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想想也是如此,不回去又真能去哪里呢,明淺的軍隊,那里可是靠近戰場的地方,也是最危險的地方,我也不愿意梅開每日仍然處在水深火熱之中。
如今靈闌已經消失了,我和梅開的清白也漸漸被人相信,但是不是所有的人都會相信,畢竟選擇相信的賭注太大了,也正好可以趁此機會去神族解釋一切,現在鬼節怨念之門已經關閉,魔君定沒有耐心再等個三百年了,大戰很快就會來襲,而在此之前,他首先要除掉的就是我和梅開。
梅開選擇回去,那意味著殘落會陪著她,畢竟現在神族也不是絕對安全的地方了。
“你們先護送梅開回神族,軍隊還有事情要辦,等事情處理好,我自會送甘玉去神族。”明淺此時才開口,但是不容抗拒。
“是。”夜凌和將軍們附和。
梅開簡單的收拾好行囊,與殘落隨著夜凌下山去,我在山上看著他們的背影,出了神,想起來,梅開離開時說的,巷月閣是個很美的地方,殘落的母親曾經就是住在那里的,等我和明淺去了后,就一起住在那里,她會在那里等我們。
我也自然這么想著,所以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這一別,就可能成了永遠,成了人生的最大的悔恨。
我問:“明淺,你軍中有何要事,我看你的神色并不是尋常的事?”
他袖子被風吹起來,一身桀驁之氣:“人族君王親自寫信給我要和我商量對抗魔族一事,而且他還欲聯合神君景徒一起來抗衡,此事怕沒這么容易,因而要準備一下?”
我明白他的意思,神君景徒一直將明淺的部隊視為眼中釘,怎么可能愿與其聯手,倘若能借魔族之手除去,豈不正好坐收漁翁之利。
明淺與我謝別巫醫,乘著戰馬離去,到部隊后,他便去部署大軍以后的動向和應對魔君的方法,我就在她的木屋里小憩,等著他回來。
遠遠的看見佳妃站在林子中,朝著木房的方向,出了神。
我走過去,發現她仍是一動不動的看著我,眼里透出的是一種平靜的恨意,深入骨髓,所以只是順其自然,不做任何事。
我道:“外面陽光正大,不如你進來坐坐吧。”
她不看我,還是朝著我來方向,冷意的拒絕:“少主的房間是不讓任何人進的,而且他說過,不許我靠近你。”
“這倒無妨,是我主動請你的。”
她冷笑:“如果你真的有誠意,就請揭下面紗來,證明你不是甘玉。”
我背對她,沒有回答。
她隨意的看我,言語輕蔑:“這些日子以來,少主為了圣守和圣女忙壞了吧,既然甘玉是被靈闌那賤人陷害,少主找到她,定會帶她回來,然而帶回來的卻是你,你說這不奇怪嗎?”
“你就那么想知道嗎?”
“對,我當然想。”她答的斬釘截鐵:“我一直就很奇怪,為什么你的背影和言行都跟甘玉那么相似,這世上不會有這么巧的事吧,只不過你的靈力遠高于甘玉,我才打消懷疑的念頭,可是事情越來越奇怪了,不是嗎?”
我揭下面紗來,正面對她,她盯著我的臉看,從審視變成冷漠,變成和曾經一樣憎惡的表情。
接著,她又坦然長舒一口氣:“不愧是我從小喜歡的男人,絕不可能會是濫情之人,他心愛的人怎可能一下子就變成了其它女子。”
她頓了頓,不甘而又無奈的看我:“這樣也好,起碼我只是輸給了你,而不是同時輸給兩個人類的女人。”
“佳妃。”我低聲喊道,一直以來,我都不希望和她是敵人,她喜惡分明,愛恨勇敢,不是矯揉造作的人,這一點一直讓我欣賞。
“放心,雖不知道為何你要隱瞞身份,但你不承認,我也不會透露半字。”
她背過身去,兩行清淚留下,然后頭也不回頭的離開了,我站在林中,看著她的挺直的背影漸漸隱匿于灼熱的光里。
可能和她永遠都不會是朋友。
夜幕才剛降臨,明淺就已經派人送好飯菜來,都是曾經的小菜,在圣巫山我做過給他吃的,他也就一直就記著做這幾樣。
我吃完后,就坐在木階上等明淺回來。
天上繁星可真熱鬧。
密密麻麻的幸福著。
起風了。
晚上的風冰涼。
林中忽然傳來嘈雜而匆忙的腳步聲,我連忙站起來,只見明淺帶著許多人,牽著戰馬而來。
他看了看我,神色焦急。
我的心陡然的不安,一種強烈的不好的預感襲來。
他到我身邊來,攔腰將我抱起飛到戰馬上,立刻策馬,直沖天際。
身后的人也立刻跟來。
我剛欲開口,明淺就道:“剛收到消息,魔族已經派四大護法去攔截梅開。”
“四大護法縱然厲害,梅開也今非昔比,況且還有殘落夜凌在,更何況還有神族的軍隊,應該可以等到我們來吧。”
我一邊擔心,一邊如此分析。
明淺點頭:“這不是重點,神族那邊傳來秘密消息,神君派來的人也是想借此機會殺害你和圣女,嫁禍給魔族。”
“什么?”我只覺得腦袋嗡嗡的,萬萬沒料到會如此。
“我們都失算了,連夜凌也信了他。”
不是我們都失算了,而是不會料到神君會有如此舉動,他一定是不放心我與梅開,所以才鋌而走險,想要殺掉我們,永除后患。
明淺看出我的恐懼,加速了疾馳,時間每每過去一分,我的心就不安一份,沉沉的刺痛著。
為什么梅開就在眼前,卻總是保護不了,總是要看著她遍體鱗傷,然后擦干了血和淚回到我身邊,她的武功已經不是當初的樣子,所以更加會奮不顧身的在最前面,無畏的保護其它的人。
為什么,為什么,如果會這樣,我就該和她一起走,至少每次戰斗的時候,能夠站在她身邊。
明淺攔腰抱住了我顫抖的身軀,俯沖過大地山巒,直至視線不能觸及的遠處。
在已經腥風血雨的戰場上,我終于看見了梅開和殘落,看見被地上塵煙包裹的他們。
我聽見古老的仿佛咒語一般的命令,殘落一手握著和平劍,一直手抓著梅開,念叨:“和平劍,你若真的有靈,就帶著你的主人回她該去的世界,而不是死在這里。”我聽見古老的咒語,在鏗鏘之聲的戰場上響起,古怪的風盤旋從從地而起,圍住了殘落和梅開,我與明淺在戰士殺出的血路里靠近,狼煙慕煞站在大風近處,被這強大的力量阻止不得靠近。
天色驟然暗淡如夜,和平劍的下方被風攪拌出深不見底的黑洞來,梅開的身體不由自主的掉下去,掙扎著逃不開。
殘落卻陡然站起來,放開手中的鎮魂劍,雙手抓住梅開的和平劍,因為握的太緊,抓住劍鋒的左手滲出鮮血來。
我曾聽梅開說起,這劍是她來這個世界媒介,殘落這么做,是想讓梅開回到她的世界,永遠不在回來。
巨大的風猛然止住,被卷入空中的武器塵土陡然落下,殘落也在渾濁的風里倒地,只是手中的和平劍,未曾松開一點。
狼煙見狀舉著刀就要砍上殘落,明淺拔劍,銀雙劍離手,刺向狼煙,狼煙不敵,連連后退幾步,然后看了一眼大勢已去的戰場,帶著慕煞立刻逃走。
人散盡,除了明淺的軍隊,神君派來的人都已經死了,與魔族的尸體縱橫交錯,慘不忍睹。
夜凌蹲在血泊里,握劍的手微微顫抖著,他無神的看著戰場,看著消失的梅開,很久都不愿意動彈,任周圍的血腥如何彌漫,他只是一雙失去了光澤的眼睛,染血的嘴角掛著無情的冷笑。
他絕望的自嘲:“本該除魔衛道,為何自己的手上沾滿了同伴的鮮血,明明以為可以保護得了梅開,還是將她帶入了火坑。”
我扶起地上殘落,他已經昏迷了,明淺解開他的衣衫,露出的胸膛上,有鮮紅的傷口,一股黑氣在傷口郁積不散,傷口泛黑,完好的地方也開始被侵蝕。
魔氣攻心,我們來晚了,讓他一個人堅持了太久,他所拼命維持的最后的平衡,終于在此刻被打破了。
一切真的到盡頭了嗎?
大戰開始,梅開消失,殘落傷重,一切的一切是不是都在預示著我們終將走上一條不歸之路。
我看著夜凌一身的血,看著明淺站在血雨腥風的戰場中,看著昏迷不醒的殘落,看著夜色里,黎明遲遲不肯出現。
沒有未來,與我和梅開扯上關系的人,都沒有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