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華佗卻開始打起了哈哈，他摸摸鼻子轉頭看著推門而入的店小二：“不是說請我來吃飯么？先吃飯，吃完飯再說吧。”

鳳珺見狀，微微挑眉看了他一眼，轉頭在蘇卿耳畔低聲道：“老頭肯定是遇上麻煩事了，而且看樣子這麻煩還不小。”

蘇卿頗有同感的點點頭，對于這位之前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神醫的印象也改變了不少。

賽華佗雖然是江湖人，但是卻與朝廷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他曾經救過先皇，也就是當今圣上的父皇。先皇也多次邀請他入朝為官，最后卻都被賽華佗婉拒了，最后老皇帝大手一揮，將藥王谷直接封給了賽華佗，同時告誡后人，只要賽華佗活著一天，便是藥王谷的主人。

發展到如今，藥王谷的勢力已經逐漸引起了朝廷的注意了。藥王谷三千門生，門下的回春堂更是遍布大江南北。若是出現了什么騷亂，必然也能掀起一陣風浪。

不過當今圣上一來顧忌著先皇的命令，二來藥王谷谷主賽華佗一直醉心醫學，無心朝廷，皇帝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

原本蘇卿以為這樣的世外高人定然也是淡泊名利的隱世之人，不想這老人竟然也能做出當街售賣那種藥丸的憊懶之事。

藥王谷什么都缺可就是不缺錢，谷里的弟子雖然做不到賽華佗這樣的活死人肉白骨，但是卻也比宮廷御醫的醫療手段高出了很多，而且藥王谷所開的回春堂幾乎也遍布了整個大安朝，賽華佗無論走到哪里都能看到自己的門生弟子，缺錢是絕對不可能的。

所以唯一能結實的就是，賣這種藥丸可能就是老頭子的個人興趣而已。這老頭兒的興趣還真是.......一言難盡。

不過為了賣這種藥丸還要搭上自己賽華佗的名聲，若是讓藥王谷的弟子知道了，不知道該作何感想了。

一頓飯在賽華佗的刻意拖延下用了將近一個時辰，其中有大部分時間都是賽華佗在對桌面上的菜肴各種挑剔，不過看到鳳珺好整以暇的看著他并不打算接話的時候，也只能訕訕的停下了話頭。

喝了口茶漱漱口，賽華佗終于開口了：“你們……跟我來吧。”

見老頭子愿意攤開底牌了，鳳珺和蘇卿兩人對視一眼，神色不變的跟在賽華佗身后出了酒店，往城外去了。

賽華佗騎著一頭灰色的小毛爐，背著自己的竹簍，看上去有些無精打采，就像是一個普通的失意老頭。

蘇卿和鳳珺兩人則分別騎著駿馬跟在老頭身后，還刻意將速度放慢了不少，以免那頭小毛爐跟不上駿馬的腳程。

出城走了約十多里路，賽華佗終于拽著小灰驢往路邊的一個村子轉去，在村子最后面零星的幾戶農戶家前停了下來，走進了一戶簡單的籬笆柵欄圍起來的小院子。

院子里養了幾只雞，還在角落里種了些蔬菜。院子的屋頂上是一層白茫茫的雪，看上去倒是別有些雅致。只是院子里的雪和泥混成了一團泥漿，加上動物的糞便在雪后清新的空氣里那絲淡淡的異味便格外明顯了。

蘇卿看了一眼院子里的動物糞便，漂亮的臉上掠過一絲扭曲的表情。

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她都沒有在這種簡陋污穢的地方出現過，想想若是讓自己的裙擺或者繡花鞋沾上這些臟東西……她的表情更加扭曲了。

鳳珺下了馬，看著另外一匹馬背上蘇卿猶豫的表情，又看了看眼前的小院子，倒是了然一笑，上前干脆的抓著蘇卿的手腕往這邊一拉，直接將人接了個滿懷，然后毫不介意的抱著人邁著大步子穿過臟兮兮的農家院子，跟在賽華佗身后走進了房間里。

房間里面的構造很簡單，一間堂屋，旁邊黑黢黢的一間臥房，隔壁便是廚房，廚房倒是不小，只是里面同樣是亂糟糟的。

這些倒不是重點，重點是在堂屋里面簡單的安置著一張床，床上躺著一名一動不動的異族少女。

少女雙目緊閉，臉上裹著紗布，有的地方敷著黑色的膏藥。她上身沒有穿衣服，而是裹著厚厚的一層白色紗布，紗布從她的脖頸處一直裹到腰間，就連兩只手臂也不例外，房間里彌漫著濃郁的藥味和淡淡的血腥氣味。

蘇卿看著少女胸前微弱欺負的弧度，忍不住蹙眉問道：“神醫，這是……”

賽華佗掃了鳳珺一眼：“這姑娘是我在路上撿到的，她身上有二十七道傷口，全是刀傷和箭傷。”

鳳珺聞言，面色沉靜問道：“是哪種武器造成的？”

賽華佗慢吞吞的從自己背簍的底部摸出一截鋸斷的箭頭遞過去：“這種，我想你應該認識。”

蘇卿跟著掃了一眼，那枚箭頭看上去是很普通的長箭，只是鐵制的箭頭比尋常的箭頭長了將近一半，而且箭頭兩側還有打造出來的血槽用以加大箭頭的殺傷力。

“這個是？”蘇卿愣了一下，猛地鎖緊了眉頭，也顧不得別的，扶著鳳珺的肩頭從他的懷里跳下來，接過箭頭拿在手中又仔細的打量了許久，才面色難看的抬頭看著鳳珺。

鳳珺微微頷首：“蘇家軍特制的飲血箭，是蘇將軍設計打造的。這種箭矢對陣匈奴的騎兵非常有效，殺傷力非常強大，后來軍器監便一直打造這種飲血箭特供于蘇家的弓箭營。”

蘇卿緊緊地攥著手里的箭矢，目光灼灼的看著鳳珺。

鳳珺皺了皺眉拉過蘇卿的手，強硬的將箭矢從她手心里取走，看著被箭矢咯出兩道血痕的白皙掌心，語氣有些心疼：“雖然這種箭矢一直供應蘇家軍，不過別的人也不是沒有辦法得到這種東西。之前王寅棟不是也將軍器監制造的武器偷偷運送到匈奴售賣么？別擔心。”

蘇卿輕輕地咬了咬下唇，片刻后強硬道：“這件事絕對與我父兄無關。”

鳳珺收回目光，只是拉著蘇卿的手卻沒有放開。他自然知道蘇家父子是忠臣也是悍將，他們在戰場上驍勇善戰，卻也知道急流勇退的道理。而且他們有忠心，卻沒有野心。或許上一世他還對此有所質疑，但是這一世，他完全可以放心讓蘇家執掌三軍。

“我相信他們，也相信你。”鳳珺微微頷首，看著賽華佗，“這種箭矢是軍器監制作的，這樣看來，這個女子的身份卻有幾分可疑，先生可知道這女子的來歷？”

賽華佗雙手揣在袖籠里，瞇著眼睛慢吞吞道：“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