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徐徐,帳篷千頂,篝火炊煙,細細的酒香,只怕神族的軍隊里才能這樣皓白的萬家燈火之色。
明淺積累了許多事,抽空去圣巫山,對于他一個少主,實在難得,才一下馬,恭候他的人就不少,其中夜凌就在其中。
火把不夠照亮夜凌的表情,他和眾人一樣,在少主面前微微垂首,恭敬之色。
我也甘玉殘落去了蝶姬在的地方,在軍隊之后,明黃的沙土里,長著幾根快要的枯掉的草,數數十頂帳篷簇擁著而立,風沙染指,帳篷也是舊黃的顏色。
我喚了一聲蝶姬,很快就看見她大步的從帳篷堆里跑出來。
她不是先看見了我,也不是甘玉,而是殘落。
“殘落哥哥,你來了。”她興奮的喊道,很乖巧的蹦到他面前,揚著頭,眼睛瞪的大大的,泛白的瞳孔閃亮的似乎要滲出水來。
“恩。”殘落嗯了一聲,比起以前在神族幾乎說不上話,這一回答就讓蝶姬臉頰陡然生出一層緋紅,那模樣真是讓人百看不厭。
我叫罵著前幾日還在我面前乖乖的,叫我梅開姐姐,現在全然不知我站在這里了。
看來她真是好幾百歲的人,心智一定比我成熟多了。
“殘落哥哥是要來這里住著嗎,年前的日子就聽說過殘落哥哥受傷了,好生擔憂,如今看來,似乎還未痊愈,這些日子在這里我也學了些醫術,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溫潤好聽卻又冷清的聲音緩緩說出二字:“多謝。”
蝶姬就笑瞇了眼睛,接著道:“我去幫殘落哥哥騰出一處住的地方,我搬來也不久,正好那處還幾處空著的,殘落哥哥若不嫌棄就住在那邊吧。”
“好。”
我半響沒有開口說一個字,像個呆子立在這里,甘玉雖說也沒說話,但是她就是個看笑話的人,不會像我那樣哈哈大笑,但是那中想笑又不能笑出來的神情,我也看的出來。
她禮貌的對著蝶姬道:“正好我們也是想說這事,你倒先開口了,多謝蝶姬姑娘。”
蝶姬擺手:“大人太客氣了。”
哦,原來你知道我們在這里。
我正憤憤不平,她已經在前面領路了,只是這么一會兒,身上已經汗流浹背了,大漠的天和圣巫山的區別實在太大了。
只是夜幕降下來沒多久,溫度又會驟然下去,那時只會落得一身涼意。
甘玉從管事處多拿了些被子來,殘落體制寒,在這里是大有用處的。
送我們出來的時候,殘落立在我面前,黑色濃稠的化不開,一身疲憊之意,圣巫山二人互吐心意后,彼此再也不是從前有禮了。
他一手從我額前略過,擦去了一些汗珠,嘴角微微翹起,是心憂之意:“戰場刀槍無眼,小心。”
這動作太快,以至于都以為都是隨手之意。
我點頭,和甘玉走出幾步,蝶姬追了過來,那時候殘落已經回身不見了,蝶姬追過來拉著我的手,討好的笑:“梅開姐姐,謝謝你帶回來殘落哥哥。”
我一笑,就要往回走,那女孩子忽然憋紅了臉,羞怯的笑言:“我對殘落哥哥的喜歡不是你對哥哥的喜歡哦。”
猶然記起來當日一句真心之話,蝶姬問我對夜凌的感情的如何,我答言說,和你對他的感情是一樣的。
蝶姬喜歡殘落,從很早我就知道了,只是沒想到這天真的女孩至今還保留著一份單純的喜歡。
說完蝶姬已經回頭跑回去了,甘玉終于忍不住笑起來,手背貼著唇角,舉止間的姿態,如風如葉,嬌而不妖,很是明媚攝魂。
“看來梅開又要多了一個情敵,靈闌自是自食惡果,不過蝶姬,卻純凈無爭,更是個讓人心生憐憫的女孩。”
“我雖然不知道佳妃是個什么樣的人,但是她能常年伴在明淺身邊,你也不擔心,肯定也有你的自信,你的自信我也有。”
甘玉笑的更厲害了,似默許了。
不過仔細想起來,蝶姬的帳篷和殘落的帳篷不就是挨著的嗎,說不定兩個人晚上還能聊聊天了,這可是多浪漫的事情啊。
我心里不爽,甘玉一下看出來,打趣問道:“怎么,還是心有不甘,要不你晚上抱著被子去殘落那里借宿吧,以你們現在的關系,他不會拒絕的。”
我也油到底:“就算去借宿了,有蝶姬在,我也不好意思啊,我看干脆甘玉你去明淺那里借宿算了,我把殘落接過來就好,這樣我就能和他過二人世界了,你要是去,明淺肯定高興的不得了。”
她笑意更濃:“你倒想得美,他現在估計忙的不可開交吧。”
我點了點頭,我們回來了,神君也該見面了。
明淺的年紀不過幾百歲,人類的年紀也就是二十多的樣子,但是很難想象,他居然一個人扛起了這一切。
以他那與世無爭,事不關己的性子,卷到今天這樣的局面,也是他遇到甘玉以前從來沒有想到過的吧。
“明天我和你們一起去見神君吧,說起來,明天也是最后的期限了,魔族若是還不退兵,我們就要反攻了。”
甘玉有些驚訝:“你不是不愿意見他嗎?”
“那也沒辦法啊。”
“以前在魔族的時候,魔君你都不放在眼里,更何況你和神君還有仇,照你以前你的性子,能躲著你就躲著,現在的你跟以前的你,真的不一樣了。”
我苦笑著走出幾步,抬頭看月,幽幽的如孤燈,我想,人總是都要長大的。
太陽剛剛升起,甘玉就已經穿戴整齊的站在我面前了,簡單利落,英姿颯爽,不多時,我也穿戴好了,甘玉將那把象征至高榮譽的和平劍別在我的腰間,一時間,我都不知道現在自己是什么模樣。
士兵恭敬的替我撩開門簾,大營里的氣氛已經很古怪了,神君帶著他的部下坐在長桌的一側,年輕的少主和夜凌以及歸順的將軍們坐在另一側,看似平靜的對話里,其實無限的殺機和城府。
人數不多,大概都是帶著自己的心腹。
我和甘玉剛進來,神君就領頭帶著他的部下站起來,他雖然面若無事,但是明顯看到我的時候,有些吃驚。
一開始我沒來,他就以為我不會來了,現在來了,才會出乎意料。
“圣女圣守有禮了。”神君抱拳,跟著他身后的將士們都行禮。
我擺手:“受不起。”
他有些尷尬,有人搬來兩張矮桌,倒上些茶水,我和甘玉就席地坐在了神君的對面。
甘玉笑著開口:“不知剛才談到哪里了,還請繼續,我和圣女就聽著,不會妨礙你們。”
神君遲疑的喝了一口茶,警惕看著我們,腦袋盤旋著應該怎么樣繼續被我們剛才打斷的話。
我笑起來,就當是平常的閑話家常,玩笑的開口:“不就是兵權問題嗎,神族的軍隊現在大體是兩股勢力,一股由少主帶領,一股由神君你來帶領,我覺得這里沒有不妥的地方啊。”
我剛說完,一旁的夜凌笑起來,他笑的很隱蔽,顯然對于我此番胡謅的言論破壞這里本來嚴肅的氣氛,有些覺得搞笑罷了。
“自然不可。”神族沒有開口,是他屬下插的話,抬眼看去,是一位稍顯瘦弱的神族將軍,不是那種消瘦,而是臉頰長長的有些瘦,我一下想到了什么,對,是馬臉,跟馬的臉有些相似。
“怎么不妥?”我虛心的請教,注視著他。
“夜凌將軍唆使其他將軍及部下叛變,本來就是軍中大忌,特別是在三界大戰的緊要關頭,嚴重的動搖了軍心,神族軍用紀律一向嚴明,想必大家都知道,叛變者應該被奪去兵權,判處死刑。”
明淺悠閑的像喝下午茶,他的目光一直很清靜,清凈的就像只有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