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檸慌張的拿手背蹭臉上的淚水，可淚腺像是壞掉了的籠頭，一旦擰開就沒辦法輕易關閉，也許是壓抑了太久，也許是太過無助，眼淚不停的大顆大顆的落下來，這一刻她忘了自己是一個男孩子，哭成這樣足夠讓人覺得羞恥而狼狽，閘門大開的感情滿溢，她真的沒辦法控制。

“青辰？”

姜朔詫異的看著他，略微煩躁似的，他覺得心臟的某個地方十分不對勁，眼前哭得厲害的男孩子總是給他熟悉的感覺。

這感覺讓他沉不下氣，認命的湊近了，試圖問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蘇檸抽噎著，她一向很能忍耐，就算來到恐怖世界也很少因為害怕和困難哭泣，可面對這個不認識自己的姜朔，這樣的考驗似乎對她還是太難了一些。盡管也想和以前一樣盡力忍耐，痛苦終于還是漫了出來。

“你到底怎么了，是有人欺負你了么？”

姜朔的聲音異乎尋常的溫柔，溫柔到那么熟悉，這聲音曾經那么讓她安心，如今聽著只覺得空蕩蕩的，心里像是缺了一塊。

輕輕擦掉她臉上淚水的手指十分冰涼，她多想伸手握住他的手，頂著這樣的身體，又沒有勇氣湊到他的面前毫無顧忌的撒嬌。

“我……我……”

那種荒謬的事情，到底要怎么向他坦白，不對，她根本就不能向他坦白。

“我只是……”

嘴唇囁喏著不知道說什么好，蘇檸微微別過臉，因為驚慌意外的停止了抽噎，姜朔瞥了他一眼，了然道：“不方便說的話就算了，不用勉強。”

“不是的”

“什么？”

“我只是……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

“什么？”

“我想和你做朋友。”

姜朔忽然有點想笑，這未免太簡單了，又太奇怪了。他想了想，青辰在他的腦海里從未留下過任何印象，年少時的這個人也從未出現在自己的生命里。果然嗎，他是他的某個無聊的兄弟派來算計他的人么？他穿越時空回到過去，微小的一點差異就能帶來巨大的改變，也不排除不小心招惹到某個人，讓他忽地產生了報復心理的可能。

“所以呢。”他淡淡道，收回了扶著他肩膀的手掌，將雙手背在身后，慢慢握成拳頭，審視著這個可能心機不淺的少年。

“你能和我做朋友么？”

并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姜朔誤會了的蘇檸殷切的望向他，她安靜的等待了一會兒，意料之中的沒有等到姜朔的回答。苦笑著，她抬起發紅的眼睛，盡力嘗試著打動他：“姜朔少爺……我叫你姜朔可以么，其實從很久以前我就注意到你了，武神殿下舉辦各種活動的時候你都會來參加，卻從來都只靜靜的站在大家身后，你還記得有一次有一個小侍從不小心撞到二少爺被責罵么，那個人就是我，當時要不是您攔住盛怒的二少爺，恐怕我就不能活在這個世界上了。”她慢慢組織著語言，這些話并不是她自己瞎編，而是腦海里真實的記憶。系統將她的靈魂放在這個少年身上是有原因的，至少她的記憶里有很多關于姜朔的場景，大部分都是美好的，善意的，那個從未被任何人關注的災難之子，在這個普通的少年記憶里卻占據著一個分外美好的角落。

美好到她都嫉妒起來。

美好到她又格外痛恨起自己，為什么會來到這個少年的身體里，占據了可能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在意姜朔的那個人的身體。

“我一直很感激你，也在一直關注你，我想為您做些什么，想靠近你。”她抬起頭，或許是待在這個身體里太久，或許是青辰原本的記憶已經融合在她的腦海里，又或許是被凌亂的感情沖昏了頭腦，這一刻，她就是青辰，青辰就是她。眼睛明亮的少年帶著他今生都不會有的勇氣，一股腦的向姜朔吐露著心意，像是在完成一個震驚世界的愿望：“但我最希望的，是能夠和你成為朋友。”

“我想和你成為朋友。”

姜朔錯愕了一下，大概是少年的神色太過認真，又或者他的神態太過熟悉。

他想干脆利落的拒絕他，這無疑是最簡單的方法。

他看他跟那個人相似的樣子，那似曾相識的感覺似乎只是一眨眼的時間，明明是那么弱小的人，卻擁有令人驚詫的勇氣。

不知道怎么的，拒絕的話就是說不出口。

姜朔定了定神，按了按發脹的太陽穴，令人疑惑的是，他竟然覺得自己像是并沒有離開那個人，而那個人就在這個少年的眼神里，這樣，會覺得她還陪在自己的身邊一樣。

在這樣的幻覺里，激動地眼睛都開始脹痛。聽信青辰的說辭，把他留在身邊，只是這樣看著，就能讓自己覺得像是和她在一起，這樣大概才是最好的，也唯有這樣可以暫時緩解被迫離開她的痛苦，讓他在暗無天日的過去里努力的撐下去。

他只是想休息一下，即便青辰別有目的，但只要能從他身上找到那個人熟悉的影子，這就足夠了。

“好啊。”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自然的答應了下來。活了這么久的魔神，自以為洞穿世事，卻抵不過一點點的思念，姜朔苦笑出來。

不管到什么時候，她在自己心里，都是那么的重要，重要到連影子都那么寶貴。

“我們做朋友吧。”

姜朔答應下來，暮色里他的笑容像是找到了小時候丟失娃娃的大孩子。聽到他答應了下來，蘇檸張開嘴巴，臉色似笑似哭，被姜朔按著的肩膀微微發著抖，過了一會兒才露出笑容歡欣道：“真的嗎？謝謝你！”

兩個年輕的少年面對面站著，神色里都帶著對方讀不懂的東西。蘇檸垂下眼睛避開姜朔的視線，目光看向地面，在陰影里變幻不定。

她突然想起什么，從口袋里掏出一片葉子形狀的玉佩，遞到姜朔的手里：“這個……是我很珍貴的東西，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