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月嬋正在燈下含淚凝視著手中的銀釵,突然聽到一陣敲門聲。
“娘子,是我。”
“夜羽,你等等。”月嬋慌忙將銀釵收入懷中,拂去眼中的淚水,這才走過去打開房門,道,“這么晚了,你怎么來了?”
“娘子,我有話跟你說。”宮夜羽一臉認真的說道。
月嬋神情從未有過的緊張,道:“夜羽,你終于決定告訴我那日的真相了。”
宮夜羽嬉笑道:“對啊,娘子,你還不讓我進去坐坐,在這站著多累啊。”
果然正經不過三秒,不過這樣的夜羽倒是讓月嬋的心情緩和了不少。
兩人坐在桌前,月嬋道:“夜羽,開始說吧。”
宮夜羽抱怨道:“娘子好狠心,茶都不替我倒一杯。”
“行行,給你倒茶。”月嬋翻了翻白眼,取了兩個茶杯,倒了兩杯茶,一杯遞到宮夜羽面前,一杯放到自己面前,道,“可以開說了吧。”
“事情是這樣的···”
原來,當日,龍辰冽追上宮夜羽一行人,宮夜羽命令一刀帶著月嬋先行離去,自己則與龍辰冽纏斗在一起。
“宮少主,我并不想與你為敵。”龍辰冽擋住宮夜羽一劍后,沉聲說道。
“龍辰冽,你當然不想,因為你想拉攏我暗影山莊。”宮夜羽冷笑道,“可惜,我本來已經甘心歸順于你,你卻強行擄走嬋兒,逼她嫁給你。為了嬋兒,我可以做出任何事情。”
“宮少主,嬋兒是主動嫁給我的。”
“主動嫁給你!是啊,嬋兒嫁給你就是為了殺你,因為你是她的殺父仇人。”
“宮少主,這件事是一個誤會,我與嬋兒早就已經冰釋前嫌了。”龍辰冽解釋道。
“龍辰冽,你以為這樣說我就會相信嗎?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嬋兒怎么可能會與你冰釋前嫌!”宮夜羽的攻勢更猛了,龍辰冽卻仍是游刃有余的招架著,卻并不主動進攻。
“我并沒有殺嬋兒的父親慕容丞相,這一切都是嬋兒的三姨娘風洛勾結我的下屬祁偉所犯下的過錯。我毫不知情,若硬要說與我有何關系,便是督下不嚴。”
“督下不嚴?可笑,若是沒有你的首肯,你的下屬有天大的膽子,敢構陷堂堂的一朝之相!”宮夜羽明顯不信。
“你可以為了嬋兒做任何事情,祁偉便敢為了風洛付出一切。宮少主,我不管你信不信,事實便是如此。”
“我不信。龍辰冽,今日若不能殺了你,便死在你劍下!”
“宮少主,你莫要偏激。若非嬋兒已經相信我不曾陷害她父親,她又怎會在路上留下線索,讓我尋來救她呢。”龍辰冽繼續解釋道。
宮夜羽也不是沖動魯莽之人,當時從嬋兒身上搜出那裝滿粉末的布袋,他便在奇怪,如今看來,嬋兒果然是為了留下追蹤的線索,讓龍辰冽去救她。莫非龍辰冽說的都是真的,他真的不是殺害嬋兒父親的真兇···
見宮夜羽已經有些遲疑了,攻勢也不再如之前那般迅猛,龍辰冽繼續道:“宮少主,你可看見嬋兒頭戴的那支銀釵,那是我母親的遺物。嬋兒會戴在發髻中,你應該知道是什么意思。”
宮夜羽一怔,手中的長劍也掉落在地。
嬋兒不愛佩戴頭飾,今日卻見她頭上戴著一支銀釵,不想卻是龍辰冽送她的信物,何種意義,他豈會不知。難道,嬋兒竟然已經忘卻過去的怨恨,又愛上龍辰冽了。
有一種人,愛上一個人,就是一輩子。
他是這樣,哥是這樣,嬋兒莫非也是這樣。在龍辰冽如此狠心的傷害利用過她后,她還是一如既往的愛著他么。
“公子,后方有大批軍隊來臨。”段逸塵稟告道。
“不好,定是龍凌飛帶人來追嬋兒了。”宮夜羽微微皺眉。
“只怕主要目的是為了捉拿我,將夢靨一網打盡。”龍辰冽冷冷說道。
“我有一計。”宮夜羽在龍辰冽耳旁說了一席話,讓龍辰冽大喜。
“宮少主,你為何要幫我?”龍辰冽問出心中的疑惑。
宮夜羽神色黯然,苦笑道:“我不是幫你,我只是為了嬋兒。”如果你死了,嬋兒一定會難過一輩子,她若難過,我又怎么能安心。
“總之,多謝宮少主。”龍辰冽立刻吩咐了段逸塵,讓他們依計行事。
另一方面,龍凌飛集結了七路埋伏的人馬,氣勢洶洶的朝著龍辰冽他們而來。龍凌飛派出海羅志先行打探消息。
當海羅志到達的時候,龍辰冽與宮夜羽正打的火熱,只見,宮夜羽頹勢已現,一時不慎,竟被龍辰冽一劍直刺入腹,倒地身亡。
繼而,月嬋大叫一句“龍辰冽,我恨你,我恨你”,倉皇而逃。
海羅志暗驚,沒想到,龍辰冽竟然真的殺了宮夜羽,而這一幕更是恰好被景王妃看見。不知,宮夜羽之死是真是假,我且看看再說。
在宮夜羽倒地后,不遠處黃煙彌漫,竟是一刀帶著暗影山莊的人尋來了。驚見這一幕,一眾暗影山莊的人都悲痛氣憤,將龍辰冽一行人團團圍住,誓要為少主報仇。兩撥人打的難解難分,而宮夜羽卻依舊倒在地上,一動不動,鮮紅的血液將地面染紅了一片。
看到這里,海羅志終于相信宮夜羽是真的死了,匆匆朝回趕去,他必須將這里的一切告知王爺。
“羅志,你當真確定宮夜羽死了?”龍凌飛問道。
“應當沒錯。一劍入腹,貫穿身體,血流遍地,決無活下來的可能。”海羅志照實說道。
“羅志,我們還是前往一觀,本王還是覺得事有蹊蹺。若是暗影山莊的人能夠替本王除了夢靨和龍辰冽,那倒是快事一樁。”龍凌飛鄭重的說道。
“王爺說的正是。”
龍凌飛很快就率領侍衛趕到了事發地點,此時,地上已經倒了二三十具尸首,有夢靨的殺手,也有暗影山莊的暗衛。而龍辰冽與剩余的十來個殺手正在做著困獸之斗。
一刀飛出人群,對龍凌飛鞠了一躬,問道:“不知魏王爺來此有何貴干?”
龍凌飛笑道:“本王是來協助宮少主捉拿夢靨的殺手的,不知宮少主在哪?怎么不出來面見本王?”
一刀滿臉悲傷,氣憤的說道:“少主已經被龍辰冽殺了!希望魏王爺不要多管閑事,妨礙我們暗影山莊為少主報仇雪恨!”
龍凌飛嘆了口氣,虛偽的說道:“唉,怎么會這樣,宮少主驚才絕絕,當世英才,沒想到年紀輕輕,竟然枉死。三皇弟這次做的真是過了,本王雖與他是同袍兄弟,卻也不齒。罷了,一切隨你們了。羅志,我們回去。”
一刀謝道:“多謝魏王爺體恤。”
返回途中,海羅志不解的問道:“王爺,我們為何不趁此時機,聯合暗影山莊的人,殺掉景王爺,一了百了。”
“羅志,既然有人代勞,本王何不順水推舟。要是背上了弒弟的罪名,于本王的仁義豈不有損。”龍凌飛笑道。
“王爺果然高見。”海羅志佩服道。
在龍凌飛率人離去后,龍辰冽哈哈大笑,“宮少主,事情果然不出你我意料之外,龍凌飛果然上當了。為了一個仁義的名聲,他竟然放棄了這樣一個千載難逢的殺我的時機。”
宮夜羽從地上坐起,那些倒在地上的尸首也一個一個的爬起。他們竟然都沒有死,剛才的一切只是龍辰冽與宮夜羽等人演的一場好戲。
宮夜羽走到龍辰冽身旁,冷笑道:“只有這樣的人,才最適合坐上帝位。”
“你!”段逸塵不滿的吼道。
“逸塵。”宮夜羽呵斥道,嘆了口氣,道,“也許吧,葉丞相也曾與我說過,龍凌飛比我更適合那個位置。”
“我現在只擔心嬋兒,她不知跑到哪兒去了,會不會又落在魏王爺手中。”宮夜羽擔憂的說道。
就在此時,方天浩等人歸來了。
方天浩報告道:“公子,月嬋姑娘,她,跳崖了。生死未卜。”
“怎么會這樣!”龍辰冽大驚,“快帶我去那個懸崖。”
“嬋兒,怎么會如此想不開。”宮夜羽心中說不出滋味,嬋兒因為目睹他被龍辰冽殺死,竟然傷心欲絕,跳崖求死。
當幾人趕到崖邊的時候,龍辰冽見那懸崖深不見底,嬋兒跳崖,必定絕無生還的可能,一時竟然有種生無可戀的感覺。險些跟隨而去,幸虧被宮夜羽拉住。
宮夜羽勸道:“景王爺,你這是做什么,嬋兒不一定就死了,你何苦想不開。當前最緊要的是去崖底,尋找嬋兒。”
龍辰冽臉上的悲痛稍稍緩和,道:“宮少主,你說的正是,還不快去崖底尋找。”
經過一番搜索過后,他們毫無所獲,不管是活人還是尸首,全都沒有瞧見。只是,崖底卻有一灘可疑的血跡,讓人無法不朝壞的方面想。
在那之后,龍辰冽變得更加陰鷙冷血,耍盡各種手段,做事雷厲風行,就連聞名天下的天涯教也在一夕之間,數名首領人物一齊被殺,之后,在短短半個月內,被龍辰冽打的分崩離析,屹立四十年不倒的江湖教派土崩瓦解。而龍辰冽與龍凌飛的爭斗也呈現一邊倒的趨勢,龍凌飛的勢力漸漸被他瓦解,抑或招附。三大莊之一的鳳儀山莊也在一夕之間蕩然無存,只有大小姐鳳天霖下落不明。
對于這些朝廷、江湖的恩怨,宮夜羽并不在乎,他已經將暗影山莊的暗衛勢力交給一刀全權負責,讓他輔佐龍辰冽。
而宮夜羽自己卻時時徘徊在崖底。他不相信月嬋就這么死了,就連尸首都被林中野狼野狗吃掉。有一次,他攀上崖壁,看到一處沾染幾絲血跡的凸起,那凸起顯然是最近才形成的,宮夜羽湊近一聞,竟是化石水的氣息。
據此,宮夜羽推測,嬋兒必定想到了自救之法,成功的下到了崖底。那嬋兒會去哪?在如此傷心欲絕后,她險些生無可戀,必定不會回景王府,也不可能去暗影山莊。她定是會找一個世外之所,從此隱居避世。而最符合條件的只有她兒時住過的靈山。
這兩個月來,宮夜羽一直四處打聽靈山所在的消息,終于在幾天前找到了靈山的下落,他立刻便上山來尋人了,果然,在這里發現了月嬋。
“娘子,事情就是這個樣子。”宮夜羽飲了一口茶,說道。
“竟然是你們演的一場戲。那藍魅呢?我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在了我的面前。”月嬋情緒激動,問道。
“這個我不知道。但是龍辰冽得知你跳崖后,險些跟你而去,這絕不是作假。他不可能派人殺你。”宮夜羽說道,“嬋兒,我先走了,你一個人好好想想吧。”
宮夜羽走過,月嬋呆呆的看著手中的銀釵。
辰冽,你沒有要殺我,你沒有殺夜羽,你沒有對不起我,一切都是我冤枉你了。不行,我不能再在這里待下去了,我要去找你,以后,無論再發生什么,我都不會再離開你!
月嬋將銀釵插入發髻中,收拾了包袱,匆匆朝屋外走去。
明月高照,在地上灑下柔和的光芒,月嬋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幾間茅草屋,在心中暗道,軒哥哥、姐姐、夜羽,嬋兒走了。
“她終究還是走了。”南宮軒看著月嬋的背影,悠悠的說道。他的臉隱在黑暗之中,看不清面上的表情。
“她終究還是選擇了龍辰冽。”宮夜羽傷心的說道。
“夜羽,有勞你一路上照顧嬋兒了。”南宮軒的話音略微顫抖,顯然心中有著多少不舍。
“哥,你放心吧。我會一路暗隨嬋兒,直到她安全為止。”宮夜羽保證道。
“好了,你去吧。”
宮夜羽飛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