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他手上纏了厚厚的一層白紗布,想來燙的也不輕,便拿出冰肌膏委婉地說明了來意,陸風臨的眼神亮亮的,接了過去笑道:“說來也是我多事兒,因昨日從太后那送了藥回來,碰到前不久才進來的培生在熬藥,他不過才十七歲,平時多以打雜為主,正經熬起藥來卻是手忙腳亂,我看不過便走去指點了一二,哪知他慌里慌張的竟把藥罐子給打翻了。”
他說著抬了抬手:“幸而處理的及時,沒什么大礙。”
我笑說:“受傷了還親自熬藥,交給他們做不就行了。”
“不敢,這可是太后的藥,若再翻了可不是燙手這等小事了。”
“哪里就這么嚇起人來。”我邊說邊瞥見旁邊的桌上放著幾本藥書,便走過去拿起看了一看,見正是我送他的那幾本,只不過此刻上面多了許多注釋,密密麻麻寫的極是認真。
不由笑道:“看來我真是送對人了,不枉父親嘔心瀝血了半生。”
陸風臨正將藥從火上取下來,見我這樣說轉頭道:“敢問令尊之名?”
我抬頭:“家父南宮熠,怎么了?”
陸風臨想了一想,目光露出古怪之色:“前日我在藏書閣里看到一本藥書,是前朝秦太醫所著,那字跡乍一看和令尊一模一樣。”
“不過天下之大,字跡相像想來也不足為奇。”陸風臨說著倒了兩杯茶過來,“這里的茶恐怕不能和你們宮里的相比,將就著潤潤喉吧。”
我笑了一笑:“如今我宮里還能有什么好茶呢,一般罷了,只是我現在不渴。”
陸風臨見我這樣說便作罷,大約是才熬了藥的緣故,他額上微微沁了一層汗,一口飲盡了杯里的茶,我合上書道:“來了也有一會兒了,我該走了,那冰肌膏你先收起來吧,免得被有心人看到徒生是非。”
陸風臨點頭:“我送你。”
說著一起走到門口,誰知剛才還開著的門此刻竟關上了,陸風臨伸手去推,卻紋絲不動,我心底陡然一沉,立時被一種不好的感覺所籠罩。
“門被人從外面鎖起來了。”陸風臨也變了臉色。
“看來是有人故意陷害我,只是怎么會這么巧呢,難道從一開始就是計劃好的,包括你的燙傷?”我邊說邊轉頭去瞧陸風臨,卻明顯地發現他有些異樣,臉色潮紅,目光有些渙散,連呼吸都急促不穩,這個樣子和平時的他大相徑庭。
我莫名地有些驚慌,卻還是忍不住走近了一點:“你怎么了?”
他啞著聲道:“茶里有東西。”
我心里一提:“什么東西?”
他像是極力克制著自己,半晌吐出三個字:“合歡散。”
我不由后退一步,心里閃過一絲害怕,至此已可以完全確定這是一樁計劃好的陰謀,手段如此卑劣,想必是鐵了心要置我于死地,與我有如此深仇大恨的,皇后看來是不會做這樣的事,那剩下的便只有于小宴了。
陸風臨像是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面色痛苦,只有一雙眼睛情思滿溢,我急道:“此事若是被發現,不但瑤惜死無葬身之地,連同大人一家都要被誅九族,你可要撐住了啊。”
“我知道,只是這藥力足有八成,我……”陸風臨此刻連話都難以說的完整,更是垂著頭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再度伸手推了推門,卻鎖的如鐵桶一般哪里打的開?若是猜的不錯,應該過不了一會于小宴就會將寧漠引到這里來,屆時即便拋去陸風臨中了合歡散不提,我跟他共處一室也是死罪。
惶急間忽見陸風臨撲到桌旁拿了一把尖刀扎向自己的手臂,霎時血流如柱,我有些于心不忍,掏出手絹走到他身邊道:“先包扎一下吧。”
卻無意間碰到了他的手,結果被他一個用力反握住,我嚇的身上一顫,他隨即痛苦地一把將我推開:“別碰我!”
我不敢再妄動,一眼望見了他身后的火爐,心內頓生一計,忙走到陸風臨面前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他點點頭:“事到如今也只有這樣了,但是切記要小心點。”
我不安地看了他一眼,也顧不得許多了,急急忙忙走到火爐邊,撿了幾張包草藥的干紙往爐上點燃,然后扔到窗角,不一會整個窗子便冒起了濃煙。
火勢一點一點地蔓延起來,我和陸風臨靠墻而站,他手臂上仍往外滲著血,幸而穿的是黑色衣服,一眼望去倒看不出來,疼痛令他逐漸恢復了一點神智,望著我苦笑道:“若是他們一時半會兒的來不了,那我們當真是取火****了。”
我搖搖頭:“不會的,這個計劃如此縝密無破綻,可見那個人有多想讓我死,你別擔心,不出半刻他們必會來。”
“你以為我是擔心嗎?”陸風臨搖搖頭,看著我的目光有片刻的失神,“如果……”
我避開他的注視,不動聲色道:“這兩個字太奢侈了,我從來連想都不敢想。”
一語剛了,只聽外面響起一陣凌亂的腳步聲,伴隨著“走水了”的驚叫,緊接著門被打開,皇帝皇后以及于小晏、阿爾黛和慕蝶在內的數位嬪妃赫然站在門外。
火勢并不是很大,很快便被蜂擁而上的宮人撲滅,因而隨之而來的焦點便落在了我和陸風臨頭上。
未等寧漠發問,我先一步跪在他面前:“求陛下替臣妾做主。”
寧漠將我和陸風臨來回望了一遍,然后轉頭看著于小晏:“怎么回事?這就是你說的私情,幽會?”
“這……”
身為整樁事件的始作俑者,于小晏顯然沒想到事態會脫離她的計劃,一時有些支吾,但很快就鎮定,指著我和陸風臨道:“陛下明鑒,臣妾決沒有信口開河,他們二人的確是在此幽會,至于為什么會走水,想來是一時不小心打翻了火爐也未可知。”
“于淑儀。”我冷冷地瞪著她,“你顛倒黑白,混淆是非小心閃了舌頭!本位與陸太醫之間清清白白,何來幽會一說?”
于小晏此刻有點掌控不了局面,但依然強端著氣勢:“如果不是幽會那你怎么會一個人跑到這里來?”
我不緊不慢道:“光天化日之下本位一個人到太醫院自然是有事,更何況若如你所說是幽會,那本位是活的不耐煩了才在這里么?”
于小晏臉色有些發白:“你強詞奪理!”
“是你血口噴人。”我說著看向寧漠,“陛下,臣妾之所以只身到太醫院是為了給陸大人送張藥方,而這張藥方關乎太后的咳疾,故而臣妾怕出什么差池才親身前來,不想卻遭人暗算險些送命,請陛下明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