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玉彎下身去,打開木箱,黑色軟絨墊底的木箱里躺著一個身著純黑衣衫的女子,她慢慢的從木箱里面站起來,詭異的事情就那么發生了,我竟看見另一個自己站在我對面。
“這是怎么回事,甘玉?”我驚訝的幾乎要說不出話來。
“是我托鬼陶土婆做的,陶土制的傀儡,可以暫時讓你自由活動。”
甘玉走過去,撩起她的衣袖,她右手的手腕上綁著兩條一樣的紅繩,如血的濃郁,她解下其中一條,然后小心的綁在了我的手腕上。
“好了,從現在開始,你可以操縱她了。”
我掀開被子,甘玉扶著我走到她的前面,陶土的她閉著眼,和我幾乎無異,可是那張臉也有一條傷口,從眼角到下巴,和我不同是,她的已經愈合,我心里涼涼的,面對面看著原來是這般樣子,和鏡子里的影像完全不一樣,比沒愈合還要可憎。
我撫摸她的臉,陶土的感覺光滑僵硬,異常的冰冷,不似人類的柔軟和有溫度。
“她疤痕無論如何也消不去。”甘玉話語間的凄涼,和寂靜的也不相沖,而是恍如就是這夜的聲音。
“沒關系,已經很好了,這本就是我的樣子,謝謝你,甘玉。”
她莞爾一笑,拉起我的手,輕擁住了我:“好了,我們來試試吧。”
她扶我到床上,感覺到繩子在手腕上繞緊,我閉上眼睛,就跟瞬間位移變換了角度一樣,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站在房間的中央,站在木箱里面,我看著真正的自己躺在床上,面色溫和,靜靜的睡著,很是安詳。
沒有溫度,沒有觸覺,也沒有味覺,現在的我,要簡潔而自由的多,靠著這樣一個傀儡的身軀,就可以自在的做我的想做的。
我跳出及膝高的箱子,一把抱住甘玉,在她耳邊撒嬌:“謝謝你,甘玉,你為我做的一切,我都記得。”
甘玉在我耳邊笑著,盈盈如水的溫柔,淡淡如煙的氣息:“你天性好動,若要你在床上躺上數日,都已是難事,如今只好順你的意,望你安心養傷。”
“好,你說什么就是什么。”
“過幾日我要去人界執行任務,恐怕顧不了你了。”
“什么任務?魔君要是我知道我有了這身軀,不會派任務給我嗎?”
甘玉松開我,說的很嚴肅:“即使他要那么做,我也會拒絕,你現在傀儡的身軀靈力大不如自己的真身,若是憑這樣的身體去戰斗,只是送死,況且他派給我的任務都非易事。”
“是什么任務讓你看上去這么謹慎?”
甘玉搖頭:“是去人間取一些祭司佳品,為鬼節做準備,你該聽過七月鬼節,魔族慶典,到時魔族怨念之門打開,三界便是囊中之物,魔君有意讓你成為主祭司,主持慶典,操控冤魂,而我們現在做的一切都是為鬼節準備。”
我道:“只是拿東西,有什么危險嗎?”
“水云山莊一直人界的圣地,污穢之物皆是靠近不得,更何況我們這些魔族人,所以要進去比登天還難。”
“那我一定要跟你去,萬一有什么危險,我也能幫你,這身體毀了也不會對我有什么傷害,你就讓我去吧,好不好,我想陪著你?”
甘玉嘆息:“那好,不過一切要聽我安排,千萬不能有差錯,鬼節慶典魔君已經策劃幾百年,成敗在此一舉了。”
我只是笑著:“有關慶典也聽過些,魔君也真看得起我,只是想不到溫柔的甘玉,也會為我忤逆魔君的意思,真是吃驚。”
“你的膽子怕是不會比我的小,他若是真是天命所歸,自會服他,他若不是,那位置當有別人來坐。”
“由甘玉來坐最好了。”
“為什么不是你呢?”她問。
“我可做不來,我不像你,聰慧冷靜,什么事情都能處理好,而且當君王那得多累啊,每天要處理多少情事情,腦袋都會炸開吧。”
“你怎么這么沒自信,你身邊不是有我嗎?”
我開心的笑,覺得我的世界如此的富有,因為有她,別無他求,我道:“既然這樣的話,傀儡身軀的事就不要讓魔君知道,我想與你一起去人界,我要找夜凌將軍,將奪走的東西拿回來。”
我一直很好奇,夜凌得到圣石后,為什么沒有去神族交給神君,而是銷聲匿跡了,他會把圣石交給誰,又會躲在人界哪里呢?
“那也好,不過你定要答應我,千萬不要暴露身份,神界和人界似乎已經知道我們是大祭司的事,恐怕會對我們不利。”
“知道了,我一定聽話。”
我瞧著甘玉一臉的倦意,這些日子來的疲憊,在午夜人靜十分,也變得格外清晰,心中不忍和心疼,拉著她修長溫軟的手,叮囑:“你也好好休息吧,千萬不要累壞了。”
“好。”她微笑,又披上那黑色長斗篷,掩去絕美容顏,化作夜的一部分,踏出門,融進夜沉沉的顏色里。
她走后,我興奮的怎么也睡不著,盯著房中的木盒一個人傻傻的笑,終于不用忍受這種讓人發狂的無聊,也不用忍受身體疼痛的折磨了。
快要到黎明了,魔族的陰沉終于淡了些。
甘玉一身雨露的到我房里來,才半夜未見,似乎已經闊別了許久,也許是一個人守著時間過去的分秒太長了,她的到來,是我躺在這里唯一會覺得幸福的事。
她一身黑袍裹身,看不出她身姿,只是優雅不減,簡單的動作也是顯得氣質出塵,身上的黒衫襯的皮膚格外白皙,似將周圍明亮的光都凝聚在那一張臉上,然而那白皙的膚色上,瞳孔深邃,唇如紅花,極為好看。
她沖我簡單一笑,然后將房中的木盒豎起來,陶土的身軀不輕,她看上去有些吃力。
“甘玉,我和你一起出去吧,好久沒離開過這間房子,也該出去走走了。”
她輕輕搖頭,仿佛不愿打落我的興致:“不行,萬一被發現了怎么辦?”
“現在天色還早,魔族該不會有什么人,我只不過是陪你走一小段路而已,而且這個重的盒子,你也抱不出去啊。”
她想了想,終于點頭:“不能走太遠。”
我呵呵笑:“知道。”
說完,她便去外面等我。
換成傀儡的身軀,穿上甘玉為我準備的隨從衣服,然后抱起裝傀儡的木盒,興沖沖的出門去。
宮殿里一片漆黑,原來即便到了黎明,它的樣子還未改變多少,宮殿內靜的可怕,我一步步輕聲的腳步都覺得響聲太大。
那濃稠的黑中,只有角落處小小的房子還亮著微微的光,從葉與葉間的縫隙看去,像是散落的星光。
一時好奇,踮起腳尖朝著微光走去。
那是一處很小的雜房,門打開著,在門口的正前方不遠處擺著幾個藥罐,正用火慢慢的熬著,火已經很旺,藥罐里面不斷的冒出難聞的氣味。
我側頭朝房子里面看去,無名正坐在桌邊,一手翻著醫術,一邊盯著外面的藥罐,他身子很虛,時不時的捂著嘴巴咳嗽。
從來不知我的藥這么的耗時間,他寂靜的身影讓我覺得有些難受悲哀。
我轉身離開,他卻突然從屋內出來,在我背后警惕的問:“你是誰?”
我正猶豫著怎么回答,他卻用確定的口吻替我回答:“你是梅開祭司,您可以下床活動嗎,但是為什么您身上沒有活人的氣息?”
聲音沙啞,總是堅定。
我立即變換了一種音調:“我不是,祭司大人躺在床上,怎么可能出來。”
說罷我立即快快的逃開,他也只是看著,并不前來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