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像,或許我們還沒到!”霏月回頭眺望已經落在身后的密林,那里幽深寧靜,就如昔日的陰影,但霏月知道,死物并未離去,它們就站在陰影中,在嘲笑自己,它們好像知道自己在不久之后就會猖狂的逃回密林,他們會寧可死在密林的爪牙之下,也不愿意迷失在自己制造的恐懼與幻境中,直到死去。
“這里應該是沼澤和密林之間的地帶,這段路應該不會太遠,但恐怕也不會太近!”拋開過去,霏月將目光轉向遠方,天空灰蒙蒙一片,就像被一塊骯臟的棉花遮蔽,一輪灰色的太陽在西邊,些許金光破開灰色的束縛落到地上,但那是遠方,等那些金光照耀在霏月一行人的身上,也已經變成灰色的死光,這讓霏月一行的心中更加沉悶壓抑了。
“不,不,不是這樣,不應該是這樣,我依稀記得在我小時候,曾經看到過那些古老的書籍,那里說過,沼澤一直延伸到密林里,我們現在所在的位置一定是在沼澤里!”葛石低著頭,看著腳邊生滿深綠色青苔的石塊,“你們看,這些石塊上的青苔,至少這里過去也是沼澤的一部分,否則以這里的環境,不可能會在石頭的邊上生長青苔,下雨時青苔應該是在石頭表面上,或者在石頭下方,而不會是在邊上!”葛石將自己腳邊的石頭撿了起來,卻發現石頭邊上還有一些已經干枯的灰色水藻,“這里太詭異了,是什么讓沼澤都退卻的?”
“或許這里只是一片幻影,用來蠱惑我們的!”沙溢坐在一塊大約到他膝蓋那么高的不知是石碑還是石頭上,口中還呼呼喘著粗氣,“而且這里沒有風,就連存在的感覺都值得懷疑,我曾在荒地漫游,在沙漠匍匐,在群山探險,在草地閑逛,甚至進入過火山和精靈的密林,但我從未見過這種樹木,它們一定是被誰可以修剪過,但這里卻沒有任何人的痕跡,那么這里必定就是一片幻影!”他越說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語調也就更加慷慨激昂起來,就像一位偵探,追尋著自己的線索,一步一步將傾聽者引向自己的真相。
霏月看著兩人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取出一枚巧克力放進自己嘴中,這是一枚黑巧克力醬夾心的松露巧克力,外表看上去似乎是一枚甜膩的白巧克力,然而一口咬下去,因為外層的白巧克力的甜膩,使得心中的黑巧克力醬更加苦澀,但霏月非常喜歡這種感覺,她喜歡苦,喜歡酸澀,否則她甚至會覺得自己并未真實的活著,因為她已經不止死過一次了。
沙溢和葛石見霏月低頭不語,只是品味著自己的巧克力,也沒有再說話,只是各自開始收集可以生火的枯樹枝和野草,“這里有很多腐爛的水藻,那種東西燒起來味道可不太妙,如果可以,盡量避開那些,如果有松樹枝就好了,松香的味道真是令人懷念,但這里是不可能有的,當然,我知道一些只有沼澤才會生長的香草,但我并不能保證一定能找到!”葛石一邊在已經成為荒野的沼澤中搜尋,一邊對距離自己并不遠的沙溢說道,突然,霏月出現在葛石身后,伸手抓住他的衣領,這才止住他繼續向下傾斜,這時葛石才發現,自己竟然差點一步踏進沼澤的水洼,水面上浮出一張死者的面孔,蒼白而俊美,那并不是人類,也不是精靈,他認不清,他也不敢多看,便被霏月扯了回去。
而就在這時,沙溢那邊卻傳來嘩啦的水聲,霏月將葛石帶到自己已經布置好的結界中,他現在驚魂未定,只是踉蹌的坐在之前沙溢坐在的石頭上,口中喘著粗氣,面色煞白,就好像連續十幾天沒有睡過一個好覺然后得了重病的人一樣,孤身坐在那里也顯得如此單薄,宛如一位風燭殘年的老者,之前的精神氣已經消失不見。
待霏月趕到沙溢所在的水洼,沙溢的身體已經沉入水中,既沒有拍打水面求救,也沒有掙扎并試圖呼喊,只是這樣靜靜的下沉,下沉,而這片水洼看上去好像只是一個小水洼,但陷阱去卻發現仿佛沒有盡頭,霏月躍入水中,亡魂見到她便哀嚎著朝她張牙舞爪而來,霏月無視它們,只是不斷下潛試圖就會就在自己前方不愿的沙溢,在水中她無法發出聲音,否則她必然可以將其喚醒。
緊急時刻,霏月突然想起自己在密林中使用的鞭子,便揮舞著手用精神力凝聚的鞭子朝沙溢身上抽打,但即便如此,沙溢也沒有任何反應,恐怕是已經眩暈了過去,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他便會成為亡魂的一員,而那些亡魂還在他耳畔低語,霏月看得見它們,也聽得懂它們的語言,它們無法騷擾霏月,所以試圖控制沙溢對霏月攻擊,但沙溢的身軀雖然已經年邁,但意志卻非常堅定,亡魂的蠱惑并不能在短時間起到反應。
見到鞭子對沙溢沒有作用,霏月便將攻擊的方向轉為亡魂,亡魂見到霏月的鞭子沖著自己過來,面容盡是嘲諷與不屑,卻不料霏月的鞭子竟然實實在在的抽在自己身上,頓時便將已經凝聚出一個整體的亡魂擊碎,見到自己的同伴在霏月的鞭子就如紙在刀鋒上一樣羸弱,亡魂們便開始退卻,就如它們到來時一樣,哀嚎著,一副恐怖滲人的模樣,眨眼間便消失無蹤。
沒有亡魂的干擾,霏月上前抓住沙溢的手臂,一點一點的將不斷下沉的沙溢往水面上扯,但即便亡魂退卻,嗜血的水藻卻毫不客氣,它們渴望著鮮血,渴望著生者的靈魂,這使霏月不得不花更多的力氣才能將沙溢扯會地面。
在回到地面后,沙溢已經停止呼吸,他的肺里已經被骯臟的水灌滿,霏月叫來葛石,讓葛石開始對沙溢進行急救,就按照自己上輩子學的對付溺水的人的那種急救,不過突然間,她又想到一個更簡單的方法,“小水!”霏月輕聲喚道,“幫我把他肚子里的水都牽引出來!”
小水對霏月點點頭,沙溢的口鼻便不斷有水溢出,隨著水的牽動,沙溢猛的咳嗽了幾下,然后坐了起來,“咳咳咳咳——這是發生什么?咳咳——該死的——那群陰魂不散的家伙——咳咳咳——”隨著沙溢蘇醒,霏月和葛石這才長長的噓出一口氣。
“看來你們還是不要離我太遠,這里到處都是危險,它們已經太久沒有嘗到活人的滋味了,不會善罷甘休的!”霏月將兩人帶回營地,路上對兩人叮囑道,“看來葛石說的沒錯,這里是沼澤,但已經不是過去的那種了,而是荒地和沼澤的結合體,比過去的沼澤更加危險,也比任何一片荒地都危機四伏!”
這一陣忙活,霏月三人收集到的材料并不足以提供一整個晚上的溫暖,好在霏月有喵喵已經準備好的煉金科技,不過那種東西霏月始終覺得比不上營火來的舒服,那是一片特制的金屬紙頁,將其鋪在營地的中央,便會自然散發出熱量,為了讓它看上去更真實,它還會升起一團幻術火焰,那火焰并沒有溫度,也不能照亮黑暗,只是看上去是一團火焰,僅此而已。
霏月將這張金屬紙頁鋪在地上,寒冷的身軀才稍微溫暖了一些,現在天上已經見不到太陽的蹤跡了,月亮的光不足以突破云層的束縛,而即便月光突破了云層的束縛,也只會比灰色更加暗淡,那種光是死物和陰影的摯愛,對活人沒有任何益處。
在回到這里后,沙溢便返回自己的帳篷換了一套干爽的衣物,走出來時霏月已經為他準備好了一頓并不算豐盛但也足夠令人滿意的晚餐,葛石坐在一旁,背靠在石頭上思索著什么,手中拿著的面包只剩下一半不到,是不是還會往嘴里送一兩下,兩人也就沒打擾他。
“現在我突然很好奇了,你來到這種鬼地方究竟是為了什么!”沙溢將一片奶酪夾到面包中,并在上邊抹上蛋黃醬。
“當然是為了咱們女王陛下交給咱們的任務咯,還能是什么?”霏月對沙溢聳聳肩,她的食物只有巧克力,各種顏色花花綠綠的巧克力,看上去就像一枚枚毒蘑菇,就連沙溢都覺得有點可怕。
“女王陛下!你竟然見過女王陛下?”沙溢驚訝的問道,“我過去也去過翡洱,也聽聞說女王陛下經常會在街上閑逛,還有翡洱的首席執政官,以及女王陛下的一群伙伴,但我從未見過她們!”
“女王陛下現在已經很少在城內走動了!”霏月的目光落在虛假的火焰上,“翡洱現在也不如你聽聞的那樣安全,這是作為世界頂端的代價,就是不知道繼續這樣下去事情會不會變得更糟!”
“高處不勝寒是嗎?即便身邊總有那么多伙伴,但依舊會覺得孤單!”這時葛石也走了過來,他的身軀如死者一樣冰冷,如果再不過來烤烤火,恐怕就真的要變成死者了,“這也是沒辦法的吧!真是可憐的人吶!我可沒少聽過關于翡洱女王的傳聞,從出生開始,到成為公主,最后成為女王,到現在成為女神,每一步都是通往孤獨和寂寞的階梯,她走得越高,在她身邊的人就會越少,當她停下來的時候,她會發現自己身邊已經什么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