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從彼岸花海中醒來后,月初就再也沒有見過清顏。宮中也再也沒有清顏如何如何寵幸白淺若的傳言。
后來才知道以前伺候她的宮人們被皆數(shù)斬殺,原來平靜的本后是另一場腥風(fēng)血雨。
女人一旦做了母親,所有心思都撲到孩子身上。不管清顏做過什么,對她如何,愛恨都不那么重要了。她如今要做的,就是好好把這個孩子生下來,給與它一切的愛與關(guān)懷。
“外頭陽光不錯,我想出去走走。”
“王妃身子不方便,讓奴婢扶著吧。”
“不必了。”
“王妃!”宮婢面露焦急,眼中更是幾分驚懼。王妃腹中懷的是帝君的嫡子,若是稍有差池,她們這些做奴婢的可就要受滅頂之災(zāi)了。
月初微嘆:“我自有分寸,你們?nèi)舨环判模h遠地跟著就行了。”雖不曾見清顏的影子,但也聽得他的旨意。若是宮人們伺候不周,輕則剝皮挫骨,重則形神俱滅累及家人。她不殺伯仁伯仁卻要因她而死,心中著實有愧。更甚,因果輪回,就當是為腹中的孩子積福吧。
“是!”
滿湖的蓮花,風(fēng)光宜人,清香靜謐。
撐著小舟,在蓮花中穿行倒也有幾分詩意。隨手摘下幾株蓮花,剝開顆蓮蓬,更是愉悅暢快。
白淺若道:“那湖中是誰?”
身旁的宮婢道:“好像是王妃。”
白淺若勾起一抹譏諷:“帝君讓她好生休養(yǎng)。她倒好跑去游湖了,就不怕掉進水里,君嗣不保?”
月初把一朵白蓮放在鼻尖輕嗅,忽聞岸上一陣壓抑的哭聲。
“岸上是怎么回事兒?”
撐船的宮婢道:“是小凝她們。還有還有……”
月初道:“還有誰?”
“還有淺若郡主!”
那宮婢硬著頭皮說道,偷偷去看月初的臉色,見月初果然面色不好,頓時面如死灰。
眾所周知,王妃和淺若郡主是死對頭。淺若郡主如今又有了君嗣。王妃若是被氣出個好歹來。她們這些做奴婢的也不用活了。
月初冷冷道:“上岸!”
早就聽聞白淺若有了清顏的孩子,奈何白淺若一直不曾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她也就裝聾作啞。如今,看白淺若那高高隆起的肚子,她又如何視而不見。
“你為何傷我的人?”
白淺若不似月初的凌厲,溫婉笑道:“王妃有了帝君的君嗣,那些奴才卻教唆王妃去游湖,用心何其之險惡。淺若如此做,只不過是替王妃小懲大誡罷了。不然落到了帝君的耳朵里,可就不是掌嘴那么簡單了。是會粉身碎骨的。”
一聽粉身碎骨,宮人們紛紛朝月初求饒:“王妃饒命!王妃饒命!”
月初冷斥:“都哭哭啼啼的作甚。我雖不是什么好人,卻也不似某人那么惡毒,要你們的性命做什么?”
“謝王妃寬宏大量,謝王妃寬宏大量。”
白淺若含笑道:“王妃如此縱容下人,倒真是淺若枉做小人了。嘔嘔嘔……”
白淺若低頭干嘔,不經(jīng)意間露出胸口雪白的肌膚,以及那大片的青紫吻痕和淺淺的牙印。
月初的心如刀割一般的疼,她轉(zhuǎn)過頭不去看,心卻止不住地滴血。
“帝君也真是的,郡主您都這么重的身子了,卻還要您夜夜伺候,雖說不會傷到君嗣,但對您可不好啊。”
白淺若的宮婢一邊幫她順氣,一邊抱怨地說道。
月初的心里更不是滋味兒。難怪許久看不到清顏的人影。他居然去找白淺若夜夜笙歌。
白淺若假裝呵斥道:“休得胡言!”
言罷又朝月初微笑道:“其實淺若也不想伺候帝君的。別的不說,就是淺若這副笨拙的身子也是極為難看的。可是帝君卻非要說淺若這大著肚子的模樣也別有韻味兒。淺若生怕傷到了腹中的孩兒,卻也推脫不過。說著,帝君這番說辭真讓人羞煞呢。”
月初的腦海中炸起一道驚雷。她記得清顏似乎也和她說過類似的話。
“你放開我!連大肚婆都要色,你究竟猥瑣到什么程度!”
“的確是個大肚婆。但也是個風(fēng)情萬種的大肚婆。別說,你這肥碩豐滿的樣子,到真是別有一番滋味兒,就是性感!”
“你亂摸什么,放開我!放開我!”
“不放不放就不放!”
對白淺若說的話,和對她說的話何其相似。清顏,你不是愛粟月嗎,為什么要背叛她!啊?!
“王妃,你臉色好像不太好。莫不是淺若的話惹你生氣了吧。要說我們這些做女子也真是命苦。女子的一生只能嫁予一個男子。而男子的一生則是可以擁有無數(shù)女子。而帝君身為大淵之主,即便是后宮里如今只有你我兩人,他日也會恩寵三千的。說到底,你我都是同命相連的姐妹,如今腹中又都有了君嗣該是和睦相處才對。”
“啪!”
月初猝不及防一個耳光朝白淺若扇去。
“郡主!”宮婢驚呼著,急忙去攙扶跌倒在地的白淺若。
月初冰冷道:“若再不管好的你的嘴巴。下次可不就是一巴掌那么輕松了。我可不管你懷的是誰的孩子,照打不誤。”
白淺若咬著下嘴唇,黝黑的眸子里淚光盈盈。
“我知王妃你嫉恨我。但我腹中懷的也是帝君的骨肉,亦是你孩兒的姊妹兄弟。如何這般對我。”
那宮婢幫腔道:“王妃,你怎可如何惡毒!”
月初冷笑。她以為白淺若如此做派定是清顏來了,卻不曾來的是一個胡子花白的青袍老頭兒。
那老頭兒五官倒還端正,眉宇卻太多凌厲,和慈眉善目四個字完全不沾邊兒。
“豈有此理!”
白淺若驚呼:“青王爺。”
“孩子,你且起來。”
白淺若乖巧道:“是”
青王爺對月初厲聲道:“本王不管你是王妃還是帝后,立刻對郡主道歉!”
月初針尖對麥芒:“我若不道歉又當如何?”
青王爺冷喝:“好狂妄的口氣。你可知淺若一族在三萬七千年前的那場大戰(zhàn)中,皆力戰(zhàn)而亡。淺若她乃忠良之后,帝君便是幸她又如何,就是立她為后也不為過。倒是你生性善妒,心思惡毒,就是生下了太子,也不配為后!”
月初怒道:“我配不配為后,不是你這老匹夫說了算的。”
“你敢罵本王老匹夫?好!好!好得很!本王這就去面見帝君,讓帝君將你趕出宮去。帝君若是偏袒,本王就一頭撞死在那天極宮中!哼!”
月初有些懵了。這老頭兒的性子如此之烈,一頭撞死,不會是嚇唬她的吧?
“青王爺勿走。王妃如今臨盆在即,若被趕出宮去后果不堪設(shè)想。反之,帝君若是不肯,大淵定會失了您這位國之砥柱。不管情況為何,都是淺若的罪過,淺若萬死也是難辭其咎啊!王爺!”
白淺若復(fù)又跪下,苦苦哀求。
青王爺憐惜道:“你這孩子,快快起來!”
白淺若道:“王爺若是不答應(yīng),淺若便是跪死也不起來。”
青王爺恨鐵不成鋼道:“你這孩子跟你父王一般倔。也罷,本王不告便是,你快些起來。”
白淺若艱難地叩首:“謝王爺成全”
“后宮本就是虎狼之地。你這孩子心地太過柔弱善良,以后該如何生存啊。”青王爺長嘆一聲,又厲聲對月初道:“本王今日就饒過你,你若膽敢再針對淺若。就是淺若再替你求情,也不好使。”
“嘔嘔嘔……”
月初只覺胃里一陣惡心。
看著青王爺鐵青的臉色,她發(fā)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哼!”
離開湖邊,一眾宮人紛紛給月初跪下。
月初道:“你們這是作甚?”
為首的宮人道:“奴婢們該死,不該讓王妃和青王爺對上而不加勸阻。”
“不就是一個糟老頭兒嗎,有什么可怕的。都起來吧。”
“王妃,青王爺可不是什么糟老頭兒。他是大淵唯一的異族王爺也是大淵最有勢力的王爺。”
月初道:“異族王爺還是最有權(quán)勢的王爺?他是什么族的?”
“回王妃,青王爺是人族。”
月初有些訝異:“人族?大淵的人不是瞧不起人族嗎?”
“王妃此話是誤會大淵了。大淵并非是瞧不起人族,乃是崇拜強者。只要實力夠強,又對大淵忠心耿耿的,不管是不是異族在大淵都能得到足夠的尊重。大淵的子民中也有許多異族。不管以前是何族,只要入了大淵成了大淵的子民都是大淵的人,不會得到任何歧視。”
月初道:“那大淵豈不是人人都向往的地方?”
“王妃所言極是,大淵億萬年來都是神仙妖怪欣然向往之地。不僅是因為大淵適合修煉,更多的是公平,沒有歧視。”
月初問:“那糟老頭兒……不青王爺?”
“青王爺是先帝的死忠心腹,性格正直剛烈,因為帝君對其兄弟姊妹的鐵血手段,多次與帝君爭吵,甚至辭官。但是在三萬七千前的那場大戰(zhàn)中,青王爺率領(lǐng)青王府全力抗敵,就連女眷也紛紛迎戰(zhàn)。其中青壯年戰(zhàn)死過半。青王爺四個兒子中就有兩個兒子馬革裹尸,孫輩戰(zhàn)死一十七人,包括最得青王爺喜歡的少尋公子。青王爺在那場大戰(zhàn)中身中十余箭,仍舊披發(fā)吭歌勇猛殺敵。若不是風(fēng)大人冒險領(lǐng)兵攻打神界,引得太子夜寒回救,青王爺定會戰(zhàn)死。那次之后,帝君便下詔敕封青王為一等忠勇王。然而青王爺不慕榮華率領(lǐng)著剩余的子孫們欣然歸隱。”
聽著宮婢的講述,月初心中肅然起敬。沒想到那個兇巴巴的老頭,竟是那等的悲壯。想來也是英雄重英雄的緣故,他才會對白淺若這個白王府的遺孤多有憐惜。是她誤會他了。不過,青王爺歸隱了那么久,如今卻突然出山了,是不是意味著大淵會有什么大事發(fā)生?
天極宮。
“老臣有要事求見帝君。”
“青王爺,帝君如今正在閉關(guān),您所奏之事,他已知曉。帝君請王爺做好準備,神仙兩界接連異動,多事之秋一場惡戰(zhàn)是在所難免。”
“請帝君放心,老臣定將不負帝君所望,誓死保衛(wèi)疆土。”
錦繡閣。
“請郡主將這七絕琴交予我等。”
白淺若淡笑:“七絕琴弦已斷,就是淺若交予眾位上仙,恐已無力修復(fù)。”
“只要郡主將琴交予我等,自可修復(fù)。”
“恕淺若多嘴問一句,誰人能修?”
“月重宮。離垢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