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落雪,整個漳州府城都被一片雪白的顏色覆蓋。
街道已經被清理出來,馬蹄踏在青石街道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鳳珺和蘇卿兩人騎著馬,不緊不慢的沿著街道往前走,這個時節街邊做小買賣的人也變少了,只有偶爾看到幾個賣糖葫蘆和烤地瓜的。
“璃兒,喜歡吃糖葫蘆嗎?”鳳珺掃了一眼街邊的攤販,忽然笑道。
蘇卿搖搖頭,外頭的天氣還有些冷,雖然她披著大氅,也難以避免冷風刮到臉上激起陣陣寒意。
“買回去給小風和那個小丫頭吧。”蘇卿忽然又道,“那兩個小家伙許會喜歡這些。如今天氣冷,也不怕糖衣化了。”
“韓毅,你買了東西先送回去吧。本宮帶著太子妃先去赴約。”看著離城門口不遠糖葫蘆攤子,鳳珺面色平淡道。
韓毅有些猶豫,最后還是點點頭道:“屬下遵命。”
鳳珺和蘇卿兩人不緊不慢的出了城,回頭就看到附近還有個烤食物的攤子擺在一顆掉光了葉子的大樹下,攤主是個縮著肩膀的年輕人,滿臉凄苦的模樣。
“駕!”蘇卿輕踢馬肚,身下駿馬立刻飛奔起來。她披在肩上的火紅大氅宛如飛鳥的羽翼在風中格外醒目。
鳳珺也在同時提速,兩人騎馬并肩而行,轉眼間就在雪地里消失了,只留下兩行馬蹄印記。
“隊長,我們的馬跟不上他們的腳程!”一名穿著布甲棉衣的軍士在城頭看見一黑一紅兩抹人影逐漸消失在視野里,立刻向自己的長官報告。
“恐怕我們的監督已經被太子察覺了,先派人跟上,我去跟大人匯報,看我們下一步如何打算。”另外一名留著胡須的中年人皺著眉頭看了一眼城墻下的情況道。
那名布甲軍士有些不安:“可是,那是太子殿下啊,我們這樣……若是被發現了,只怕全家老小性命都保不住了。”
那名小隊長冷笑一聲:“富貴險中求,沒有點兒膽子,如何能成大事?石頭,我就是看你可堪重用,才把你舉薦給上頭的,你可別自己作死。”
“隊長您放心,小的不會辜負你的信任的。”那名軍士像是下定了決定,鼓起勇氣回答道。
那小隊長點點頭,轉身下了城樓。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離開的瞬間,一條鬼魅的黑影已經悄無聲息的潛伏在城墻外面,如一片落雪般輕盈的落在遠處的雪地上。
“這個唐斌,野心有余,耐心不足。”待出了城約莫十里,鳳珺才淡淡的評價道。
“方才是他的手下在跟蹤我們嗎?”蘇卿微微喘息著問。雖然馬跑得有些急,但是卻酣暢淋漓,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子放松的御馬出行了。
鳳珺嗯了一聲,轉頭看著蘇卿的額頭已經沁出一層薄汗,忙把她抱到自己的馬背上,給她擦拭干凈了汗后嚴嚴實實的把她捂在懷里:“天氣冷,別再感冒了。”
蘇卿略微掙扎了一下就老老實實的不動了,躺在鳳珺溫暖的懷里實在是一件讓人難以抗拒的事情。
“他想對我們下手?應該不會那么蠢吧?”蘇卿把腦袋埋在鳳珺的肩頭,有些疑惑的問道。
鳳珺俊美的臉上掛起一絲嘲弄的笑容:“小璃兒你是不是忘了,貴妃的生辰就要到了。即使不敢如何下手,但是借著這個機會向他主子表一表忠心,還是有必要的。”
“那么……”蘇卿抬頭,仰視著鳳珺。
鳳珺正好借著角度吻了一下她的嘴角,笑道:“小璃兒你要試著討好我,夫君可以考慮把翠屏村里的金礦分一半給你的棲鳳閣哦。”
“是嗎?”蘇卿的桃花美目忽然變得亮晶晶,她想到前兩日侍書那邊還傳來消息說江南那邊的棲鳳閣生意太好,店里的首飾頭面已經是供不應求了。
鳳珺低沉的笑了兩聲,雙眼直視前方,沒有回答。
“草民參加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未能遠迎實在是失禮,還望太子和太子妃見諒則個。”別苑門口,紀元帶著自己的那個形影不離的仆人紀玹一同在門口迎接兩人。
“免禮。”鳳珺坦然的抱著蘇卿下了馬,“這兩匹馬性子有些烈,讓馬夫當心些,別被傷到了。”
“多謝太子殿下體恤。”紀元笑得從容,微微俯身一引,“請。”
鳳珺帶著蘇卿走在前面,紀元和紀玹兩人倒是見怪不怪的跟在后面。
按照大安朝的慣例,若是出嫁的女子,最好便是守在深閨大院里操持家事,不要出來拋頭露面。
但是幾乎全國的人都知道太子妃娘娘是個小心眼的醋壇子,無論太子去哪兒都要跟著,而太子殿下竟然也縱著她,不拘場合的帶著她,以至于某些想要借著裙帶關系攀上太子大船的人根本無從下手。
這些時候,在漳州的大小官員幾乎都已經默認了這條定律,若是請了太子殿下的宴席,必然會見到太子妃娘娘。
這棟別院修建的倒是別致,里面雖然不大,亭臺樓閣也都勝在清幽雅致。
別苑的主屋有三層,眾人登上了第三層樓,發現這第三層便是一個空曠且視野開闊的閣樓,里面的一應陳設甚至有些古舊,配著窗外的雪景雪松也很有些古趣。
“不知道太子殿下與太子妃娘娘喜歡吃什么,草民就擅作主張讓人準備了北地特有的美食‘古董羹’,味道鮮美,太子殿下與太子妃娘娘可以一嘗。”紀元引著兩人坐在桌邊,指著桌上的一口銅鍋笑道。
“這‘古董羹’本宮倒是嘗過的,本宮的父兄長年在北地征戰,這種吃食新鮮有趣,味道又很是鮮美,父兄便讓廚子學了做出來給我們嘗過,不過不知道與北邊本地的鍋子有什么不一樣呢!”蘇卿瞧見桌上已經開始咕嘟咕嘟冒熱氣的銅鍋子,忍不住笑道。
“娘娘果然見識淵博,草民倒是出丑了。”紀元笑道。
鳳珺與她坐在上座,揮了揮手示意紀元一同落座,用銀筷試了試鍋子后夾了一塊切成薄片的羊肉放在滾燙的湯水里。
“先朝曾有名士作詩‘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如今我們卻也頗得古人樂趣了。”蘇卿微微一笑道。
紀元頷首:“的確如此,因此草民如今倒更喜歡寄情山水,專門研究各地美食,也可了此一生了。”
鳳珺把燙好的肉片放到蘇卿面前的碟子里,不動聲色的看著紀元:“小公子乃忠勇之后,又得帝師親自教誨,何故做此番失意之論?”
紀元看了看外頭的天空:“天色晦暗,草民唯恐行差踏錯,故而不敢得意。”
“公子此言差矣。”蘇卿輕笑一聲道,“眼前雖然昏昏然,撥云見日豈不又是天道昭昭,這世間,日月更替,豈非常事。天色越暗,新日出現得越快,不是么?”
“殿下……”紀元想要的就是一個承諾,而蘇卿的話,意思卻很明白,明白得讓他都有些心驚膽戰,不由自主的將目光投向鳳珺。
“公子是個聰明人,可惜令尊卻并不能審時度勢。真是讓人遺憾。”終于,鳳珺慢條斯理的給蘇卿面前夾了一堆燙好了的肉片素菜,才開口道。
紀元的神經繃得更緊了,他不經意的與身后的人交換了個眼神,不再猶豫道:“殿下,草民有一要事想要與殿下稟報!”
鳳珺微微瞇上眸子:“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