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輕,葉晃。
時間原也有如此靜謐的時候。
在魔族的時候,我就想要是能和甘玉在一處開滿花的地方活著會多好,現在圣巫山開滿了花,可是心境卻不如以前想的幸福,是不是人心永不知足。
五指下意識的微微的弓著,就像以前握著殘落的食指,我多希望他能平安,能站在我面前該有多好。
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他總是走的那么快,我只能看見他的背影,不知不覺他就慢慢的停下來了,一直在我的身邊,就像跟著我的腳步一起走著。
如果時間能重回那個三月天,哪怕是風餐露宿,只能看見他的背影,我都愿意。
我站在屋外,甘玉房子的側面多出來一個新修的木房,跟甘玉的幾乎是一樣的格調,想來是明淺來此處住的地方吧。
甘玉從屋內走出來道:“是明淺搭的。”
我點頭,果然如此。
她又指著林子里的光,開口說道:“梅開,我們去走走吧,明淺說曾帶你來過圣巫山,今天我帶你好好的走走吧。”
“好。”我這么答,跟著她的步子走進金光四射的林間。
從來的時候,我就知道甘玉心很悲傷,就算表面上變得出冷靜和淡然,但是她的眼神透出來的擔憂卻是隱藏不了的。
我想要找出話題,她卻先開了口:“梅開,你來的消息我已經通知明淺了,相信他的人很快就能來,到時候會帶你去安全的地方。”
“這么快,不過也好,戰爭是等不了人的。”
“抱歉。”她突然這么說。
“為什么這么說?”我問。
“因為沒能好好的保護你和殘落,所以抱歉,梅開,我知道殘落在你心里的位置,可是現在卻還是讓你們不能相見。”
“這不是你的錯,甘玉。”
“不,我永遠都欠你一句抱歉。”
“沒關系的,我會找到他的,無論是生是死,我都會找到他,然后陪著他,一直陪著。”
她在前面走,裙擺落在地上,拖過嫩綠的草。
“如果找不到呢?”甘玉默默的問。
“不會的,不會這樣的,幾年,幾十年都可以,除非有一天我老了,白發蒼蒼不想讓他見到我的時候,我就不會去找他了,只要知道他還活著就好。”
甘玉的青絲柔柔的披在身后,落在素衣上,黑的顯然。
“白發蒼蒼的樣子很快的,人類宿命本就不長。”
“那個時候,你就和明淺的發色一樣,我會看著你們幸福的。”
她終于一笑:“對哦,原來頭發也會有銀白的一刻,和他一樣。”
其實愛上的人是神族的少主,或許永遠都是甘玉心里的痛,只能用僅存的年華和他在一起,要遠遠比他要快得多的老去。
不過幾十年,那個時候,明淺容顏依舊。
這也是我和殘落之間永遠的障礙,不過靈闌是可以陪著他慢慢老去的。
甘玉沉默著,我也沉默著,一起慢慢的走,林子的風景隨著步子的移動變化著,葉與葉之間的縫隙也千變萬化,每一處都有不同的天空和陽光。
鳥在圣巫山活躍了許多了。
那種富有靈氣的叫聲,空曠,遼遠,像最干凈的水滴,落進深深的泉水,觸碰出心靈的震撼。
良久,我開口道:“甘玉,我想去前線,我想參戰。”
她皺眉,略帶驚訝的看我:“你想去戰場。”
“恩。”我用力的點頭。
她便只是問:“決定好了嗎?”
“是的,上一次我和殘落會落到那樣的境地也是因為神君不相信我們,神族那個地方我是不想去了,人族也不見得能相信我,我也不必去證明什么了,所以我想去明淺的軍隊,去戰場,和他們一起對抗魔族。”
“那里可是最危險的地方。”
“我當然知道,可是我來到這里并沒有真正的為三界做什么,就連圣石也還是沒有全部找到,現在既然大戰已經開始了,那我就想去那里,憑自己的力量做想做的事。”
甘玉看著我,還是悲憫的眼神,想要阻止但是又不知如何開口。
我接著說:“我現在也不想是圣女,就想是一個普通的人,和士兵們一樣,為想要保護的東西戰斗。”
甘玉道:“我已通知明淺你回來的消息,讓他派人來帶你去安全的地方,可沒想到你還是選擇戰場,如果你執意如此,我就和你一起去,不求同生,但求危險來的時候,我在你身邊。”
我抓起她溫潤的手指,感恩的笑:“老天爺一直對我都這么的好,能有你這么完美的人在我身邊,是幾輩子的幸福。”
“能伴在你身邊,也是甘玉的福氣。”她這么說,兩人相視一笑,雖然是真正的笑著,但都多了幾分的凄涼。
光暖暖的,又是人間的六月天。
我和甘玉站在落霧崖上,看下面涌動的霧氣彌漫澎湃,襯著崖上鮮綠的葉子,在風力緩緩的流淌,幻美如同天際里的河。
甘玉說過,她曾葬在此處。
我便問道:“甘玉,冥界是什么樣子,每一個人都會有來生嗎?”
她搖頭:“是長滿彼岸花的路,人界,神界,魔界最后都是通往奈何橋,三界同歸一處,你說的來生,不是每個人都有的,每條路的下面都是地獄,被關在地獄里面的人,可能是灰飛煙滅,也可能是永不超生。”
我笑著:“只要有冥界就好,就算是永不超生,起碼也能記得這個世界遇到的人,我就怕犯過那么多的錯誤,給我一個灰飛煙滅的下場。”
“不會的,一定不會。”她連忙反駁,怕我的思想更糟。
“我相信你,你去過,所以一定比我了解。”
她點頭。
我所想的就是也許下一次見殘落,就會在冥府里面了。
我和她二人迎著風,同是一身素衣。
“對了,一直覺得圣巫山太過安靜,等到都結束的時候,我們就去接回木嘟嘟和花精,還有那群精靈們,到時候這座山又能重新的熱鬧起來。”
“恩。”我狠狠的點頭,已經好久好久沒有見過木嘟嘟了,真的好想好想它,因為不愿意它跟著我顛沛流離,所以連它過的好不好都無法知道了。
回去的時候,明淺派的人就已經來了,意想不到的快。
為首的是一位老人,是甘玉舊相識,聽她說此人服侍明淺多年,算得上明淺的親信吧,派他來,也是十分重視。
她站在老人對面,微微的折腰:“梅開就勞您替我好好保護,不能有任何差錯。”
老人折腰,身子彎的比甘玉更低:“圣守大人言重了,這是我們的職責,這些人都是少主身邊的高手,不會又任何問題的。”
“那就好。”
“那我們明日再來接您。”
“有勞了。”?
我到她面前去,疑惑的問她:“你今天不去嗎?”
她回頭一眼洞穿整個孤寂的山峰:“還有些事情要處理,一些必備的草藥還有凈果都要備好,這一去可能就會很長的時間了。”
“好,那我等你。”
她微笑著說“好。”
我爬上她牽引過來的戰馬,甘玉纖弱的身子在戰馬的下方看著格外的嬌小動人,被風吹氣的衣襟高高的揚著,她在舞動的發絲里,溫暖的看著我。
“我走了。”故意楊高了聲音,讓她知道我很好。
她眼睛笑瞇了成了一條線,睫毛長而微卷,讓她的眼睛看著靈動無比,那種唯美干凈的光華,即便是慕煞那雙讓整個魔族都贊嘆的眼睛,也是要自嘆不如的。
戰馬離開了地面,她的身影就越來的模糊了,直到看不見我才收回了目光。
此刻只有手中的那把劍讓我感覺到異常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