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謝嬤嬤告訴安瀾,行家居士禮的日子選在五日后。
這些小事安瀾沒放在心上,點頭知道了就放一邊。現在除了教導弟、妹們,修建府邸的用材是首要大事,石材比較好找,石泉縣城周邊就出產石頭,品質上乘,在石泉縣城就有不少家石行,價格低廉,早就已經主動找上門,木材就要困難一些,石泉縣城,甚至是惠陵州州府臨江城最好的木材她也只是勉強看得上眼,而這批木材是遠遠不夠。
“王景云,準備南下,兩百里外,在當地招一批人,深入云霧山伐木,路引我已讓嬤嬤準備好,在那邊的一應事宜你要自己打點。”
惠陵州實際上是個完全不缺木材的地方,哪怕是各種上等的木材都應有盡有,因為受到瘴氣等各方面的限制,惠陵州的一些高門大戶都是從其它地方買木材。
王景云愣了一下,雖然不清楚這個云霧上是什么情況,但是惠陵州南部多是深山老林,情況是差不太多,去那些地方伐木,等于是送死。不過,轉瞬間王景云就應了一聲。主子不是那種為了自己利益就罔顧人命的人,她定然是有解決辦法的。
“收拾一下準備出發吧。”
王景云用眼神阻止了眼含擔憂,欲出言的劉氏,轉身離去。
“嬤嬤,將前幾日我讓你買的藥以及劉氏做的荷包一并裝車,叫兩個小廝跟王景云一起去。”
劉氏聞言,放心了些,她原本還在猜測前些日子趕制的那些樣式普通,不用繡花的荷包是做何用處,原在此處。
其它的用材,石泉縣沒有的,在臨江城也基本能買到,不用太費心。
處理了這些事情,一個時辰的課后,安瀾詢問的弟、妹們關于習武的事情,男孩兒安瀾雖然打算都教,但也遵從個人意愿,好在都有那么些“英雄”情節,尤其是偶爾聽聽王景云在皇城的一些事情,對于習武還是很興奮的。
而女孩,大些的四個,就只有最小的五小姐安瀟愿意學。似乎也只是出于好奇。
就算是安瀾說明了原因,因他筋脈脆弱之故,安玨還是怔愣了好久,情緒異常低落。不過覺得大姐姐真正不教自己的原因大概真在于此,倒是沒有鬧騰,只是對于之前一直有些抵觸的藥,偶爾還想方設法的倒掉一些,日后一定要好好喝,一點不能浪費。
安瑾見安瀾沒再做別的事情,依照大姐姐雷厲風行的性子,看來,對安玨攻心的事情,怕是要擱淺了。安瑾內心有些復雜,即欣喜大姐姐對他的愛護,又擔心安玨的狀況遲遲不能解決,還有自己的建議沒被采納的失落。
在其它人或溫書,或寫字的時候,安瑾專程去看了八弟安琰。
仔仔細細的看了半天,安瑾終于發現,這個最小的弟弟似乎有點呆,說得不好聽一點就是傻,雖然他以前聽奶娘說過傻子是什么樣,與小弟差得有些遠,不過比起正常孩子,八弟怎么看都是傻的,旁邊才兩個多月的七妹在襁褓里小手動來動去都感覺比他強。這個結論讓安瑾有些無所適從,姐妹兄弟明明個個都是好的,為何單單八弟……
安瑾久久不能回神之際,安瀾上前,就坐在毯子上玩耍的安琰抱起來,摸摸他白嫩的小臉,旁邊照看奶娘丫鬟急忙行禮。安瀾擺擺手,她們起身,恭敬的退到一邊。
“大姐姐,八弟他……”安瑾不知道該怎么說,八弟的情況大姐姐應該是知道的,之前沒注意,稍微細看,就會發現,癥狀是比較明顯,可是大姐姐卻說沒事。
“如若真如你所想,你要怎么做,扔掉他,讓他自身自滅?”
“怎么可能?”就算八弟是傻子,那也是他弟弟,他們鳳家的八爺。“我身子不好,大姐姐都偏疼我一些。”安瑾喃喃說道。八弟若有不好,他又小,更該偏疼他一些才對。
安瀾逗著安琰,安琰慢慢的咧嘴笑了,抓著安瀾的手指往嘴里塞。
“八弟只是比旁人反應慢一些,并不是傻。”
安瑾呼出一口氣,仔細想想,似乎還真是如此。
“今日不與你講書了,彈琴與你們聽,下午釀酒。”關于釀酒,安瀾也不是一時心血來潮,而是早有想法。
安瑾眼神瞬間亮起,“好啊好啊。”
隨后吩咐了人,去城外西山取泉水,那股泉水清澈甘冽,很是不錯,用來釀酒正好。其余要用的壇子材料,都不是什么難事。
且不說安瀾很少如繪畫一樣,教她們彈琴,卻很少自彈一曲,這釀酒,還是頭一次聽安瀾說起,想必也是很有意思。
將安瑾與三個小的一并帶到院中,相較于之前的隨意,這一次彈琴顯得鄭重許多,矮桌,席墊,還讓謝嬤嬤拿出香爐,點上不知名的香,氣氛意境,一下子提升了。
而這一次,安瀾使用的還是九霄環佩。
跪坐于席墊之上,整個動作優雅從容,身邊的人都是第一次見她跪坐,謝嬤嬤明明也教跪坐,卻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在旁人身上似乎就是不失禮于人的規矩禮儀,在安瀾身上有一種美的享受。謝嬤嬤自然注意到了安瀾與她的動作的細微不同,她從不認為是主子有不對之處,再一次在心中猜測,這樣的主子到底是誰教出來的。
安瀾挺直后背,微微垂頭,驕陽透過花藤灑在她身上,斑斑點點,本不是傾國傾城之姿,這一刻卻美得叫人窒息。
安瀾閉上眼睛,撥動琴弦,九霄環佩她太熟悉,根本不用試音。
安瀾選的是悠揚靈動的曲子,因為簡單,完全不用太高的技法,卻也掩蓋不住本身的出色,加上九霄環佩的增色,瞬間就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但凡聽到的人,就算完全不懂琴,都停下了手上的事,早早的鉆進書閣的王止軒帶著癡迷的神色走出了房門,書房的也紛紛出現。
安瀾一曲彈完,睜眼看到一眾人姿態各異,“像什么樣,都坐下。”
回神之下,發現安瀾并沒有責備,才不管剛才的是否露了丑態,紛紛叫丫鬟取來席墊,跪坐在安瀾周圍。下人就沒那么好命了,在安瀾冷淡的目光掃過,趕緊去做自己的事,再不敢放縱胡亂走神。
顯然,安瀾沒有彈一曲就罷手的意思,接著第二曲,第三曲……
外面的巷道中,卻來了兩不速之客,皆是二十出頭的男子,看起來只是身著玄色衣衫,細看之下會發現不僅是料子上等,高超的繡藝隱暗紋其中,仿佛融為一體又層次分明,加上身上的配飾,無不顯示著來者的身份非同一般。
“三哥,想不到這破地方,還隱居著琴藝宗師,這一趟即便是沒什么結果也不算白走。”說話的男子領口微開,隱約可見好幾個或粉或紫的痕跡,腰間不僅有香囊,還有做工精致的鏤空香球,似乎因為昨晚沒睡好,輕輕的打著哈欠,一雙桃花眼蒙上了淚意,但凡是被他看著的人,都會覺得情意綿綿,被他愛得徹骨。從頭到腳,無一不彰顯著這人是個風流多情種。
“閉嘴。”此人面容俊朗,只是那雙眼睛狹長,眼角上挑,尤為突出,看上去就是邪肆狂狷,不易親近之輩,如此便是再好的容貌也讓人避退三步。
前者乖乖的閉上嘴,自家這位是個心狠手辣的琴癡,對琴的癡迷,簡直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天大的錯事,哪怕是你捅了他一刀,如果彈得一手好琴,都能被他原諒,他后院就有這樣一位女子,因為被他滅了滿門,女子來報仇,因為一時入了神,中了招,他也只是皺皺眉頭,將人丟回去,讓她將曲子彈完,然后也沒處置,還留在了自己后院,后院任何一個想動她一根頭發的其它女人,只要不是同樣琴藝非凡,不論何等絕色,都死得異常凄慘,當真是讓人無語到了極點。
當然,他對琴藝也特別的挑剔,達不到一定的水平,敢在他面前彈琴,與找死無異,無數人想通過琴免死或者上位,可惜,成功的屈指可數,黃泉路上倒是成堆成排。
只是這個琴癡自己不會彈琴,曾經花了三年也沒練好一首曲子,每每聽他練習,簡直是魔音入耳,恨不得退避三舍,好在最終是放棄了,只聽不彈。
就因此,他身邊親近之人,不會彈可以,但是必須懂,身為大當家的大哥,就因為是個不懂琴的“大老粗”,被他這個只是小弟的三當家各種嫌棄,常常是聽調不聽宣,有什么事安排他可以,想見他,沒門,便是見了面都是無視得徹底。
紅莊上下,誰不知道大當家不受三當家待見,不過原因可笑,大當家也不是小肚雞腸的人,也沒啥意見,反而無聊的時候還仗著自己的武功更甚一籌上前撩撥一下,也懂得適可而止,畢竟,真將這三弟惹毛了,自己也討不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