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花呵呵冷笑道:“果然是人不可貌相,誰能想到平日話都不見大一點聲說的吳順儀會有這樣的惡毒心腸呢?”
說完又湊近了一點:“聽說后來朱美人小產,嫁禍劉淑容,接著拉出李木娘做替死鬼,這一串的連環計都是她所為。”
“天理昭彰,自害其身,人的嫉妒心竟可怕到這種程度了,其實初進宮那會兒,她何嘗不是溫良如斯。”我未免嘆了口氣,然后問初花,“她現在如何了?恐怕陛下是容不下她的吧?”
“必死無疑啊。”初花撇了撇嘴,“因著這件事,合宮人心惶惶,都把扇子剪開了瞧瞧,結果竟在黛妃的扇子里也發現了同樣的毒,你說陛下能饒的了她嗎?聽說由皇后下令,縊死。”
初花邊說邊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我心中瑟縮了一下,由此更感深宮之可怖,甚至有點慶幸于被幽禁離星閣了,是以當那一日有內侍進來傳話禁令解除時,我心里反倒忐忑不安,初花笑說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卻清楚的很,由暗處過渡到明處,皇后怕是想著用另一種法子折磨我了。
果然次日去棲鳳宮請安時她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看來南宮良人禁足期間過得甚是清閑啊,本宮瞧著這身形竟是半分未減呢。”
我頷首:“有娘娘的‘額外照拂’,嬪妾若是再清減豈不是對不住娘娘么?”
皇后也不含糊,直接道:“如此你是怪本宮解了你的禁令?”
我愈加溫順道:“娘娘此言差矣,若是娘娘有心‘照拂’嬪妾,那不論何時何地都能‘照拂’,又何來禁不禁令呢?”
皇后笑的森然:“既然這樣那你放心,本宮往后一定會更加‘照拂’你的,不止本宮,想來其他姐妹們也都惦記著你呢。”
我心中明白,但面上只能不動聲色:“有皇后娘娘的教誨,姐妹們怎敢怠慢嬪妾。”
皇后冷冷一笑,似是想說什么,但到了嘴邊又忍住了,只接過旁邊侍女奉上的茶,舉至唇邊剛要喝時卻拿眼睛瞟了我一下,彼時我剛好抬起頭,猛然對上她的眼神心里霎時一驚,只覺四肢百骸都涌起了涼意,那眼神,仿佛是與我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皇后,她何以會用這樣的眼神看我?
一直到出了棲鳳宮我仍心有戚戚,總覺得即便是因為顧君堯,皇后對我的態度也是有點過了,百般琢磨不透,鼻息間忽嗅到一陣淺淺荷香,便讓初花去采點新鮮荷葉晚上熬粥,自己則順道去瞧瞧明若,誰知剛剛拐上往流香宮去的那一條林蔭小道,頂頭見于小晏領著侍女施施然走了過來。
思及往后的日子避之不及,我只好迎面走過去,于小晏一見是我,臉上立即堆了意味幽長的笑容,卻端著不說話,我知道她是何意,遂走到面前行了個禮:“見過于姬姐姐。”
她穿了一襲淡紫色玫瑰紋薄裳,迎風颯颯,更顯腰肢不盈一握,紫色襯的她皮膚白皙柔美,不過臉卻梗著,正眼也不肯看我一下,只稍稍用眼角的余光別有用意地打量我,侍立在旁邊的宮女見狀斥道:“你好沒眼色,什么于姬?我家主子可是正經的淑儀娘娘。”
我沒辦法,只得又屈膝行了一禮:“恕嬪妾不知,可是行過的禮已收不回來,因此就當方才那個禮是向曾經的于姬所行,現在這個禮才是正式拜見淑儀娘娘。”
于小晏聞言終于將整個目光放在我身上,卻是纖手一揚,“啪”給了我一個耳光,我猝不及防愣住,待反應過來半邊臉火辣辣的疼,只聽她不疾不徐道:“可知自己錯在哪兒了?”
我咬緊嘴唇,一字一句道:“淑儀有何指示盡管道來。”
她冷哼了一聲,繼而逼視著我:“若依你剛才的話那本宮是不是也得向曾經的瑤依夫人行個禮?一點規矩都不懂,禁足這么久你是死人嗎?”
我生平從未受過此等羞辱,手指緊緊捏成拳,幾乎就要忍不住,然而殘存的一絲理智告訴我無論如何不能在這個時候發作,否則正中了皇后的下懷,心里想到這一層反而釋然了,也不過就是幾句辱罵,想來我愈是不在意她愈是生氣,因而故意作出不著意的態度:“禁足期間形同與世隔絕,自是不曉得外面發生了什么事,淑儀也犯不上為此生氣,若覺嬪妾礙眼大可向皇后進言再度禁足嬪妾,在這里大呼小叫的,不怕連累了名聲嗎?”
于小宴顯然沒料到我會忍得下氣,且還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登時惱羞成怒:“你的意思是本宮故意為難你嗎?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頂著這樣一張容貌還敢出來招搖,就不怕……”
說到這里卻忽然頓住了,臉上綻出一個嫵媚而陰險的笑,接著用手挑起我的下巴:“本宮從前頂討厭你這張臉,那般完美無瑕,時常看的本宮想在上面劃幾刀,卻只能是想想而已,每每見到你還是得端出笑臉以禮相待,那種感覺當真是不舒服,偏你還對本宮的笑臉視若無睹,恨的本宮牙根癢癢卻沒辦法,直到那日親眼看見你的臉毀了,你都不曉得本宮有多高興,可是又有點遺憾,因為不是本宮親手毀的,如今,你肯彌補本宮心里的遺憾么?”
我緊緊盯著她,然后莞爾一笑:“外貌不過一具皮囊而已,更何況是一副殘缺的皮囊,若是能一償淑儀夙愿,那也是有所值了。”
“你……”于小宴終于忍不住,氣急敗壞地指著我,“你以為本宮不敢?”
我只是微笑不語,于小晏愈發惱火,隨即吩咐身邊的人:“南宮良人出言不遜,以下犯上,給本宮掌她的嘴!”
我冷笑著看向她,做好準備受這掌嘴之辱,誰知正在此際忽聽前方傳來一個曼然而又慵懶的聲音:“這大清早的,是誰閑著沒事干嚷嚷,連散個步都不得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