因賢妃下了禁令不讓人提起這件事,所以后宮一時平靜了好幾日,三日后的清晨,我正對鏡梳妝,忽見蘊月掀簾進來笑道:“姐姐好早,我只當還沒起床呢,掐了好些鮮花送來。”
一面說一面杏兒捧了個大的碧玉盤子進來,里面盛著五顏六色的折枝鮮花,我瞧了一眼,只見有碧桃、月季、海棠等時興花卉,于是揀了一朵粉色的月季簪在發髻上,笑向蘊月道:“你今日興致倒不錯啊。”
她低頭吟吟一笑:“不過是想姐姐了,來瞧瞧。”
我笑而不語,因見她兩腮微微發紅,便湊近細看道:“這好像是犯了春廯,癢不癢?我前日配了好多薔薇硝,正好給你些。”
說著就讓半夏去包了一包,蘊月作辭道:“不用了,妹妹現下是用不著。”
我隨口道:“總是需要用的。”
“真的用不著。”她抬起眼眸看著我,目光中有猶疑,又有幾分躲閃。
我不免奇道:“到底怎么了?”
“姐姐,我……”蘊月遲疑著,最后下定了決心,“我有孕了。”
我一驚,繼而一喜,竟忘了說話,只是把眼睛定定瞅著她的肚子,蘊月見狀不好意思起來,臉上羞的飛紅:“姐姐這是干什么呢?”
“蘊月,你真的有孕了?如此真是太好了,陛下一定高興壞了。”我欣慰地看著她,“總算是苦盡甘來了。”
她倒是滿臉憂慮:“非也,你瞧劉昭媛……”
我忙打斷道:“那是個意外,你才有孕在身,別總往不好的地方想。”
“可是我害怕。”蘊月惶恐地看著我,“姐姐,我想生下這個孩子,可是這宮中太險惡,像劉昭媛那樣的意外是防不勝防啊。”
“那你想怎么樣?”我說完認真看著她,“你今天來可不只看我這么簡單吧?”
蘊月咬著嘴唇:“姐姐聰慧,我正是為了此事而來,眼下陛下還不知道,求姐姐幫我想個法子。”
我沉思一番后點頭:“你說的也對,這后宮之中樹欲靜而風不止,更何況你有孕在身,更是樹大招風,是得好好的籌劃籌劃。”
“那你想怎樣呢?”我轉頭看著她,“妹妹也是個聰明人,想必心中早有了想法,如今且說與我聽看看可不可行。”
“我的想法倒是和姐姐的一樣,所謂高處不勝寒。”蘊月說到這里滿臉殷切地看著我。
我心中倏然一動:“你是想……”
蘊月微微一笑:“當日楚夕兒遭禁足,自始至終無一人敢去探望。”
我不免有些憂慮:“話雖如此說,但人往高處走,水可是往低處流啊,那番處境也著實慘淡了些。”
“有一利必有一弊,只要能保住腹中的孩子,我受什么苦都無所謂。”蘊月認真地說著,目光中不再是素日的柔弱,而是一種決絕的堅定。
我不禁握住她的雙手:“如果你真這么決定了,那我也支持你,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一日,就不會讓你受多大的苦。”
蘊月含淚點了點頭:“這宮中,無情更有無情人,但姐姐決不是。”
我頓了片刻:“蘊月,有些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她拭了淚看向我:“我們之間還有什么不能說的嗎?”
“為了這個孩子,你確實各個方面都思慮到了,但卻忽略了一點,禁足期間突然產子,對此你該作何解釋?若是有心人拿著不放,把“莫須有”的罪名強加你身上,到時你孤立無援的該怎么辦?”
蘊月呆了一呆:“不是有彤史可以查證嗎?”
“我是說萬一,你這個方法雖說可行,但終究有風險,就像你剛才說的有一利必有一弊,十月懷胎不是小事,為了這個孩子,一定要從長計議啊。”
她一時答不出話來,我見狀道:“我倒是有一計,不知你愿不愿意?”
蘊月急道:“好姐姐,都這個時候了你就別賣關子了,我可是奔著你來的呢。”
“替你診出喜脈的是哪個太醫?”
“是陸太醫,我特地召的他,也囑咐了不要說出去。”
我瞥了一眼她的肚子:“不用說,陛下肯定也不知道了?”
她咬著嘴唇,點了點頭,我嘆道:“傻丫頭,這就是我要跟你說的了,你要確保將來萬無一失,這件事必須得讓陛下知道,況且這也是他的孩子,于情于理他也應該知道啊。”
蘊月默默低了頭:“我知道姐姐是為我好,我聽姐姐的就是了。”
我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得合演一出戲了。”
她一臉懵然,我轉身喚來半夏:“去讓春枝做幾樣陛下平日愛吃的菜,再把德妃娘娘所贈的“玉蘭春”搬出來,酉時初差人去昊辰殿請陛下,就說我治了酒等著,請他務必要來。”
半夏答應了下去,蘊月這才明白我的用意,遂笑道:“姐姐放心,我一定陪你好好演這出戲。”
“這可說錯了,今日你是主角,是我陪你演呢。”
寧漠是酉時一刻到的樂云宮,彼時我和蘊月早等候多時了,一見他進來忙起身見禮,寧漠見蘊月也在此不免有些驚訝,未等他開口我先笑道:“臣妾今日下午去看昭儀的時候,她說最近沒什么胃口,就想吃我們春織做的山楂糕,所以臣妾便邀了一同過來,再后來一想既然都做了,那不妨再多做幾樣,還有那一壇玉蘭春尚未啟封呢,陛下這幾日也辛苦了,正好借此放松一下。”
寧漠笑道:“難道你有此興致,朕也正想著喝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