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霞師妹,還不行禮拜見師兄?”季云舒笑得極為燦爛,看著阮霞說道。
祁門等級森嚴(yán),師弟師妹見到師兄師姐必須見禮,這也是為什么顧文易死所有人會下跪痛哭,現(xiàn)在要輪流守夜哀悼的原因。
阮霞不甘心地咬咬牙,瞪著季云舒,但是那個男人手中的金令又是鐵一般的事實,見到眾人都跪了下去,也只得屈膝跪下。
季云舒淺笑,一撩裙擺也打算下跪,被付景淵伸手接住。
付景淵鳳目微閃,看著季云舒露出一抹風(fēng)花雪月的笑容,片刻消散,眨了眨眼,轉(zhuǎn)而掃了眾人一眼:“大家起吧。”
忽然覺得這種被萬人下跪敬仰的感覺也不錯。
眾人都站起身,打量著付景淵,原來這便是師傅的關(guān)門弟子,如此玉樹臨風(fēng)、風(fēng)華絕代,比他們想象中風(fēng)姿更甚幾分,只是不知道,是哪國哪家的公子?
季云舒早就被這人一次一個驚雷給炸習(xí)慣了,現(xiàn)在見到這人又拋出這么個身份,剛才也不過是驚訝了片刻便回過了神。
“阮霞有眼無珠,得罪了師兄,望師兄海涵。”阮霞看著付景淵的面容,忽然覺得那雙幽深的鳳目像是一個黑色的漩渦,將她的心神都吸了進(jìn)去,恍惚間心跳快了幾拍,說出的話又柔了幾分。
被師傅收為關(guān)門弟子,身份必然低不了,再加上著面容氣度,當(dāng)真是良人!
“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付景淵似乎對阮霞那句“有眼無珠”很是認(rèn)同,說出這么一句。
阮霞臉色瞬間變得很是難看。
緊接著付景淵鳳目一掃:“這里是易公子的院子,都收起你們那點有的沒的心思!”
說出的話極為凌厲,如數(shù)九寒天的冷風(fēng)吹過眾人心頭,眾人醞釀起來的旖旎感覺片刻無影無蹤。
季云舒?zhèn)阮^看著身邊這人,青衣鍍霜,面色良寒,倒是很有氣勢……果真是師兄啊……
師兄……
季云舒心下又涌出一股蒼涼的感覺。
“師兄現(xiàn)在尸骨未寒,你們現(xiàn)在在這里想著這點有的沒的的旖旎心思,當(dāng)真是讓我長了見識。”季云舒忽然轉(zhuǎn)頭看著阮霞,心下冷笑,這群心口不一的人當(dāng)真是好得很啊。
眾人面色斗不甚好看,被這么兩人就這么拆穿了心思,給誰誰也不好受。
忽然,眾人面色一稟,大氣不敢出一下,季云舒抬頭,便看到逍遙子從顧文易的房間里走了出來。
“師傅!”眾人開口。
逍遙子點點頭,看著付景淵和季云舒二人,聲音低沉:“你二人過來。”
二人對視了一點,跟著逍遙子離開了院子。
阮霞看著顧文易的屋子,掩著口鼻:“誰愿意在這里,死了人,當(dāng)真晦氣!”
眼中流露出的厭惡之情極為明顯,一雙秀眉緊緊蹙起,片刻,便感到一陣陰風(fēng)自身后傳來。
轉(zhuǎn)身避過,阮霞抬頭,便看到季云舒纖纖素手握著幾只玉箸,聲音清冷,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阮霞師妹注意言辭,我最近心情不太好。”
知道自己打不過季云舒,也知道季云舒的弦外之音,阮霞垂首不語,但是早已將季云舒在心里罵了千百遍。
逍遙子在前邊走著,一身葛衣,雖說是洗的有些陳舊,但是依舊不減風(fēng)華,雖說人已經(jīng)快進(jìn)花甲,但是步履生風(fēng),極為穩(wěn)健,滿頭青絲,并無一絲白發(fā)。
外界一直以為逍遙子已是年邁蒼蒼,但是見過逍遙子真容之人無不為之驚嘆,都很好奇逍遙子用了什么保養(yǎng)的奇門異術(shù)。
付景淵一直緊緊握著季云舒的手,季云舒可以到他手心有些濡濕的汗意。
季云舒挑眉,看著付景淵依然八風(fēng)不動的面容,心下好奇,這人向來處變不驚,這次這是怎么了,不過就是見見師傅,怎么手心都出汗了呢?
身為師傅此生唯一的一位關(guān)門弟子,這不科學(xué)啊。
祁門實在是大,歷代徒弟的院落都有所保留,就算是那人出師,祁門也為他留了一席之地,所以現(xiàn)在,看著周圍陌生的場景,季云舒并不知道逍遙子要將他們帶到哪里。
“你可是來過這邊?”季云舒拉了拉付景淵的手,低聲問道。
付景淵輕輕頷首:“來過一次。”
“這里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
季云舒蹙眉,付景淵有些無奈。不是他要賣關(guān)子,而是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說,所以還不如等到他們到了的時候讓她自己去看的好。
逍遙子對于二人的對話恍若未聞,帶著二人朝著前邊走去。
祁門在祁山后山,依山而建,逍遙子帶著二人,在一處山壁之下停下。
旁邊似乎是有著機(jī)關(guān),二人沒有注意到逍遙子如何動作,便看見山壁朝著兩邊分開,一處山洞顯現(xiàn)出來。
逍遙子抬步走了進(jìn)去,二人跟進(jìn)。
山洞從外邊看漆黑幽深,但是走進(jìn)之后卻不是如這般,壁內(nèi)鑲了夜明珠,將幽深的甬道照的恍若白晝,越往里邊走,夜明珠數(shù)量更多,甬道也更為光亮。
直到走了一盞茶的功夫,里邊是一處極大的山洞,但是沒有別的東西,只在正中央的位置有一個玉臺,臺分為兩階,上下兩階各立了一個排位。
逍遙子走到玉臺旁邊,沉聲:“跪下!”
二人沒有片刻停頓,一撩衣擺沒有半分拖泥帶水地跪下。
雖說不知道是為何,但是師命莫敢不從。
逍遙子只是看著牌位,久久沒有說話,二人也不語。
山洞內(nèi)極為寂靜,沒有一絲聲響。
“云舒,你可知這是哪里?”半晌,逍遙子開口,聲音有了一絲暗啞。
季云舒抬頭,環(huán)顧四周,前邊兩個牌位上朝著她的方向也沒有刻字,看不出什么,只得道:“回師傅,云舒不知。”
“你且過來!”逍遙子沉靜片刻,再次出聲。
季云舒站起身,緩步朝著逍遙子的方向走去。
見到逍遙子的示意,季云舒轉(zhuǎn)頭,看著牌位,片刻,愣在原地,像是被雷劈了一般。
牌位上的字再她眼中放大放大再放大,之后開始旋轉(zhuǎn),將她打了個措手不及。
只見下邊的牌位上邊刻著:愛女季容氏青瑗之靈位。
容青瑗,是她娘親的名字。
愛女?難道娘親……是師傅的女兒?
不是,這個消息實在是太雷人了,季云舒半晌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
“師傅……”季云舒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不錯,青瑗是我的女兒!”
相對于逍遙子的平靜,季云舒覺得自己真是要被雷死了!
最近,一個接著一個秘聞爆出來,她都要有些承受不住了!
現(xiàn)在,娘親都成了師傅的女兒,這是不是太……
“之前,我出師之后,便成家,然后有了你娘,我們住在祁城。”說起陳年往事,逍遙子的聲音有些飄渺,似是在緬懷那一段陳年往事,“那時候,你爹不過是同城的一個小秀才,但是你娘卻是心儀你爹很久。等到你爹進(jìn)京參加會試的時候,你娘便跟了去。”
“你外婆疼你娘疼得緊,不忍阻攔,也見到你爹對你娘也是一往情深,所以也才由了她去。后來,你爹也不負(fù)同鄉(xiāng)之人所托,高中殿試狀元,官拜金鑾殿,隨后,逐漸升官,居然成了權(quán)傾朝野的丞相,并且對你娘,也是好的很,沒有抬妻,沒有納妾。”逍遙子說著,語氣中透露出的對季丞相的滿意不是作假。
“但是你娘卻是無福消受,生了你之后不出多久便去世了,你外婆思女心切,不過多久也開始纏綿病榻。”說道這里的時候,逍遙子語氣流露出沉痛,向來平淡無波的面容也有了一絲破碎。
季云舒垂首不語,師傅當(dāng)年失去愛女,隨后又失了妻子,這般打擊,豈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但是師傅多年的涵養(yǎng)在那里,說道這些事的時候也只是語氣沉重些,沒有歇斯底里,當(dāng)真是難為了師傅。
有時將一些苦埋在心里,比說出來更加難以承受。
季云舒看著師傅,向來清冷的水眸流露出一抹心痛。
這不光是對她有著教養(yǎng)之恩的師傅,更是她血脈相連的外公啊。
“你爹比我更為難受,你娘去了之后,他更是沉湎于悲痛之中不能自拔,日漸消沉,你爹確實是有才華,要是由此消沉下去未免不是朝廷的一大損失,所以我才前去勸慰了他一些時日。你爹說要終身不再娶,身為丞相身邊豈能沒有個人照應(yīng),我便教訓(xùn)了他,也算是把他打醒了。”
逍遙子說道這里的時候,嘆了口氣,本來一雙幽深暗沉的眸子在夜明珠的光芒下顯得更加晦暗不明,一身葛衣也看不出顏色,只覺十分昏暗。
“當(dāng)時進(jìn)京之前,心儀你爹的不光是你娘,還有祁城城主之女,那位小姐從小教養(yǎng)地極好,性子更是出了名的溫婉,但是就是一個倔脾氣。你爹娶了你娘之后,她雖說是說對你爹死了心,但是終究是沒有再嫁,我找到了她問她愿不愿意給你爹做續(xù)弦,她也允了,于是便進(jìn)了京,成了現(xiàn)在的丞相夫人。”
季云舒這才明白,為什么爹爹對娘親情深意重,但是娘親去了之后那么快就娶了續(xù)弦,原來原因在這里。
逼著自己的女婿娶續(xù)弦的老丈人恐怕世上就這一個了吧。
“她見你年幼喪母,甚是可憐,向我保證必定要將你視如己出,我知你娘愿你成才,不愿你像是普通的大家閨秀一般只知相夫教子,我也愿意將你養(yǎng)在身邊,于是,便接了你進(jìn)了祁門。”
“天乾不像是其它幾國一般,皇家根基極為穩(wěn)固,君王也不如那般賢明開慧,性子更是有幾分陰暗,我怕你入祁門之事傳出去惹皇上忌憚對你父親不利,所以才將此事瞞了下來。丞相夫人也是極為賢惠,其女兒更是蕙質(zhì)蘭心,這么些年將此事瞞得極好。”逍遙子說著,言語欣慰。
這么些年丞相夫人確實是將爹爹照顧的極好,將相府打點地井井有條,更是視兄長如親子,
確實是名門夫人的表率。
季云舒也明白了為何當(dāng)初師傅要將自己帶在身邊,而不是兄長。
“我本來想將你娘的靈柩遷回祁城,落葉歸根,但是見你父親那般狀態(tài),又有些于心不忍,于是便留在了京城給你爹個念想。”逍遙子說著,撫了撫下邊那個玉臺上的牌匾,像是在撫摸愛女一般。
“來,云舒,給你外婆和你娘磕個頭。”逍遙子看著季云舒,眼中滿是慈愛。
原來上邊那個牌位是外婆的牌位。
季云舒走到玉臺下邊跪下,重重地磕下。
牌位上面刻的,是給了她生命的人。
逍遙子將季云舒扶起來,唇邊勾起一抹笑:“轉(zhuǎn)眼間,一個小女嬰都長成這么大了,讓你外婆和你娘看看,我把你教養(yǎng)得如何。”
“外公的教養(yǎng)當(dāng)真是最好。”季云舒菱唇微勾,看著逍遙子,極為孝順地道。
這是季云舒第一次叫外公,逍遙子聽著,眼中有淚花閃現(xiàn)。
之前一直想告訴季云舒事情的真相,但是怕季云舒因為是自己外女而松散了學(xué)習(xí),所以便一直拖著,直到今日才說出來事情真相。
逍遙子摸著季云舒發(fā)頂,看著一直靜靜跪在地上的付景淵,也招招手:“景淵,過來。”
付景淵站起身,朝著二人緩步走來。
“師傅!”付景淵躬身喚了一聲。
逍遙子笑著點點頭,拍拍付景淵肩膀:“一年不見,居然長得這般好。”
付景淵微微勾唇,表情極盡謙虛,青衣風(fēng)華,舉世無雙。
“外公,他怎么會成為你的關(guān)門弟子?”季云舒對于這件事情可是一萬個不解。
逍遙子一笑:“他自小與你有婚約,我信你娘的眼光,便一直將他視為自己的外孫女婿看待。但是之前,我去天乾收徒之時,這小子居然對我避而不見,我自然不能委身去找一個小子,所以也便作罷,但是一直著人盯著他,想看看他自己能長成什么程度。”
說道這里,逍遙子笑意更甚:“誰知道,這小子越長越?jīng)]樣子,居然落了那么個名聲。”
聽到這話,付景淵也忍不住,想起自己之前干過的一些事情,低低地笑了起來,面色也浮出一抹可疑的紅暈。
“直到兩年前,這小子被人追殺逃到了這里,我收到消息打算去救他,女兒定的外孫女婿總不能被人殺死不是?但是沒想到你去了,我當(dāng)時還在想這當(dāng)真是天意,于是便留給了你。你我血脈相連,你想什么我自然能猜個七七八八,所以也便想著你二人緣分不淺。”逍遙子說著,言語中呵呵地笑著,極為大聲,仿佛從兩人身上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
“我知這小子極有慧根,你走后便去問了他,他也便同意愿意入祁門,所以我才收了他為關(guān)門弟子。”逍遙子語氣中的驕傲極為明顯,“這小子當(dāng)真是我見過天賦最高的,不過跟了我一年多的時間,便能文治武功,兩者皆通,哈哈……”
季云舒轉(zhuǎn)頭看著付景淵,見這人面上依舊是不驕不傲的表情,覺得這人當(dāng)真是淡定極了,被師傅這么夸獎,要是一般人,早就尾巴翹到天上去了。
“不然你覺得,我哪里來的那么大本事,兩年前還被人追殺下藥那般狼狽,如今便可有如今成就?”付景淵轉(zhuǎn)頭,看著季云舒,溫聲說道,“都是師傅教導(dǎo)有方。”
“外孫女婿,叫聲外公聽聽。”
付景淵定了半晌,隨后開口:“外公!”
“好!好!”逍遙子說了幾個好字,眼中淚光顯現(xiàn),轉(zhuǎn)頭看著排位,“給你娘和外婆磕頭吧。”
付景淵轉(zhuǎn)身,一撩裙擺,沒有絲毫猶豫跪下,磕頭力度不比季云舒輕了半分。
“波波折折你們兩個走到了一起,看你們現(xiàn)在的成就氣度,我也算是對青瑗有交代了。”逍遙子看著牌匾,嘆了口氣,喃喃說道。
季云舒垂首不語,付景淵開口:“承蒙外公照拂,必定能安娘和外婆在天之靈。”
逍遙子點點頭,對著二人輕聲開口:“你二人出去吧,我在這里再陪陪你們外婆和娘親。”
二人行禮轉(zhuǎn)身離去,忽然,季云舒停住了腳步,轉(zhuǎn)頭看著逍遙子沉靜的面容:“外公,云舒有一事想問。”
逍遙子沒有看二人:“我知你想問什么,不過就是你師兄的事情。”
季云舒抿了抿唇,清聲開口:“我想知,師兄命終于此,到底是天意,還是人為,還請師傅告知。”
“我知你與你師兄情誼深厚,但是畢竟是同門中人,你可愿殺戮?”逍遙子抬頭看著季云舒,臉色在暗處,看不清神色。
“長兄如父,何況師兄待云舒更甚親兄,外公有目共睹,同門之誼尚在其次!”季云舒絲毫沒有猶豫的話,表明了態(tài)度。
逍遙子嘆了口氣:“同門之誼尚在其次……我便知是如此,也罷,此事……是阮琴所為。”
阮琴?季云舒一愣,沒有想到是這般。
“求外公告知緣由。”季云舒抬步走了回去,看著逍遙子,冷聲問道。
阮琴害師兄?當(dāng)真是有夠驚訝的!
“景淵可知一二?”逍遙子沒有回答,轉(zhuǎn)而看著沉默不語的付景淵,問道。
付景淵靜了半晌:“景淵只得妄加揣測,可是‘情’之一字?”
逍遙子點頭:“確實!”
付景淵抱拳:“如此景淵明了。”
逍遙子“嗯”了一聲:“出去吧。”
季云舒跟著付景淵離開了山洞。
外邊的陽光有些刺眼,雖然山洞里面也很是明亮,但是季云舒還是忍不住抬手擋了一檔。
“你是指,阮琴心儀師兄?”季云舒思索著付景淵的話,開口問道。
付景淵頷首:“前些日子在街上見阮琴,路過她身邊的時候,我聞到了她身上有白芷的味道,雖然極淡,但是我對藥理有所涉獵,于是也便聞了出來。昨日回祁門,我在顧文易房中見到了先前的熏香灰燼,我看了看,發(fā)現(xiàn)是松竹香。”
“白芷極為名貴,香味濃郁,合著松竹香,產(chǎn)生的效果更勝合歡散。我若所料不錯,事情便是這般發(fā)生。接下來,便是我的猜測,你可是要聽?”
見到季云舒點頭,付景淵接著開口:“兩者相沖齊下,易公子必定忍不住,但是易公子潔身自好,對阮琴又毫無感覺,怎會中她奸計?所以只得自身解藥,但是藥性極為相烈,非一般冷泉不可解,祁山之后有一寒泉,現(xiàn)在夏末初秋,夜間泉水極寒,易公子想必是以此寒泉解藥,但是易公子本身便有寒毒,多年來一點寒氣不可接觸,如此這般置身與寒泉之中,于是便印了寒毒,一發(fā)不可收拾。”
聽到這里的時候,季云舒一雙素白的小手緊緊握成拳,真是想不到,阮琴居然有此心思。
“她不是心儀師兄?不怕師兄由此喪命?”季云舒冷笑著說道。
付景淵搖頭:“我先前說過,阮琴此人生性狹隘,胸懷極窄,更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想必她的想法便是,得不到易公子,便毀之。”
季云舒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愛到這般地步,實在是可畏得很!只是可憐師兄,不該造此橫禍!
“師兄所受之苦,我必定讓她百倍償還!”季云舒說此話只是并沒有咬牙切齒,也沒有怒發(fā)沖冠,而是微微瞇著眼睛,以一種很平緩的語調(diào)說出,但是言語之后總的堅定,確實無論如何都忽略不了。
無論是誰聽到此言,都會覺得季云舒定是言出必行。
“好!”付景淵輕輕將季云舒抱在懷里,鳳目微瞇,看著遠(yuǎn)方群山萬壑,亭臺院落,鳳目中迸現(xiàn)出一抹殺氣,青衣鍍霜,極為凌冽。
回到顧文易院中之時,便聽到有人談?wù)撁鞒?zhèn)國將軍府來人,要將顧文易的靈柩送回明楚,葬于明楚。
但是顧文易貼身侍從拿出了顧文易生前所寫,言顧文易雖生于鎮(zhèn)國將軍府,但是長于祁門,師傅不光有教育之情,更是有著再造之恩,望死后葬于祁山,長眠于此,陵墓可守望祁門。
祁門易公子是明楚鎮(zhèn)國將軍府嫡系之子已經(jīng)不是什么秘密,顧文易本人更是鎮(zhèn)國將軍府驕傲的資本,如此聽到這么說,必定不樂意,嚷嚷著要讓顧文易靈柩落葉歸根,逍遙子出面化解,要以顧文易遺愿為尊,鎮(zhèn)國將軍府知不敢得罪祁門,所以便悻悻地回去了。
顧文易下葬那天,陽光依舊很好,但是季云舒卻是覺得,那抹陽光怎么都照不到她心里。
師兄大仇一天不得報,她就一天無顏面對師兄。
千媚這幾天一直在為顧文易守靈,得顧文易省錢那般說法她早已覺此生無憾,幾天的不眠不休,早已體力透支,但是她還是憑著毅力堅持著。
這種毅力超乎所有人意料,季云舒勸千媚去歇息,但是千媚執(zhí)意不從,非得留在那里給顧文易守靈,無奈之下季云舒點了千媚的昏穴,可是不夠半個時辰千媚就醒了來,再次跑去守靈。
下葬的時候,有微風(fēng)吹過,刮落了樹枝上的葉子,飄落在顧文易的墓碑之前,千媚的臉色比顧文易生前還要難看,嬌弱的身子在微風(fēng)中有些搖搖欲墜。
所有人都是跪地看著顧文易的棺木下葬,除去江浸玥,蹲在季云舒身邊,有些擔(dān)憂的看著她。
雖說季云舒的情緒已經(jīng)比先前好了太多,但是還能看出她的一雙水眸恍恍惚惚。
顧文易的棺木落下,“咚”的一聲不大的聲響卻是像是一道驚雷劈在了千媚身上,千媚一雙眼睛極為干澀,想要看清楚眼前的狀況卻是什么都看不清楚,片刻,雙眼一翻昏死過去。
婉容接住了千媚倒下去的身子,婉容的狀態(tài)比千媚和季云舒好了一些,但終究臉色是難看了點,畢竟他們顏門中的人和顧文易是幾位熟悉的。
“暈了好……”季云舒看著婉容懷中輕的像是一張薄紙的千媚,“帶她回去休息吧,師兄沒了,她可不能再出事了……”
婉容點點頭,抱著千媚回了季云舒的院子。
千媚昏迷了許久許久,等到季云舒和付景淵三天之后打算離開的時候仍然沒有醒來。
文伯說千媚沒有別的問題,只不過是太過勞累,體力不支,所以才會沉睡這么久。
季云舒點頭,知道千媚的狀態(tài)也不好,于是讓婉容留在祁門照顧千媚,她和付景淵打道回京城。
文蘭已經(jīng)原莫等人比二人先離開一天,幾人約定在來的時候分開的那座小城池再會。
婉容也知道季云舒和付景淵不能離開太久,所以也沒有阻撓二人回去。
季云舒并沒有將阮琴的事情告訴婉容,她怕千媚知道后悔忍不住殺到臨風(fēng)國去,臨風(fēng)國現(xiàn)在朝堂動蕩,不適合輕舉妄動。
原路回去的時候依舊是百花盛開,和來時的景象并沒有什么差別的,但是季云舒卻覺得,再好的景色也沒有最初那般明艷,百花失色,饒是天上的太陽,也黯淡了幾分。
“你可是會助臨風(fēng)太子?”付景淵看著季云舒仍然有些蒼白的臉色,問道。
“助他?”季云舒勾唇嗤笑一聲,“我與他素不相識,為何助他?倒是我的好師姐,不是對那個位置虎視眈眈么?我就助她登上那個位置。”
付景淵峰眉凝起,片刻明白了季云舒的意思。
季云舒轉(zhuǎn)頭看著付景淵的鳳目,幽暗深邃,忽然覺得有些恍惚:“站得越高,摔地越慘,不是么?將她從那個位置上拉下來,總比現(xiàn)在讓她上不去要好玩許多。”
付景淵忽然伸手,牢牢抓住季云舒的手腕,使力,季云舒便被拽到了他的馬上,坐在前邊,二人共乘一騎。
“你說如何,那就如何。”付景淵雙手拉著韁繩,將季云舒圈在懷中,清潤地說道。
“你在臨風(fēng)的勢力如何?”季云舒轉(zhuǎn)頭,看著付景淵緊緊抿著的唇。
“雖不足只手遮天,但是足夠你玩得盡興。”
季云舒勾唇輕笑,這么些天來第一抹發(fā)自肺腑的笑意。
這次幾人行程極慢,回到那座小城池的時候已經(jīng)是六日之后,季云舒的心情在這六日之中也好了許多。
“京中可是有什么消息?”洗漱過后,季云舒靠在客棧的榻上,問著在案前寫信的付景淵。
“也沒什么大事。不過是京兆伊查出月前在五香齋的投毒案,證明確實是寧郡王府的表小姐趙如初所為,皇上下旨嚴(yán)懲趙如初,但是寧郡王府上書參保,皇上也便遣了趙如初回家,永世不得再入京城。”
季云舒笑了一聲:“算是小懲大誡了。”
付景淵頷首:“不得再入京城不過是一個說法,誰會注意著她?只要不傳進(jìn)皇上耳朵里便可。”
“我和那如初小姐無仇無怨,她不過是替人背了黑鍋。那天和我發(fā)生沖突的是樂正顏,想必是樂正顏授意,她在京城也是寄人籬下,自然是樂正顏說什么她做什么。”季云舒輕笑一聲,抬手捋了捋鬢邊的青絲,“要是不敗露的話便是我倆的命,敗露的話便查到趙如初頭上,反正和樂正顏沒什么干系。”
“可見當(dāng)時你和付景蕭的婚約惹來多大忌憚,以一件首飾為由頭都能掛念著你的命。”付景淵輕笑,將寫好的信箋折起來放入信封里。
季云舒撇撇嘴,不想在這件事情上再說下去,轉(zhuǎn)而問道:“給臨風(fēng)國的信?”
付景淵點頭:“確實。”
隨后喚進(jìn)原莫將信傳了出去。
“這幾天樂正華很是安生?”季云舒忽然覺得她掛念的人真是多,怎么問完這個問那個?
付景淵好笑地看了季云舒一眼:“小小年紀(jì)操這么多心,小心提前衰老!”
季云舒斜睨著付景淵:“我要是衰老了如何?你還嫌棄我?”
“不敢。”付景淵搖搖頭,十分無奈地道,“給我一萬個膽子我也不敢嫌棄逍遙子的外女不是?”
季云舒瞪著付景淵:“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樂正華最近很安生,沒有給樂正瑜找事,現(xiàn)在朝堂之上擦槍走火更為嚴(yán)重,半數(shù)大臣已經(jīng)很明顯地分成了三皇子和二皇子兩個陣營,在朝堂之上一般都是就著一個問題針鋒相對,就算是原太子黨也有很多人倒戈。”付景淵趕緊轉(zhuǎn)移了話題。
季云舒水眸盯著付景淵看了半晌,陰測測不說話。
“樂正瑜現(xiàn)在倒是吃香得很,每天門庭若市、訪客不斷,二皇子府幾乎自成一方天地。”付景淵接著說道。
“果真是父子之淡薄如水。這么明目張膽居然不怕惹來皇上忌憚。”季云舒笑了笑,對于樂正瑜的勇氣似乎極為佩服。
“祁門子弟城府自然不在話下,皇上自然明白他已經(jīng)不如離京時的那般,自然也不敢輕舉妄動。”
“估計老皇帝現(xiàn)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讓這個兒子去了祁門。”
付景淵不置可否。
二人又閑話了一會兒,直到晚上,付景淵知道因為顧文易的事情季云舒也沒什么心情,所以很是好心地沒有纏著她,安分地?fù)еX,一夜好眠。
第二日的時候,幾人動身回京,在傍晚的時候回到了賢王府。
幾乎是幾人前腳到了賢王府付景淵的院子,后腳付景淵就進(jìn)了來。
“不知郡主大駕光臨所謂何事?”季云舒看著付靜晗倨傲的臉色,出聲問道。
付靜晗的臉色不是像之前樂正仙那般故意裝出來的,而是與生俱來的就是這般冷臉,就算是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和善些,眉目間的冷然倨傲依舊存在。
“祁門易公子薨逝,二皇子回師門要回師門憑悼,皇上要賢王府出一人陪同二皇子前往。”付靜晗坐下,開口說道。
“所以呢?”季云舒裝作沒有聽懂付靜晗話外之音,出聲問道。
付靜晗皺眉:“父王讓我來告訴二哥,二哥陪同二皇子前去。”
季云舒轉(zhuǎn)頭看著一邊的榻上用一本棋譜蓋在臉上懶懶躺著的付景淵:“可是聽到了?”
付景淵點點頭,臉上的棋譜掉了下來,平凡無奇的臉轉(zhuǎn)了過來:“他讓我去我就去?”
付靜晗一下子站起身,沖到榻邊厲聲責(zé)問:“外界傳言你不似以往那般游手好閑,為何你不替父王分憂?”
“終歸是外界的傳言罷了,傳言有幾分可信相信郡主明白得很。”付景淵看著付靜晗,笑得一臉燦爛,“再說了,這根本就不是什么煩憂之事,何談分憂?”
“你簡直就是冥頑不靈!”付靜晗指著付景淵,半晌說出這么一句話。
付景淵點點頭:“郡主說什么就是什么。”
和付景淵的八風(fēng)不動比起來,暴躁的付靜晗真是敗了:“你有什么理由不去?”
“理由?”付景淵挑眉,思索了片刻,沉聲說道,“就說我配夫人游玩了半月,實在是累的很,沒有精力千里奔波了。”
看著付景淵一臉認(rèn)真的臉,聽著這么不切實際的理由,付靜晗實在是無語,片刻之后,拂袖離去,頭上的步搖金釵叮當(dāng)作響,顯然氣怒。
游山玩水還能累成這樣?唬誰呢?
季云舒有些無奈:“怎么這次會讓你去?”
付景淵凝目看著付靜晗的背影,半晌道:“必定是她聽到了外界傳言什么,覺得此次是一個向父王示好的機(jī)會,替我求來的。”
季云舒笑道:“她倒是為你著想。”
“心善罷了。”付景淵也笑,“心善還拉不下臉面,就成了這般。”
想著付靜晗倨傲的表情,季云舒不置可否。
“半月前的事情,皇上現(xiàn)在才得到消息,真是……”棺木都下葬了,去憑悼牌位吧。
“祁山千里之外,半月已經(jīng)不差了。”付景淵說的是實話,沒有一分諷刺,可是這話怎么聽怎么好笑。
“那此次祁山之行是付景蕭陪同前去?”季云舒想想賢王府好像是沒別的人了,付靜晗一個女兒家自然不能陪樂正瑜前去。
“隨便。”付景淵翻了個身,對著季云舒,“不是我就行。”
看著懶散的付景淵,季云舒有些無語:“你的日子當(dāng)真清閑。”
“確實不負(fù)付二公子名聲。”付景淵將季云舒的話權(quán)當(dāng)贊美。
“我記得王妃是明楚國鎮(zhèn)國將軍府的女兒。”季云舒忽然想到了之前文韜的話,清聲說道。
付景淵點頭:“她可是算是易公子的姑姑。”
姑侄關(guān)系,倒是夠親近的!
“怪不得皇上要賢王府出人!”原來還有這層淵源在里面。
“易公子和本家都未必親,更別說她這個哪邊的姑姑了,一切都是表面功夫罷了。”付景淵懶散說道,轉(zhuǎn)而看著季云舒,“以為哪一家都像是相府那么親?”
聽到這話季云舒樂了,這話她愛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