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淺說新做幾樣糕點,都是人類食物中開胃的,梅開吃的不好,這些定合她的胃口,我從廚師那兒端出來,進去營帳,恰好夜凌從里面出來,一見我,就嘆道:“梅開都知道了,殘落寫給你的信,她看見了。”
我心一驚,才想到早上出去的時候是披的大衣,而非昨日回來時候穿的衣裳,心里只覺得沉重慌張,歉意,還有一股坦然,明知道前方是懸崖,即便會覺得害怕,也還是盼望著早點結束。
該來總要來。
吃的東西放在桌邊,梅開的眼神未變,仍是說著對殘落的想念,我道:“梅開,對不起。”
她卻一點都不怪我,反過來安慰我,我所以為的芥蒂竟一絲都不存在,她說如果是她也會這么做,那一刻我便明白了她的心境,換做是我,梅開騙我,我也不會介意的,這就是我們圣守一族和圣女幾百年來建立起來的彼此信賴的關系嗎?
梅開要去圣巫山,我答應了她,這已經是唯一能做的事情了,明淺跟我提過,七日之后整頓好大軍,便會穿過魔界邊境,直奔魔族都城。
殘落,就當我負信,終歸是挑人來背叛,我盡力了,真的好累了。
明淺決定隨我一起回去,戰爭本就嚴酷,不愿讓他去,他執意如此,我只好答應。
軍中的大事就交給了夜凌,夜幕來時,我們三人就騎著戰馬出發了。
一路梅開無言,靜靜的坐在戰馬上,手緊緊抓著韁繩,平視前方,仍由夜色模糊她絕色的側臉。
軍中的為她準備的大衣雖不是名貴之物,但畢竟采集鳥的羽毛而成,有很好的保暖的效果,穿在梅開身上,還是顯得身形瘦弱,白色羽毛,卻沒來由的在她身上有些雍容富麗之氣。
一夜的路程,到了第二天傍晚之時,圣巫山從地平線跳入眼角,我的家鄉,從何處看都是極凈之地。
梅開到了山腳下,就上去了,我看著她穿過結界匆匆離去,我本是想跟著,只是明淺說的對,他們二人許久沒有團聚,是該好好說話的時候。
明淺帶我去到鎮上最好的人家,只記得石獅鎮門,朱紅的大門上,金色大字寫著‘忱府’二字。
開門的卻是神族人。
姿勢端正,脊背挺直,正氣畢露,是軍中之人。
那人打開大門,行禮:“參見少主,參見圣守大人。”
不一會兒,過了玄關,內院內出來兩位人類,來者中一位白發老人,慈眉善目,雙手垂地,靜候在以為男子身邊,仔細看去,初見只覺是女子,皮膚白皙而不過,唇紅嬌艷,笑起來露著潔白的牙齒,也是眉目清秀,五官干凈秀美之人,才一見我們,臉頰就微微的紅了,稍稍低著頭,抱拳對著明淺行禮:“忱修見過少主大人。”
明淺道:“不必多禮。”
忱修,似乎曾經梅開提起過。
忱修身后的老人指著我道:“敢問,少主,這位是誰?”
明淺看我一眼,開口:“圣守甘玉。”
那老人撲通一下就跪了下來,老者就直接開始磕頭了,我連忙過去扶起,托著他的雙手問:“為何行如此大禮?”
老人恭敬的連連收手,又見我要扶起他,只好伸著手,連同忱修一起扶起來,老人道:“我們這小鎮地處偏遠,多謝甘氏一族多年庇佑,才得保平安,您在這鎮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大家都將您當神一樣供奉著,今日得見真容,實乃三生之幸。”
“你們太客氣了,今日有事打擾你們,實在過意不去。”
“您說的哪里話,能招待您和少主,是我們的福氣。”忱修開口是好聽的聲音,細細的,輕輕的,恍如剛出閨少女,見著陌生之人,還留著少女的羞態,想來這樣形容也不合適,他畢竟是忱府的主子,忱修對著老人道:“老徐,你快去安排兩間上房給他們。”
“是。”老人受命彎腰退下。
忱修一路引著我們到院中深處,穿過府中大小的庭院,最后到了一處滿是花的地方停下來。
初見滿園的花,還以為是仲春時節,花開之時,滿目姹紫嫣紅正奪目,一地芳菲隨風流轉,幾處彩蝶偏偏,皆是繞著枝頭,迷戀芳香,久久不肯離去。
夕陽斜掛西邊,空氣中隱隱還有幾絲灼熱,花香四下濃烈起來,撲鼻繞身,惹得三人俱是一身的春色,不去思考,方不能清醒,已經是盛夏之季了。
園中中心處是一處大理石圓桌,四方擺著圓形石椅,小路直通其中。
忱修帶著我們先請我們坐下來,然后自己坐下來。
忱修問:“敢問二位大人,來此處是有何要事?”
“回此處辦一些事情。”
忱修不懂的點頭,原本放于石桌上的白玉五指縮進衣袖,放到下面去,神色有些猶疑,還是問道:“從前梅開圣女路過此處,借宿忱府,與我也算的上是舊識,今日聽聞她去了戰場,不知一切安好?”
“還好。”
“她還在戰場上嗎?”
我搖頭,指著不遠處高大的青色山巒道:“她已經回來了,就在圣巫山中。”
“真的嗎?”忱修一驚,面露喜色:“自從當年一別,就在也沒有見過,當日我曾說過,忱府永遠歡迎她回來,我一直在等她回來,沒想到她真的回來了,既然這樣,她為什么不隨二位大人一起來忱府呢?”
我不忍打落她的興致,梅開此刻的心境,只有她自己能懂,生生咽下去的痛,怎會愿意透露給他人,我道:“她有要事,恐不便相見,你的心意我會轉答。”
“多謝圣守,我還有一事,不知圣女的哥哥還好嗎,甚少有他的消息,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哥哥?”我驚訝道,明淺也是微驚,同時看向忱修。
他被我們看著,臉頰更加的紅了,好比園中春色,他道:“難道我方才說錯什么了嗎?”
我回道:“不是,只是你說的梅開的哥哥是不是一位身著黑衣男子,不喜多言,模樣過人之人呢?”
忱修認真點頭:“正是。”
當下就明白了,那是殘落,梅開在這里又撒謊了。
明淺問道:“不知當日發生些什么?”
忱修細細道來,她穿著奇裝異服而來,自稱驅魔人,自幼無父無母,與唯一的哥哥相依為命,流浪人界,飽受世態炎涼,過著何等凄慘的生活,他欲留其于府中,她卻執意造福蒼生,挽救更多人。他感其善良,送了些盤纏于她之后,她便再未歸來。
多么好的故事啊,聽著本是無比的凄慘,奈何入耳竟讓我覺得哭笑不得,難為少主也是耐著極好的性子聽著,強忍著不笑,余光瞟向我,似乎再等我去回答。
再也簡單不過了,梅開是要騙錢,而且成功了,還是騙的如此單純的忱修。
忱修見我表情驚訝,繼續道:“后來聽說她是圣女,我和管家起初都不敢相信,但想到那日她換裝之后,是何等的風采動人,便覺得她不會是尋常之人,只是萬萬想不到,她有如此高貴的身份,卻還有一顆如此仁愛的心,也不知她和她的兄長過的好不好,雖然那位公子嘴上不說,但能看出來,他很照顧他的梅開。”
看他一臉的贊譽,我只好問道:“不知忱修少爺聽說過殘落嗎?”
“自然是聽過,神魔之子,獨此一人,傳言中就是他一直守護著圣女梅開,不知圣守大人何以這樣問?”
“你說的那位黑衣公子不是梅開的哥哥,他便是殘落,當初二人來此,隱瞞身份,想必也是不得已,你不要介意。”
忱修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接著自嘲的一笑:“自然不會介意,只是沒想到傳言中的殘落竟是他,如此好看之人,難怪她會傾心,殘落如此守護她,想必梅開對他也是極為重要的人吧?”
“不假。”
忱修笑著,有些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