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甘玉的臉色終于緩和了些,只不過臉頰微紅,還有些難受的樣子,她從碗里舀出一勺,遞到我唇邊:“這藥無毒對人類無害,喝吧。”
我一驚,你竟然是要為了我試藥,從我有記憶以來,一直都是你在保護我,而我為你做的如此之少。
“怎么啦,怎么不喝?”她問。
我艱難的坐起來,從甘玉手里接過藥碗,然后捏著鼻子,一口氣飲下去,那味道真是是太古怪了,直往鼻子里面沖,如果讓我喝第二次,我不知道還有沒勇氣。
“喝了藥就休息一會兒吧,我還有事要辦。”甘玉說完,有轉身直視無名:“若沒事就不要打擾梅開祭司。”
“是。”無名彎腰行禮。
我知道甘玉是在防著無名,她似乎不信任任何人。
她要走時,我勉強伸出手,輕微拉住她,她就立刻停在了原地,我的胳膊沒感受到一絲痛苦的力度。
“甘玉,我還有多久才能復原?”
她憐愛的看我:“這次你簡直是從鬼門關回來的,身上的傷太重,恐怕還要幾個月才能自由活動。”
我一聽就沒勁了,覺得壓抑,于是痛苦的回她:“可是這些天里,我就已經受夠了,要是還躺幾個月,我肯定會瘋掉。”
“若此時不耐心調養,怕是以后會落下病根,你就乖乖聽話,直至傷好,方可離開這里。”
“好吧,好吧,我聽你的就是。”
我聽她的話乖乖的睡著,從我醒來開始,就沒有離開過這里,好像一直是痛苦的躺在床上,魔族陰晴都是窗外的世界,變得和我不相關。
無名在門口守著,每天都會煎藥送來,倔強清瘦的影,靜立在門口,仿佛不是活物,安靜的毫無聲息。
傷口是有好轉,但是大幅度的動作,傷口還是有裂開的可能。
又睡了太多天,我實在是睡不著,喝了藥傷口漸漸的沒那么痛了,從一開始劇烈的痛到麻痹,再從體內破開,漸變作溫溫的灼熱,只在身體內燃燒。
我起身來,靠在枕上,無名回頭瞧見了我,立即推門進來,問:“祭司大人有何吩咐?”
“你不用這么緊張,我沒什么事,只是想起來活動一下。”
“您的身體還不適合。”
“身體一回事,心情是另回事,在這里憋久了,覺得煩悶。”
他沉思片刻:“如果祭司大人不嫌棄,相信無名,無名倒是有一處好去處。”
“那也好。”
他小心的扶起我,一路小心的攙扶,漸漸遠離魔族建筑的繁榮,變作一望無際的山川和原野交融。
及膝的草,清冷的葉,灰暗的花,和空氣里微涼的風。
穿過山與山之間草叢繁盛的小路,忽然如柳暗花明般晴朗,三座山圍著一處空地,空地干凈平坦,在我的面前是一處純凈的湖,湖水泛著銀光,被風吹起的波紋,一圈圈的蕩開,無聲,絕美華麗。
在湖的周圍,卻種滿了梅花,圍著一圈圈的散開,直至填滿山與山之間的空地,開出一片圣潔的繁華。
梅花成片的開放,花瓣紫白,香味清雅,如一朵朵漂浮的朝霞,又如盛大的海洋,每一朵完美驕傲的立在枝頭,在清苦的地方,獨秀世上少有的美麗。
花與水交融相印,仿佛不單單只是這地面,連同我所能看見的整個世界,都是這一片花的清麗。
“祭司大人的命字寓意梅花開,我想您該會喜歡這里。”
我點頭:“是的,太美了,只是已經是四月,怎還會有梅花?”
“我魔族清冷異常,和人界的氣候不同,梅花開的季節自然略微有些區別,好在趁著這花開之時,您能來這里看看。”
“謝謝你。”
“祭司大人太客氣了,能讓您開心,無名就已知足,不求其它。”
我簡單的笑著,然后凝視這一片梅花的凝云,心想,若是甘玉能來這里瞧瞧該有多好,梅花盛開下,她的容顏,是不是會有另一番傾城的美麗。
回去的時候實在是走不動了,只好捂著傷口坐在樹下休息一會,那時天色漸晚,我看著陰云下的落日的影子慢慢垂到的西邊的天際。
無名也是看著那一抹落日,然后走到我面前來,伸著一只手開口:“祭司大人,我背您回去吧,您的身體不宜再活動了。”
我不想答應,看著那一雙極瘦的手,骨頭的痕跡明顯可見,顯得格外的修長,只是看著覺得很有力度。
他又接著說:“若不早點回去,只怕甘玉祭司怪罪下來,無名擔當不起。”
“你這是在威脅我嗎?”
“無名不敢,只求您能看見這梅花的份上,饒過無名一次。”
我只好爬上他的背。
瘦,這是我唯一能感受到得詞,隔著厚重的衣服,他清瘦的背明顯有骨頭磕著我的感覺,但他很小心,并未讓我覺得不舒服,我想到底是為什么會瘦成這樣,又是與毒草毒物接觸的后果嗎?
他走的很穩,生怕會跌倒以及弄疼我,只覺得他每踏出一步,都是格外的小心翼翼,每一次落腳都是穩重踏實。
我也覺得放心,看著他帽檐下慘白的皮膚,于是好奇的問:“你為什么不讓別人看你的真面目?”
“我與師父都是這般,毒物所至,五官扭曲,所以以帽遮面,不想嚇著外人,還請您見諒。”
他說話時,我圈著他身體的手,感覺得到他胸膛的顫動。
“我知道了,以后不會再問了。”
“多謝祭司。”
他背中的溫度讓我想起了殘落,我多么不想記起這個人來,他的影子只是每天從腦海中匆忙擦過,然后下意識的抹去,可是這一刻,仿佛回到了那個下雨天,他背著我在雨中飛躍,任雨如何傾瀉,也擋去了所有的冰涼。
如果你曾經真的是梅開得力的護衛,曾經對她溫柔過,為什么要保護自己的女人時候,殺她又是如此的決絕。
回去以后,我的府邸寂寥一片,甘玉不在,這些天,她出現我面前的時間越來越少,每天偶爾露面,也是稍顯匆忙,只是關心從不會少,我無法知道她在忙什么,每日見到她都是神色凝重,眉間始終有少許的疲憊。
她出現的越少,我就越是擔心。
午夜過后,習慣性的醒來,白天睡的太多,晚上就容易清醒,其實也好,這樣會覺得世界安靜無聲,好像只有我,整個世界也只是屬于我,無論是從窗外透進來的夜色,還是這房內模糊可見擺設,都只有我看著它們。
我細細的數著時間慢慢的過去,然后自己心也隨著沉淪,和這寂靜變為一體。
本只有幾聲凄鳴的鳥叫的夜里,突然傳來一些特別的響動,是輕緩的腳步聲,踏著房外木質的地板,一步步的向我這處走來。
腳步聲到我房間門口時就消失了,門栓上傳來淡淡的光,然后門就被打開了,隔著夜的顏色,我只能看見和夜融為一體的黑色的影,那人身穿黑色斗篷,背對著門,正面的朝我臉模糊不清。
那人走到我的床邊,然后解下身上的斗篷,屋內開始亮出淡藍色的光,我看見甘玉一身黑衣的站在我面前。
“我就猜到是你。”
“我也是到門口才感覺到你醒了,所以才開門進來。”
她將斗篷掛好,仿佛抖落一身的星霜。
“這么晚了,你怎么會來呢?”
“我也是剛弄好,特地送來給你。”
門外又傳來整齊的腳步聲,整齊而沉重,仿佛會踏穿外面的木板,在午夜里,有力的回響,幾個陰陽怪氣的魔族人抬著一個大木箱子到我房里來,放下木箱,行禮后,又很快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