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茫茫,一望無際。
匈奴二王子赫連元嘉的宮殿位于匈奴王城西北部,與太子宮殿對峙呈掎角之勢。
如今已經是深冬,若是在大安朝,應該正是熱鬧的元宵時節。
蘇雪柔望著窗外不斷飄落的鵝毛大雪,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攏了攏自己身上的月白色錦衾,片刻后收回目光,掩上窗戶,避免外頭的寒意侵襲。
桌上的茶壺里裝著已經涼了的茶水,她也懶得多看一眼。
原本以為跟著赫連元嘉回到匈奴族,至少也會被封為側王妃,沒想到赫連元嘉卻只給了她一個侍妾的名分,這讓她如何甘心?
更何況,赫連元嘉也不是個老實的人,他宮殿里的侍妾妃嬪不比中原皇帝的少,而且這些女人都是傾慕他們二王子殿下自愿為妾的。她這個被赫連元嘉從中原帶回來的女人無疑就成為了眾人眼中勾引二王子殿下的人。
加上之前赫連元嘉一行人在中原吃了個大虧,狼狽逃竄回來,這讓太子的人馬得意了很久,當然也讓蘇雪柔的處境更加難堪了。
她隱約有些后悔,若是當初老老實實留在蘇家,最不濟她父親也會給她選一個門當戶對的夫君,對方便是看著蘇家的滔天權勢也會將她好好護著。
而今她作為赫連元嘉的侍妾,住在宮殿一側的偏殿里,衣食被人克扣不說,便是這里的下人也都緊著她欺負。更讓她有些惶然的是,赫連元嘉已經半個月不曾踏足她的房間了。
以前她篤信,自己還有利用的價值。而且她也自負自己的美貌,即便是在赫連元嘉的三千后宮里,她也算得上是數得著的美人。但是現在,她這種自信越來越淡。
最重要的是,當初他們一行人狼狽回到匈奴族的時候,蘇雪柔的母親與他們走失了。蘇雪柔也曾央求赫連元嘉幫著找一找,赫連元嘉暗中派了幾隊人馬去搜了搜,沒有找到也就作罷了。
眼下,她可真的算得上是孤家寡人了。
“快著些,莫要誤了殿下的大事!”門外忽然傳來一陣低語。
在這里呆了大半年,蘇雪柔也能聽懂一些匈奴語,聽了這話,她過去推開房間門,就看到平日里伺候自己的兩個丫頭正在收拾行李。
看到蘇雪柔出門來,兩個丫頭行了個禮:“夫人,殿下讓您收拾行李,準備隨軍出行。”
蘇雪柔愣住了,隨軍?
她蹙眉問道:“殿下要出兵?什么時候的事情?為什么臨走的時候才通知我?”
那兩個小丫頭打量了她一眼,不明顯的撇撇嘴角:“為了什么,夫人您自己還不明白么?”
蘇雪柔聞言,冷笑了一聲,她怎么會不明白呢?她是漢人,即便如今跟了赫連元嘉,對方只怕也將她視為玩物,又怎么會把這種事情告訴她?
“我知道了。”蘇雪柔關上門,泄力的背靠在門上,無力的委頓在地。
一招棋錯,滿盤皆輸。
不!她還沒有輸!
蘇雪柔眼底掠過一絲恨意,她怎么甘心就這樣認輸?
圣安十九年,冬。
匈奴在北方邊境幽州大舉進犯,率二十萬大軍進攻幽州城防。幽州郡守趙文淵主張死守關隘,而新調任的最高駐邊將官韓德勝卻要開城迎敵。
第三日,韓德勝的左右先鋒被赫連元嘉麾下武將斬于馬下,韓德勝帶兵逃回幽州,不料士兵中有匈奴人混入,最后幽州城破,北方邊境失守,幽州三十萬守軍折損一半。
幽州郡守趙文淵率府兵殺出重圍,命人將戰報送回京都。
然報信人在半途被人截殺,消息難達天聽。
直到匈奴大軍連破七城,快要逼近京畿時,京城里的人才得到了消息。后世將這一變亂成為韓李之亂,禍首便是大安朝的李國公和韓尚書。
“陛下,你如今還不肯看清現實么?”皇宮里,蘇太后恨鐵不成鋼的率領一部分忠臣闖入皇帝的邀仙閣,看著房間里東倒西歪的丹藥瓶子,氣得手都開始顫抖了,“匈奴大軍已然逼近京城,我大安朝的天下岌岌可危,你竟然還在這里與妖婦一同取樂!”
站在皇帝身后的貴妃一臉吃了黃連的表情,有苦也說不出。
她當初為了諂媚皇帝,找了諸多道士來討好皇帝,她也沒有想到皇帝會這么迷信那些亂七八糟的丹藥啊。
雖然她是一介后宮婦人,見識不多,也只會些后宅婦人的陰私手段,但是卻也知道如今天下危矣。她是想當皇后,但是一點兒也不想做亡國的皇后啊!
為此這些時候她也沒少勸誡皇帝,卻都被皇帝用她昔日諂媚的話語堵了回去。再加上李國公和韓尚書還在竭力營造一股太平盛世的假象來糊弄皇帝,如今的大安朝江山已經是烈火烹油之勢,然這天下的主人卻渾然不知。
“母后何出此言?”圣安帝一臉坦然,“不過是幾個匈奴小兵罷了,韓尚書已經派了大軍前去御敵,很快就會收復失地的!”
蘇太后臉色鐵青:“奸臣誤國,昏君誤國!如今天下大勢,你這個做皇帝的竟然渾然不知!李國公乃是竊國之賊,路人皆知,唯獨你被其蒙蔽雙眼,還以為他是國之棟梁!大安朝的國土已經被匈奴侵占了三分之一,再過半月就能打到京城!哀家倒是要睜著眼睛看著,你如何將鳳家先祖打下來的江山拱手送給他人!”
皇帝和貴妃兩人猛然一驚,他們雖然知道匈奴出兵了,但是卻沒有想到事情會這么嚴重,貴妃更是心驚膽戰。如果李國公想要坐上皇位,那么她豈不是與虎謀皮?
她忽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可笑,扶持她的兒子當皇帝與自己當皇帝的選擇題,根本不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虧她還覺得自己算計滿滿,孰料完全是一場笑話!
皇帝忽然感覺一陣眩暈襲來,往后退了兩三步,撞到了宮殿旁邊的七彩琺瑯琉璃樽。
只聽哐當一聲,琉璃樽摔了一地殘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