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云回頭瞧了瞧,因為出去辦差,紅莊的人他沒有接觸到,剛才雖然是他帶他們過來的,不過大概是看不上他家奴的身份,也沒搭理他,便是如此,卻也能感覺得出來,這些人都不簡單,然而,他也不擔心安瀾,看看送來的這些馬,別的不說,除了一匹馬王,另外還有一匹汗血寶馬,那是可遇不可求的,有錢有權有勢都未必買得到,可見,對主子討好意味多么明顯。
平日里沉默寡言冷著一張臉,甚少主動開口的愈正昊,現在卻頂替了鮑辰,為安瀾介紹兩人,果然,紅莊大當家臧柏飛,百饈堂堂主伏真微。
對于這兩個人的出現,安瀾沒什么表示,她跟紅莊只是商人與主顧的關系,這些事兒是誰負責都無所謂,只要保證她要的東西不是以次充好就行。
愈正昊的“熱情”,鮑辰是見慣不怪了,另外兩人卻是有些側目了,然而面對安瀾的冷淡,愈正昊就被丟到了一邊,雖然安瀾的情況兩人已經知道了,就算是面對她時往往會忽略她的年齡,她只是個十來歲的小丫頭也是事實,加之安瀾看似無半點強者氣勢,如何都不能生出面對武藝宗師的畏懼心理。
須知,他們身居高位多年,背后就算是有靠山,那也不是主仆關系,只是互利互惠,而且紅莊背后做的那些事,就知道他們沒一個善類,如此這般被忽視冷待,心里難免不爽快,平日里無拘無束,肆意妄為,搶占掠奪,視人命如草芥,完全不知收斂情緒,全都擺在了臉上。
尤其是伏真微,原本是美人一個,這次來見安瀾,愈正昊要求,以著裝刻意掩藏著本性,只是言行間多多少少還是透著些輕浮,大概也就覺得有些小別扭,此時卻是毫不掩飾的動作輕佻,打量安瀾的眼神分外肆意露骨,就像那青樓的老鴇,挑剔著新來的姑娘,明明白白的告訴旁人,她就不是好人家的女子。
愈正昊臉色更冷,直叫那雙邪肆的眼染上了戾氣。鮑辰只覺得背后隱隱的滲出冷汗,心里苦笑不已,只想叫這兩位祖宗,平日里也就算了,怎么這個時候還不分輕重,這位主兒的脾性看似平和,可若真如此,會毫不猶豫的虐殺他們在石泉縣城的人么?人家都不跟你計較,干嘛上趕著找死?要知道鮑辰在第一次之后來見安瀾,可不再是那風流多情種模樣,都是衣冠楚楚,規規矩矩,便是愈正昊都分外注意自己的言行著裝。
安瀾臉色比平日沉了三分,換做以往倒不會有什么情緒波動,或者說情緒不外露,跟一群小的生活在一起久了,難免受到些許影響,偶爾或多或少的能讓人感知她的喜怒,眼神更是透著冰渣。來不及說一個字,只見伏真微突然捂住胸口,鮮血止不住的就從嘴角流下來,原本的神色被痛苦與恐懼替代。
“教壞了我弟弟妹妹,我活剮了你。”
情緒轉瞬消逝,語氣輕輕淡淡,然而里面深藏的凌然殺意讓人從骨子里覺得恐懼,不由自主的全身顫抖。“您,您恕罪。”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不是怨恨,是她現在疼得不能正常開口。
過了片刻,安瀾才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
伏真微只覺得身體一軟,險些軟倒在地,旁邊三人卻都沒有伸手扶她,萬一這一舉動在這位眼中又是不合時宜的,豈不是火上澆油。
原本還打算給三分面子,只是心情差了,安瀾不打算再搭理他們。這些人她想見就見,她向來是你敬她一分,她回你半分,不請自來的人,還跟她甩臉子?那就不要怪她打臉了。
安瀾走向興致勃勃討論著馬匹的弟、妹們,即便是原本沒怎么上心的女孩們,現在都目不轉睛的盯著,高頭大馬的神駿,小馬駒的漂亮,都不由得心馳神往。
“選一匹自己喜歡的,你們年幼,最好是小馬駒,可以自己照顧它們,讓它們跟你們一起長大,馬通靈性,你對它好,它自然更加的忠誠,便是本身差一些,駕馭起來也比更好的馬得心應手。”安瀾走到他們身后說道。
雖然奇怪她怎么這么快就過來了,卻沒人多問。聞言,其他人基本都將目光轉向了馬駒,只有安玨還帶著三分猶豫,從一開始,他的目光就在大馬上,尤其在那匹馬王跟汗血寶馬身上打轉,雖然他不懂馬,可是他就覺得這兩匹馬最神氣,把讓他受罰的那幾匹馬比成了渣渣,那匹渾身棕紅色單獨關在一處的馬,怎么看怎么叫人心癢難耐。
最終還是念念不舍的將目光移開,他有自知之明,這兩匹馬不是他能駕馭的,換做是被懲罰之前的他,肯定是要嚷著要的。
安瀾將安玨的表情盡收眼底,不曾多言。
看了半天,覺得這些馬都不錯,不知道要怎么選。
安玨蹭到安瀾身邊,“大姐姐,我們都不懂馬,你幫我們選唄,你肯定能幫我們選最合適的。”
“我可以給你選最好的。”安瀾看著他說道。
“不,合適的才是最好的。”安玨方才猶豫的眼神變得堅定起來。
“誰告訴你的?”
“難道不是嗎?”安玨有些疑惑的回望安瀾,“就像穿衣吃飯,合身舒適的,未必就是名貴料子,好吃喜歡的,未必就是山珍海味。”
所以說,安玨雖然不如安瑾智若妖,卻也不是個笨的。
“不錯。”安瀾將目光移向汗血寶馬,“此馬頭細頸高,四肢修長,皮薄毛細,步伐輕盈,力量大,速度快,耐力強,能日行千里,會流出像血一樣的汗液,是異常難得的良種,故稱汗血寶馬,然,”見豎著耳朵聽的眾弟、妹,輕勾嘴角,安玨又回頭看向她,用怎么不說了眼神看著她,將手放在他頭上揉了揉,“速度雖快,體型卻纖細,不適合最為將領的戰馬,就戰馬而言,粗壯的馬匹更好。”
安玨雖然不知道安瀾為何會提到戰馬,但是他卻下意識的記住了。
安瑾很明白安瀾的意圖,倒是安瑜跟王景云都若有所思的看了安瀾一眼。
事實上,安瑜已經知道了自己日后要走的路,那么這些弟弟呢?安瑾身體最差,大姐姐未必不會嬌養他一輩子,暫且不說,三弟,想到他對武藝的熱衷,是不是會與他走完全不同的路?再想到大姐姐似乎也有意無意的讓他接觸不一樣的東西,有一次無意間看到一本書,好像是兵書。細想之下,有些事情已經很明顯了。
“大姐姐,馬兒好與不好要怎么辨認呢?”安玨緊接著問道。
安瀾借由眼前的幾十匹馬教安玨辨馬,說了很多,旁的補充了一些,這辨馬也是一門學問,不是一時半會能學會的,同樣需要循序漸進,因此補充的東西不多,日后再慢慢教。內容雖有些多,但不顯得雜亂,條理清楚,語速不緊不慢,而這一過程中,她已經為一群小的都選好了馬。
愈正昊看著安瀾有些出神,怎么說呢,雖然才見過兩三次,但因為她不屑掩飾自己,本性如何,可謂展露無遺,冷漠,疏離,寡言,沒有刻意的表現出高高在上,但是面對她的人會心不由己的覺得低人一等,無法與她站在并肩的位置。現在的她卻是獨自說了很多話,心平氣和,超乎尋常的耐心,那種無形間的距離似乎消失了。
對待自己人,與對待外人,絕對的天壤之別。
見識過她態度前后差異的,莫不是想知道被她當成自己人對待會是何種感覺。
選定了,那就是屬于自己的了,在養馬人的看護下,小心翼翼的接觸自己的愛馬,因為多數都是性情溫順的,并沒有異常發生。如果原先只是有點小期待,見了之后帶著躍躍欲試,現在碰觸到了,那就是真正發自內心的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