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門一開,那些被困的獵犬蜂擁而出。
親眼目睹昔日的同伴被虐殺,親耳聽到同伴們臨終前的哀嚎,這些獵犬都已經是雙目血紅,白森森的犬齒磨得咯吱作響。
若是這六個修士修為還在那這些獵犬一擁而上都對他們造不成任何威脅,但現在他們修為被廢,這些被激起兇性的獵犬將會給他們帶來致命的威脅。
更加凄烈的慘叫在背后響起,夾雜著獵刀砍進血肉的聲音、獵犬撕咬的聲音、鮮血噴涌的聲音,在木屋燃起的熊熊烈火的照耀下,這里仿佛煉獄一般。
終于,那幾人只剩下殘破的骨肉散落四處,狗女的情緒宣泄之后,癱坐在地上,那些獵犬圍在她身邊蹭著她,嗚嗚哀鳴。
不知想到了什么,狗女忽然沒能控制住地留下淚來,從無聲的流淚到小聲的啜泣再到嚎啕大哭。
謝安有些茫然無措,他沒有和女孩有過多少交擊,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一個嚎啕大哭的少女。
不過他知道這里已經暴露了,那六個人應該是天狼幫的巡邏小隊,燒掉木屋應該也有報信的作用,這邊的火光染紅了天際,想必天狼幫不久就會有所反應。
雖然有些不忍,但謝安還是不得不走上前去叫住少女。
“節哀吧!”
少女還是嚎哭不止,像是要哭干所有的淚才罷休。
“我們……還是快離開這里吧。”
少女依舊沒有停止的意思,謝安有些著急了。
“這漫天火光的,天狼幫一定也發現了,如果被那些人趕來就危險了。我逃命沒問題,你的話我也能保護你,但是這么多獵犬我可沒辦法護住周全,再不走它們又免不了被屠戮的命運啊。”
果不其然,當謝安將這些獵犬的安危擺出來的時候,少女很快就停止了哭泣。
由于哭得太過傷心,她現在還有點一抽一抽的,這個時候看起來才像是一個正常的少女。
“可以把…它們…都帶走…嗎?”
“不行,這些獵犬太多,帶著目標太大,很容易就會被追上。”
“那…怎么…辦啊?”
“這樣,你讓它們分開逃,這樣目標太多,天狼幫的人也不好判斷,能逃一個是一個!”
“不行…這樣它們…還是會死的!”
少女雖然悲傷,但是聰慧的本質依舊還在,一下子就看出了其中的問題。
謝安這個方案的確有些私心,只要他背上少女并且隱藏足跡,在地面上只有獵犬足跡的時候,那天狼幫的人就不可能正確判斷他的方向,并且還得分散人手去追尋,他們也最有可能逃離。
畢竟他和這些獵犬并沒有多深的感情,所以想到利用這些獵犬來分散天狼幫追兵注意力而減輕自己壓力的方案。
然而少女已經看穿了一切,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滿是乞求。
謝安嘆了口氣說道:“好吧,那還是讓它們分散逃,我們不隱藏足跡,讓天狼幫的人來追我們,它們自然就安全了。”
少女略微思考了一下,覺得這樣做獵犬們的確安全多了,這才點頭答應。
謝安雖然覺得少女這種為了獵犬犧牲自己的做法很傻,但他自己有何嘗不是呢?
他本可以向薛明一樣平淡地過完一生,但是為了曾經朝夕相處的師傅和同門,他毅然走上了險惡的修真道路,次次行走在生死的邊緣,這種選擇又何嘗不傻呢?
但是人生中總得有一些人要用生命去守護啊!總有一些人值得讓你做出看起來很傻但是心甘情愿的選擇啊!
千金山上的同門是他的親人,這些獵犬也是少女的親人不是嗎?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說,謝安和少女是同一種傻得可愛的人兒啊!
“好了,此地不宜久留,都出發吧。”
說完,謝安將軒轅斬擦干插回鞘內,轉身走入了黑暗中。
少女依依不舍地用目光掃視著獵犬們,口中發出一聲唿哨,獵犬風一般地四散奔出,在沒入黑暗之前回頭看了少女一眼,它們或許也知道,這一別將會是永別吧。
待得所有的獵犬全部消失在黑暗中后,少女掛上獵刀,背著弓箭,牽著大白追上了謝安的步伐。
謝安取回了剛才少女丟在那里的藥箱和包裹背在身上,二人一犬開始加快逃離的速度。
少女畢竟還不是修真者,體力方面還有不少的欠缺,盡管有謝安幫她背著行李,但是在跑了大概十余里路之后還是有些氣喘吁吁。
無奈之下,謝安只好將藥箱和包裹系在一起掛在大白的身體兩側,而他則是將少女背在背上。背了一個人有些費力,不過謝安前進的速度倒是依舊不減。
謝安已經能夠聽到一里外追兵的腳步聲了,想必自己讓天狼幫找了這么久,這次來的恐怕有修為高深的修真者吧,如果被追上怕是只有死路一條的吧。
謝安望向天空,沒有發現御劍飛行的修士,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吧。
雪地里的腳印給了追兵指引。因為身邊還有一只大白,謝安背著少女還能勉強隱去足跡,但是大白這龐大的身軀足有好幾個人重,想要扛著大白隱去足跡以謝安現在的實力還做不到。
而且以少女的性子決然不會讓大白去做誘餌引開追兵,所以兩人一犬就只有這樣在通向死亡的路上越跑越遠。
謝安沒有說話,少女也不開口,只能聽到大白哼哧哼哧的喘氣聲。
突然,少女開口了。
“我不要再叫狗女了!”
“什么?”謝安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說,我不要再叫狗女了!”
謝安無聲的笑了,在這種緊張的逃亡時刻,少女不是想著怎么活下去卻是在想著這么無關緊要的事情,不過,這也才符合她的思維方式吧。
“為什么呢?”
“狗女是他們給我的名字,他們殺了黑子它們,所以我不想在用他們給我的名字!”
“那你想要什么名字呢?”
“我不知道,我以前的名字是師傅取的,但是我忘了。”少女聲音有些落寞,似乎想起了早已過世的師傅,似乎對忘記了師傅給她的名字而感到愧疚。
“你幫我取一個名字吧,我想讓你給我取一個名字。”少女的聲音細若蚊蚋。
謝安沒有看見少女的臉,更不知道少女現在的表情,畢竟雖然他比少女大上那么幾歲,但是對于女孩子的心思還是一點都捉摸不透啊。
“恩,那好吧。你記不記得你師傅姓什么?”
“人們好像叫他老陸。”
“你師傅姓陸,還有個養靈獸的愿望沒能實現。你一心想幫你師傅實現這個愿望,要不就叫陸養靈吧。”
說實話謝安取名字的功力并不怎么樣,這個名字當然也很不怎么樣,但是少女卻是微微點頭,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絲喜悅。
“嗯!”
“可惜,這個名字怕是用不上了啊。”
謝安嘆了口氣,聽見身后追兵變近了。
“為什么呢?”
少女絲毫沒有感覺到危險的來臨。
“因為,我們就要死了啊。”
謝安的聲音有些悲傷,有些不甘,但是最后又釋然了。
或許他真的不該心軟之下答應少女用自身做誘餌的行為,畢竟他可是有大仇未報的人,他一貫的宗旨就是保命為上啊。可是不知怎么的,在看到少女那乞求的眼神時,他的心卻軟了下來,鬼使神差地答應了。
現在就要被追上了,十有八九是要死定了,但是這是他自己的選擇啊,人生就這么一次,選擇了,無論結局如何,都不要去后悔,因為后悔也沒有用!
“其實,我們也許還不會死。”
少女的聲音簡直如同天籟,在謝安灰暗的心中投射進了希望的曙光。
“不會死?”
謝安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嗯!應該是這里了,往左邊!”
少女左右看了一下,像是在確認什么,然后給了謝安一條指令。
謝安聞言調轉方向往左邊飛奔而去,速度比之前還快了少許。
很快謝安只覺眼前豁然開朗,原本一直出現在面前的密集樹木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萬丈深淵。
看著眼前深不見底的深淵,在聽著身后越來越近的追兵,謝安只覺嘴中發苦。
“這…就是你說的…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