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無法想象，我沒出現(xiàn)的這段日子里，梅開受了多少的苦楚，壓抑在心底的感情即便變成了毒也不能吐出分毫，心中如何疼痛也只能一個人默默的承受，等到忍受不住負荷了，才會絕望的離開。

離開了又會幸福么？

我接著問：“那殘落哥哥知不知道？”

“殘落哥哥當時昏迷不醒，所以不知道。”

我突然覺得可笑，可笑自己以前在圣巫山的想法，我以為她為了愛殘落可以連三界的戒條都不顧，一定是個重情溫柔的好女孩，如此聽來，竟真的這般可笑，這個外表清秀迷人的女孩，她的愛骯臟不堪，充滿的嫉妒和占有，自私的欲望，甚至是不可理喻。

梅開無論如何也是三界圣女，怎樣都輪不到她動手，她只不過是一個神族人而已，而梅開是三界都敬重的圣女，以前我從人類口中得知，靈闌之所以能被釋放，也是梅開救的她，梅開如此善良大度，而她卻不顧恩情，為了這樣的一個理由，就找借口打了她，逼她離開。

真是可笑。

她笑靨如花，并肩和殘落往回走，手中捧著一些果子像我們走來。

木嘟嘟氣鼓鼓了，靠進了我些，我也收回目光，繼續(xù)烘烤著我的魚兒，魚的誘人香味漸漸散發(fā)出來。

靈闌將果子遞給我，禮貌道：“圣守大人，吃些吧。”

我不抬頭，也只是禮貌的回答：“這冬日的食物并不好找，還是留著吧。”

她猶豫著點頭。

我忽然被自己這樣冷漠的態(tài)度嚇了一跳，一直以為自己可以很淡然，但是，一旦觸及到了梅開，我就會失去原本的理智，對所有會傷害她的人充滿戒備敵意，一心只是想要保護好她，或許這便是圣守的天性。

夜幕將近，只要到這個時候，就會有一股悲傷和無奈的纏住我，是某個人的思念一直傳到了我的心理，越是夜色深重，越是清晰強烈。

那是梅開的思念，她一直在思念我，我和她之間有一種微妙的感應，正是因為這種微妙的感應，她的思念才會沒有保留的傳到我心里來。

她的思念中有痛苦和渴望。

可是，梅開，我不能去你身邊，你也一定以為我死掉了吧。

殘落看出我輕微的異樣，壓低聲音問：“甘玉？怎么啦？”

我認真的回答：“如果我說梅開在思念我，你信嗎？”

他冷漠的眼神忽然變了，微微睜大了眼睛：“她就是這樣。”

我旋即點頭。

火啪啪的響，靈闌在一邊吃魚，并沒有聽見。

木嘟嘟在我身邊笑瞇了眼睛：“甘玉姐姐，你做的魚也好好吃哦。”

“是嗎？喜歡吃就好，我也是照著上次梅開做的做給你們吃。”

左岸右岸也是大口大口的咬著，不一會兒就吃的干干凈凈了，滿嘴巴的殘渣，樣子甚是可愛，我把他們一起拉近了身邊，替他們小心擦掉，將手中的魚遞給了他們。

左岸一愣：“姐姐，你不吃嗎？”

我點頭：“姐姐一點都不餓。”

在圣巫山這么多年，我習慣了吃素。

他狐疑的接過去，分了一半給左岸，一起大口吃起來。

夜色里，他們依偎在我身邊，而我睜著眼，悉數(shù)梅開的思念，越是深處，越是能感受到她執(zhí)著的渴望。

白晝的一天，我出來撿些干材，靈闌不久后也跟了出來，一直在我身后，看著我。

我直起身體，背對著她。雪白的世界，很是干凈和安寧，樹上的雪稍微化了些，露出黑色的樹干，漆黑如墨，如在雪上畫出來的的，黑的厲害，濕的厲害。

沒了樹葉，林子空闊了一些，但是在大雪的簇擁下，還是清幽隱蔽。

“你來了。”我道。

“你一直知道我跟著你嗎？”

“這個重要嗎？”

“也對。”

“你來找我可是有話想說？”

她一笑，冷笑開口：“圣守大人好像不喜歡我，木嘟嘟他們一定對你說了什么吧？”

我轉(zhuǎn)過身來，微笑：“我和你并不是深交，何來的喜歡與討厭，又與他人何干？”

她一身墨綠的裙衫在雪中很是好看，修長俏麗的身影，潔白清秀的臉頰，粉紅鮮嫩的嘴唇，誘人卻又清雅，衣衫在雪中淡淡飛舞，勾勒出她的弧線，宛若精靈。

她不以為然道：“只要是喜歡梅開的人，都不喜歡我。”

我側(cè)過身去，不看她：“你錯了，木嘟嘟是精靈，它不會撒謊，精靈天生有一種分別善惡的本能，這也是為什么它們能一直在混亂的三界存活下去的原因，若是本性善良的人，它自然會愿意與你親近，并不是都是因為梅開。”

靈闌道：“我不在乎它怎樣，我要的只是殘落，我等了他幾百年，我才是她心中的最愛，誰也不能奪走，即便他們討厭我我也不在乎，只要殘落在我身邊就夠了。”

我轉(zhuǎn)身，走出幾步，向她走近了些，地面上立即多了一排深深淺淺的腳印。

我正視她的眼睛：“你在恐懼，你若真是他心中的最愛，你就不會這般恐懼。”

她一驚，面目猙獰起來，眼神了溢滿了憤怒和不甘，與剛才的清雅截然不同，現(xiàn)在的它就像隨時會發(fā)怒。

“不，我沒有恐懼。”她壓低了聲音，有些痛苦的回道。

“那你來找我做什么？不是希望我不要阻礙你，管好木嘟嘟左岸右岸他們嗎，不要讓它們亂說嗎？”

“圣守大人果真聰明。”

我突然想和她開一個玩笑，試探一下這個女孩的本性，于是輕松道：“如果我說不呢？你會怎么辦？”

她臉上的敬畏都不見了，面無表情盯著我：“那我也會將圣守大人在這里的事透漏出去，雖然不知道你和少主之間有什么過節(jié)，但是圣守大人不是不希望明淺少主知道嗎？只要圣守大人幫我，我也會守住秘密。”

我冷哼一聲，這個女孩果然心機很深，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

我微笑起來，看著我的笑容，她疑惑且不安。

我問道：“莫非你沒聽過三界的傳聞，難道你在神族也不知道，我一直以為你已經(jīng)知曉，卻不想你竟然不知。”

她冷冷的開口：“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我把手伸到脖子上，然后拿出藏在衣服內(nèi)的淺玉：“你是神族人，可認識這個？”

她驚住，說不出話來，看著我，良久自語道：“不可能，這是淺玉，怎么可能在你身上？這不可能。”

我道：“你被禁錮百年，自由后又一直在殘落身邊，三界的傳言你是還沒聽到吧，這玉是明淺送給我的，你應該知道玉的意義吧，我之所以不想讓明淺知道我還活著，是因為梅開，你若是要將這個消息透漏出去，明淺恐怕回來找我，到時候梅開就會回到殘落身邊，所以你不是在幫我，而是幫你自己。”

靈闌沉默著，不甘的嘆息，冷嘲熱諷道：“圣守大人果真厲害。”

我轉(zhuǎn)過身來，背對她：“你放心，我不會說什么，要和你在一起的是殘落，我無權(quán)干涉，由殘落決定，只是，你以后不可再傷害梅開，否則的話，我不會放過你。”

夾在梅開和靈闌之間，殘落也是無可奈何，我不能再為他添麻煩了，他的身體越來越差，我要做的只是保護他。

“為什么？”靈闌在我背后不瞞怨恨的問：“為什么你們所有的人都幫她，都這么小心翼翼的護著她，少主是，你也是，木嘟嘟是，左岸右岸也是，為什么？”

“因為她的心比你干凈，你今天能站在這里，也是她在神界為你求的情。”

“她是為了殘落吧，好讓殘落感激她，她已經(jīng)是圣女了，她已經(jīng)高高在上了，她已經(jīng)有了全世界，所有人都向著她，而我呢，我什么都沒有，神族容不下我，三界也容不下我，我只有殘落，只剩下殘落了，難道也要被她搶去嗎？”

我道：“她是圣女沒錯，但是這難道不是悲慘的命運嗎？承受三界和平的使命，一直戰(zhàn)斗，直到三界和平或是死去，你以為這樣的命運，她渴望嗎，她能承受的了嗎？或許她也想做一個普通人，安靜的生活，現(xiàn)在你只看到她的光環(huán)，沒有看到光環(huán)下的陰暗。”

“我不管”。靈闌幾乎喪失理智，把自己逼到了絕望的邊緣：“我什么都不管，我只有殘落，誰也不能奪走，就算是圣女也一樣，誰都不能阻止我。”

“那么就請你留在殘落身邊，什么都別做。”

她或許沒有聽進去我的話，不再理會我，轉(zhuǎn)身離開，被踩過雪下露出地面灰灰的顏色，漸漸的滲進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