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瀾幾經(jīng)輾轉(zhuǎn),甚至碰壁之后,終于找到一個愿意幫她的婦人。
看到那不足月的小妹在婦人懷里咕嚕咕嚕的大口喝奶,終于不哭了之后,安瀾甚至呼出一口氣,這短短的時間,感覺比學(xué)什么都累。她漸漸意識到,養(yǎng)孩子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何況還是這么大一群,她是不是該為自己將來擔(dān)憂?
吃飽了,轉(zhuǎn)眼就呼呼的睡了。“這孩子啊,可是餓狠了。”婦人看看安瀾他們,很想問一問到底是什么情況,不過攝于安瀾那通身的氣派,終是沒敢出口。“那兩個小的只怕也是……”
安瀾看看兩個癟著嘴似乎也要哭出來的兩小,“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婦人連連擺手,手腳麻利的弄了些米糊糊。
一直這么帶著也不是辦法,什么事都做不了。“嬸子,能否讓他們在你這里待一會兒,我找到住處之后來接?不會太久。”
“可以可以。”不要說她沒有任何的防備之心,安瀾天生讓人信服,而且別看她一副詢問商量的用語,那語氣卻讓人不容置喙。
安瀾交代了一聲,帶著安瑾欲走——安瑾現(xiàn)在的情況容不得離開她視線,突然掃到安瑜那亂轉(zhuǎn)的眼珠子,抬了一下手,微微的破空聲,安瑜感覺自己突然僵住了,全身似乎除了眼珠子就沒有能動的地方。一瞬間,對安瀾的畏懼達到了頂點,怨恨也更深一層,自然還不懂的掩飾情緒,都明明白白的表現(xiàn)出來。
安瀾不以為意,“安瑜,我只說一次,你記住了,不要背著我惹事生非,旦有一次,我打斷你手腳,讓你在床上躺一輩子,養(yǎng)個廢人而已,請個人伺候著就行了。”
安瑜只覺得一陣陣涼氣從腳底直往上躥,他是見過安康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樣子,想想若是換成自己……
等安瀾走后,有幾個孩子看著安瑜,那快意明顯的寫在臉上——你也有今日!
別看在這石泉縣城生活了十幾年,安瀾還真不怎么熟,自然更沒什么人見過她這鳳府大小姐。有些漫無目的,從今兒開始,又多了一項庶務(wù)要學(xué)。
旁邊一個小乞兒猶豫了半天,終于鼓足勇氣上前,“這位小姐,你要找什么地兒,我可以給你帶路,你只要給我兩個,不,一個銅錢就可以了。”有些膽怯卻盡可能清晰的說道。
對于物價什么的,安瀾自然不清楚,不過有傅老先生“府上”與鳳家做對比,心底大抵也有普,不會成為大手大腳的冤大頭,要知道,她身上錢財最多的時候,也不過十來個銅錢,從荷包里摸出兩枚銅錢拋過去,“帶我去泰豐錢莊。”
小乞兒眉開眼笑,“您跟我來。”
走了兩條街,泰豐錢莊一目了然,比起旁邊的房屋,它實在有些“鶴立雞群”,安瀾心底了然,這錢莊的背景怕是相當(dāng)了得。
“這位小姐,您是存錢還是取錢?”剛進去,就有一伙計迎了上來。
安瀾將鳳明珠的私印扔過去,“瞧瞧賬上有多少錢。”
來者是客,伙計也不沒有說出哪有不知道自己存了多少錢之類的蠢話,瞄了一眼私印,心底微微一驚,鳳宅的熱鬧可是早就傳遍了,面上不顯,將私印擱在旁邊已托盤上,用綢子一蓋,這是規(guī)矩,對于這種那信物上門的,信物不能離開上門客的視線。“您稍等。”這事兒他可做不了主,得找掌柜的。
很快,那掌柜出來,親自拿了托盤,將安瀾請上二樓。入座,奉茶,奉點心。
安瀾在傅老先生那里雖是粗茶淡飯,但是對于茶的了解可是一點不差,她的茶道算是楚凌霄教的,楚凌霄讓人帶來授課的茶,可是應(yīng)有盡有,有那么一些就連最頂級的貢茶都比不上,只聞其味,她就知道是什么茶。這泰豐錢莊果然不簡單。
掌柜的觀安瀾一舉一動,他自然不會膚淺的以衣裳配飾來判定一個人,只是越看越心驚,看似隨意,然,世家勛貴的貴女他都見過不少,可也比不上眼前這位的涵養(yǎng)氣度,他原本還以為是鳳家的人,現(xiàn)在看來定然不是,鳳家那暴發(fā)戶可教不出這樣的貴主兒。對于安瑾也不多言。“這枚私印上有十萬兩銀子,小姐,您看……”
十萬兩,換算了一下,比安瀾預(yù)計的多,不過相對鳳家而言,還真是鳳明珠口中的“數(shù)目不多”,只是安瑾的藥錢才是大頭,她需要了解藥價之后才能知道這筆錢到底是多還是不多。安瀾神色淡然的看著掌柜,“我姓鳳,已離族。”
六個字已經(jīng)足以說明一切,居然真是鳳家人?!安佩澤是什么人,這掌柜恰好是知情人,與其它人不同,他跟安佩澤沒什么利益牽扯,至于為何會知道,自是有他自己的渠道。遇上那種人,還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離族好啊!雖然離族比起除族名聲上不會有損,但本質(zhì)上卻是差不多,與原本的家族斷絕關(guān)系,族人之間不再往來,沒有幫扶自立門戶,其艱辛可不是一星半點,尤其是未嫁女子離族,婚事上尤為困難,可是就算如此,也好過跟那種男人有牽連。只是沒有深思為何在那個男人死了之后離族,還有必要么?
沒想到安佩澤竟然有這樣一個女兒,只怕也有其際遇方才如此。“有什么能為鳳小姐效勞的?”
安瀾伸手撫了撫靠在身邊的安瑾的衣服。
掌柜的方才就注意到安瑾衣服的破損,此刻便不用安瀾開口,就說道:“隔壁街有成衣鋪,讓伙計去買一套?只是可能有些不合身。”
“無妨。有勞。”
“您客氣了。”掌柜起身去外面吩咐伙計。
等掌柜折回,只見安瀾拿了一塊點心給安瑾,言道:“我弟弟妹妹都跟我出來了,統(tǒng)共十五個人,需要落腳地,無需奢華,無需太大。”
掌柜神通廣大,手也不會伸到別人家的后院,他是做生意的,除非必要,不做這種無德的事兒,卻不想安佩澤作孽到這等程度,好在那個不靠譜的母親,臨終做了一件靠譜的事兒。只是鳳家沒了長輩,家財萬貫等她接手,卻偏帶著弟、妹們離族,越想,越覺得里面還有問題。心里知道是一回事兒,聽當(dāng)事人說,震驚之后,也頗為尷尬。
“掌柜無需介懷,這方面我不熟(既然不熟,就交給熟人去辦,省時省力省錢),就請掌柜幫個忙,酬金當(dāng)奉上。”無所謂自曝其短。
“鳳小姐客氣了,實乃小事一樁,您是在這里等等,還是……”酬金之事并未推脫,因為他看得出安瀾說話做事自有章法,沒有小女兒之態(tài),從始至終都是以“我”自稱,而且理所當(dāng)然,可見,對誰,也別指望她放低姿態(tài),這種人也輕易不欠人情。說得不好聽一點,你還不夠資格讓她欠人情,所謂資格,未必是以貴賤論。
“我還有事,辦妥之后再找掌柜。”
“鳳小姐盡管放心。”
待衣服買來給安瑾換上,不得不說,掌柜的眼里很毒,按照他說的尺寸,大小剛好合身,比原本的料子差了不少卻更貼身。
安瀾抱著安瑾從錢莊出來,不曾想那小乞兒還在外面等著。“小姐,您還要去哪兒?”
安瀾又給他兩枚銅錢,“最好的藥鋪。”
“不用不用,您不用給了,而且藥鋪也不遠。”小乞兒連連擺手。
乞丐還有不要錢的?看來這孩子的品性還不錯。“拿著吧。”她不是冤大頭,也不在意這么兩個銅錢。
小乞兒似想到了什么,沒再拒絕,“謝謝小姐。”
安瀾注意到安瑾的目光在小乞兒的身上停留了不短的時間,卻也未詢問。
藥鋪就在隔壁街,掛的牌子就是“懸壺濟世”,口氣倒是不小。
安瀾詢問了藥價,名貴的普通的都需要,名貴的價高,普通的量大,而且這還不是一天兩天,而需要數(shù)年,算下來那點錢根本就是九牛一毛。現(xiàn)在看安瑾,簡直就是吞金獸,無底洞,沒有幾百甚至上千萬兩白銀,別想“填飽”他,安玨沒那么夸張,但是幾十萬兩是跑不掉的。安瀾沉默片刻,倒不是想要丟掉這兩個大包袱,而是在想怎么弄錢。
安瑾并非完全不懂算術(shù),憑借從奶娘那里學(xué)來的皮毛,舉一反三,雖不是很清楚,但也知道那區(qū)區(qū)十萬兩是不夠的,而且都花在他身上,一大家子要怎么過活。“大姐姐,不要了,有你們在,安瑾已經(jīng)很開心了。”安瑾倒不擔(dān)心安瀾會將他棄之不顧,就是這么篤定,就是這么信任,無需理由。
“怎么,在安瑾眼里,我這個做姐姐的就是個坐吃山空的人?養(yǎng)不活你?”
“大姐姐……”
“放心,等你身體好些,我會自己去采藥,安瑾無須有心理負擔(dān)。——將我要的藥都送到泰豐錢莊,同樣這些藥,有年份更長的,全部留下。”
對于安瀾這種一次性就是上千兩的大主顧,自然不會有絲毫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