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又要到中元節了,天徠不知怎么想起去年香徠帶他放河燈的事兒,又問香徠道:“姐,今年還放河燈么?”
香徠今年心情好,不再去想那些傷感的事,順嘴答道:“不放了,做著怪麻煩的。”
她想省心天徠卻不依,道:“為什么不放?你不是說那燈是給爹做的么,你不想爹了?”
香徠沒想到讓天徠給她扣上這么大個帽子,只好投降道:“想、當然想,咱們這就做去!”
說著帶著天徠去找秫秸稈、窗紙、蠟燭頭兒之類的再做河燈。
對于做河燈這樣的事情,香徠娘和二姨娘都沒覺得奇怪,畢竟小孩子家尋個新奇好玩才是正常的。
……
又是中元節,江這岸一對姐弟,江對岸幾個人影。
天上明月在云層中穿行,時隱時現。
駱謹行說不清為什么又一次來到江邊,或許是想念母親,也或許是為紛雜的王室爭斗而厭煩,也或許是隱約間記起去年在這里有過一點點的好奇,想著是否會再次看到。
總之他是再次站在江邊了,而且,這一次跟來的人比上次還多,除了侍衛徐麟、太監總管安廣和幾個當班的小太監之外還有駐守王陵的守軍統領和一小隊軍兵在后面不遠處站著。
江風陣陣,駱謹行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后面的人也只好像木樁一樣站著等。
忽然徐麟眼睛注視著對岸道:“看,果然又出現了!”
駱謹行也抬眼看去,只見對岸的江面出又出現三點燈光,仍舊像去年一樣順著江水向下漂去,緩慢而平穩,像三顆會移動的星。
他注視著那順流而下的三點燈光,卻見仍是如去看一樣,一快兩慢,快的越漂越遠,而那兩點慢的卻逐漸沉入江中。
后面的安廣躬著腰抻頭看著,目光隨著河燈向下游移動,問道:“世子,這次還要不要追啊?”
駱謹行無趣地擺了擺手,道:“追什么追,去看都看到了今年還追,你是閑得慌忙么?”
安廣抿著老嘴在后面暗暗偷笑。
侍衛徐麟想的卻是另外一回事,眼睛盯著江對岸,道:“世子,你說什么這么湊巧,今年和去年你出現在江邊的時候,對面都有人放這種漂在水上的燈?”
駱謹行皺了皺眉,道:“你的意思是說有人故意想引我注意?”
徐麟道:“或許有這個可能。”
駱謹行不置可否,招手把守軍統領叫了過來,問道:“你們在這里駐守,可發現有什么異常之處?”
守軍統領站得較遠,沒聽到駱謹行三人之前的議論,還以為他問的是王陵的事,連忙回道:“回世子,這個絕對沒有,末將等盡職盡現守衛王陵,從不曾有半點差池!”
駱謹行道:“我問的不是這個,我是說你有沒有聽說王陵之外有什么可疑的事情發生?”
“沒有吧……”守軍統領不確定地邊回答邊思索,忽然眼睛一亮,道:“哦,對了,聽說對岸的沿江西屯有人種稻谷,不知這算不算?”
“種稻谷?”
駱謹行懷疑道:“我北遼氣候寒冷,不適宜稻谷生長,怎么會有人在這里種稻呢?”
守軍統領也道:“是啊,都說咱北遼種不了稻,可是偏偏就有人種了,聽說是個女子種的,長勢還挺好!”
駱謹行來了興趣,道:“哦?那你說的這個沿江西屯在哪里?”
統領伸手往對岸一指,道:“就在咱們對面,過江就是,天氣好的時候,站在這里就能看到那片稻田,顏色別的莊稼不太一樣。”
駱謹行抬眼往對岸看去,可是月色昏暗,只能影影綽綽看到房屋的輪廓,根本看不到守軍統領所說的稻田。
他站在月光下面看了一會兒,揮了揮后讓守軍統領退下,低聲對徐麟和安廣道:“咱們明天不走了,過江去看看。”
徐麟連忙阻攔道:“世子不可呀,若是有人以此引世子上勾豈不危險!”
駱謹行固執道:“我看你是小心過份了,若要引我上勾方法多得是,何必費時費力種稻這么麻煩?退一萬步說,即便有你說的這種可能我也要去看看,北遼產稻是事關國計民生的大事,豈能僅僅因為猜測而錯過!”
說完他轉身便向回走去。
徐麟知道勸不住,也只好和安廣等人及守軍一行跟著他回去歇息。
江對岸的香徠仍舊不知道對岸有人又一次對自己產生了興趣,和天徠站在江邊,看著那三盞河又像去年一樣,天徠放的兩盞沉入水中,而自己放的那盞越漂越遠。
她心中叨念著:“真是邪門了,難道這燈真的有靈性?能預測人的生死?”
她一邊想著一邊帶天徠回了家。
放下她和駱謹行不說,再說百里外的松寧城。
茂升雜貨行里的郁子曦坐在臥房窗臺上,后背倚著窗框,手里捏著一根細小的牙簽捻來捻去,看起來心情似乎很是煩燥。
他從晚飯后就坐在這里,已經坐了兩個時辰了。
齊興站在窗外的院子里等得腰酸腿疼,蹲下又起來,起來又蹲下,守在等得不耐煩,走過來壓低著聲音,卻忍不住焦躁地說道:“二爺,不就是殺一個小姑娘么,犯得著這么猶豫么?咱們這人都準備了十來天了,再等下去,那邊的姑娘都要當娘了……”
郁子曦抬頭狠狠瞪了他一眼,嚇得齊興咽了咽唾沫,不敢再說下去。
郁子曦重重吐了口氣,抬眼看了看天上的月亮。
一片浮云從月下飄走,月光清亮寶石一樣。
郁子曦手指一用力,把手中的牙簽捏斷,下定決心,道:“去吧,叫他們動手,只解決了沈香徠一個就行了,讓她的家人好好活著吧!”
齊興沒有立刻答應,抬著往天上看了看,道:“二爺,你這決心下得晚了點,都這時候了,咱們的人趕到地方都天亮了,大白天的怎么動手啊?”
郁子曦道:“那就明天。”
齊興道:“可誰知道明天你會不會又改主意?”
郁子曦道:“這事交給你了,明天不用再問我,直接帶人去就行。”
說著轉身下窗臺,進屋中掏出點東西揣進懷里,然后推門出來,道:“給我牽匹馬來,我要去會康府,以后不再回來了,這里就交給陳掌柜打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