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巫山,我向往已久的地方。
一直跟在明淺的后面,我驚嘆這里的景色。
樹林里面到處是涌動的霧層,白如雪,初升暖暖的陽光射下來,刺不穿霧層,陽光就像是消失了一半,留下的那一半仍然讓整個林中都是暖暖的金黃,是耀眼的潔白,我就像是回到了最恒古的世界里,欣賞最原始的美麗。
這樣靈秀的地方,曾經住著這樣一個動人的女孩。
明淺帶著我,一直走,我遠遠的看見了林中深處一座舊舊小木房,房子幾米內是沒有樹,種著各樣矮小的花草,白霧將房子團團圍住,只有陽光照射的屋頂,亮的刺眼。
“那是甘玉住的地方嗎?”
明淺點頭:“是。”
恍惚中,我好像看到那個絕色素衣的女子坐在房子外面的木臺階上,沖著我微笑,一抹淡淡的笑容如百花安靜的放,千萬蝴蝶纏綿。
明淺沒有停下,我們一直走,一直到了林子一處空地上,許多矮小的墳墓攔住了去路。
墳墓的周圍開滿了花朵,紅色妖異,墳前擺著的也是這種是火紅的花朵,花朵絢麗,魅惑,像極了書上的彼岸花。
我問:“這么多墳墓是?”
“這是甘氏一族的墳墓,所有甘氏族人圣守的后代都葬在這里,她們生下來就被規矩束縛,除非等到圣女出現,不然一直到死都不能離開這里,甘氏一族到了玉兒這一代,終于等到你出現了。”
明淺指著面前的墳墓道:“甘玉就睡在這里。”
我的心一下疼出來,跪下來。
仿佛她就在我身邊,我在墳前默念:“甘玉,你在那邊世界里可好,我多希望你沒有離開,還是一直在我們身邊,那該多好啊,如果有你,我一定不會這樣孤單。”
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會陷入死去的悲傷里,我想找些事做,能為甘玉做的。這里處處低矮的墳墓,曾經為等待我而生的人,如今都已經逝去在時間的長河里。
“明淺,我想去采一些花給她好嗎?”
明淺慢慢收回憂傷的目光:“好。”
走出幾步,墳墓的對面,我看到了紅色花的海洋,熱烈如火,熾熱的燃燒。
“這是圣女花。”明淺開口。
“圣女花?”
“是的,這是象征著你的花,當你出現在這個世界的時候,這花開了,甘氏一族在這里等了三百年,就是為了等這花開,等你來。”
這樣美麗的地方,竟然會有我的影子,這花居然是為了我開。
太不可思議了。
我采了滿滿的一懷。
采好之后我們開始往回走。
明淺神傷的看著寂靜的林子,用好聽聲音數著過去的故事:“以前的這里是很熱鬧,這林子里面住滿了精靈,它們天真善良,笑聲如鈴。我在山下受了重傷,無意中闖入這地方,是甘玉救了我,為我療傷,后來,我傷好后離開這里,魔族的人用我的樣子,騙甘玉和精靈們出來,殺光了這里所有的精靈。”
他的聲音平靜透著哀傷。
我心中一冷,現實總要這么殘忍嗎?
林子的深處,仿佛還能聽見歌唱,仿佛還能感受到以前的熱鬧生氣,但是,為何只剩下一片孤寂。
這里所有的生氣,都消失的干干凈凈。
我將花擺在了個個墳頭,明淺指著甘玉墳墓旁邊的一座墳:“那里是小精靈的墳墓。”
我將最后的花全部擺滿了那里。
我的心很疼,很壓抑,這一座已經死去的山峰只剩下蝕骨的孤寂了,若是這一切都沒有發生該多好,這一切都沒有歸于墳墓該多好。
我越來越懷念甘玉,越來越想她能在我身邊。
我親眼看著明淺的痛,卻無能為力。
甘玉,你真的就這么忍心丟下明淺嗎?
我和他坐在小房子外面的臺階上,誰都沒有再開口,任風拂過,追憶過去。似乎這里的一切都在懷念著她的主人,在陽光中沉默。
可是我不是這里的主人,也不屬于這里。
大約半日,我們就離開了圣巫山,這山下是忱修所住的村莊,也是我第一次來到這世界殘落帶我來的地方,如今山下的風情依舊,我身邊那一抹孤傲的濃黑卻變作了無暇的白色,從殘落到了明淺。那圣巫山沒見過的女子在遇到我之后,卻如此匆忙的埋在了圣巫山的泥土下,寂靜永生。
奈何心中如此的悲涼。
我向著明淺緩緩道:“少主可知道消愁的辦法是什么嗎?”
在他的眼里再也找不到昔日的歡快的和暖意,那圣巫山埋下的不只是甘玉的身軀,還有明淺的心,盈滿圣巫山的再也不是歡聲笑語,而是濃重的悲哀和思念。
他睫毛輕抬:“自然是酒。”
我點頭:“同是天涯淪落人,心中的愁無法消去,我們去喝酒怎么樣?”
明淺搖頭:“這酒對你們人類有用,怕是對我們神族人無用。”
我就知道他會這么說,于是拉低了聲音:“不,這酒只對傷心人有效。”
明淺若有所思,然后輕嘆:“但試無妨。”
于是我繞過了忱修的府邸,想著好像是逃避過去一般,帶著明淺來到小鎮上的一處客棧,隨便坐下。
這里人見明淺是神族人,都十分的客氣,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在眾人的眼中,他是可敬的神族的人,也是世間絕色之人,不敢輕易落下目光,怕是一旦落下,眼睛就會不由自主的留在他身上。
明淺召來小二,小二低著頭,恭敬的立在他身旁。
“梅開,你要什么?”他問。
我想了想,學著以前電視的話語:“來兩壇酒,你們這里的好吃的小菜,也上來幾份。”
小二連連點頭,退了下去。
幾口烈酒下肚,不由的興奮起來,心中悲傷漸漸的被燃燒成了眼淚,不肯落下來,只是一個勁的想笑,想盡情的笑。
明淺沒有任何反應,酒一口口的下肚,眼神越發的清亮。
對酒無言,唯有以淚相敬,我敬這大地,敬這世界,敬我坎坷的命運。
“我好想念甘玉啊,明淺。”
明淺微笑相對,這么多日子,最難見到的就是他的笑臉,他輕輕的笑,臉頰有了其它的色彩,酒在他身上終于有了作用。
那樣好看的笑容,就如同一個漩渦,會甘心沉溺。
“我不想她。”
我一驚,問:“為什么?”
他仍舊是笑,只不過這時候客棧內的目光都漸漸匯集到了他的身上。
“因為我的心已經死了,沒有心的人就不會痛,也不會思念。”
我點頭:“是啊。”
解鈴還須系鈴人,他心中的傷不是我能治好的,能治好她傷口的人已經不在這世上了。
又是幾口酒下肚,感覺喝不了,于是就向老板要了兩間房,我和他回各自的房間去休息。
推開房門時,我停了下來,問:“明淺,以后打算怎么過?”
明淺修長的手從門上放下,轉身幾步走到我跟前,將手輕輕的放在了我的頭上:“在保護你之后,就去找甘玉。”
我的心猛的一下疼,他是要結束自己生命,不是沉重的生離死別,只是淡然的告別。為什么我總是要看著身邊的人離開,為什么總是要失去,總是這么的無可奈何。
我模糊的視線里,明淺的眼中終于了有了幸福,因為可以去找甘玉,所以終于有了幸福。
我忍著即將落下的眼淚,問他:“明淺,就算我是圣女,也只是人類,也只不過匆匆幾十載,在我有限的生命里,可不可以不要離開?”
他寵溺的揉著我的頭發:“放心好了,只要你還需要我,我就會在你身邊,這是我答應過玉兒的。”
我點頭,這句話可以支持我以后的路,讓我不會因為懦弱而倒下。
“好了,你好好休息,我要去見甘玉了。”
他的手放下,我條件反射的扯住了他的衣袖。
他又是一抹傾城的悲笑:“你想多了,我說的是夢,在夢里永遠都是我第一次見到的甘玉的時候。”
夢里有現實永遠無法給予的慰藉。
我這才放開他的衣袖,然后進門躺在床上。
好像是酒精的作用沒散,我依然興奮著,腦海快樂而高昂的重復著:“殘落,好想你啊,你一定要幸福哦。”
直到張開的眼睛被眼皮覆蓋,整個世界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