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高大的喬木逐漸減少，活動的人群越來越多，地面上慢慢的只剩下低矮的蕨類植物，隨著大量人為踩出的路線，林霄走了半個多小時，終于看到了省會武陵的樣貌。

黑暗的世界他的目光絲毫不受到影響，火光與電燈照亮了整座城郊，眼前的景色再也不是各種各樣的黃綠色植物，破碎的高速公路逐漸變得清晰平坦，一些坍塌的立交橋，無數汽車廢棄堆積在兩旁，大量雜亂的帳篷，無邊無際的鋪滿了所有土地，嗡嗡的嘈雜聲鋪面而來，這是林霄這輩子從來沒有見過的人群數量，即使在黑暗以前，整個靜安市也沒有出現如此多的人口，這里的人似乎多到超出了想象。

現在林霄才理解那個女人所說的擠滿了是什么意思，怪不得這里會鬧饑荒，原來武陵的周邊都聚集了如此多的難民，視線里可以看到的就已經是一望無際，僅僅這邊的城郊恐怕聚集就超過了百萬的人類。

林霄暗暗咋舌，各種各樣私人搭建的帳篷圍滿了城市，他看到了不遠處有一條寬大的馬路，似乎那是通往市區的一條路，因為無數想要進市區的人們擁擠在那里。

軍隊進城這件事應該還不算小事，林霄逢人就問是否有人見過許州的軍隊過來，不過大部分人不是麻木的發呆，就是很不耐煩的說不知道，總之詢問的效果十分差。

就在林霄一籌莫展的時候，一個瘦小的中年男子看到了他背上鼓囊囊的背包，跑過來搭訕。

“嗨小兄弟，我看你晃悠很久了，剛來的吧，是不是找不到住的地方？”

林霄轉頭看見了這個男子，瘦小但是眼神很精明。

“不是，我是在找人，請問就在最近幾天你有見過許州趕過來的軍隊嗎？”

“軍隊？”瘦小中年男上下打量一眼，說道：“小兄弟不知道吧，這里屬于收容區，到處都有軍隊管制，咱們小平民一個，怎么能知道他們的歸屬，再說現在的軍隊都是各省各市趕過來混編的，不瞞你說，這事兒你去找軍人都問不清白，不過我倒是可以給你指個路兒。”

林霄初來乍到，見到這么多難民感到很茫然無措，他連忙問道：“大哥，什么路？”

“路嘛……”瘦小中年男裝作很為難的樣子，眼神卻掃到了林霄的背包。

林霄了解了他的意思，旁邊許多來來往往饑餓的難民，他也不敢直接打開背包，只能從旁邊的小口袋里掏出一包面，說道：“這個給你，你說吧。”

瘦小中年男眼神很尖，他掃到了泡面，飛快的說道：“每過三天就有城里的統計員出來干什么變異采樣，而且他們還是專門負責統計人力資源的，你一個外地剛來的也沒啥地方去，我就是開旅館的，不如就住我家吧，而且我們這個片區兒就是我的小表兄來管，他就住在武陵市區里，什么調動肯定都瞞不過他，還有你剛才說哪兒來著？”

“許州的軍隊。”

“對著啊，小兄弟不知道吧，我們這里私下里也有老鄉的聯系，各地的老鄉出去找食大多都會一起行動，住在這里私下里也好打聽。”

林霄聽到他的話也想了想，本來他是準備要是問不到，就直接擠到隔離網那邊說出他的變異人身份，不過他心中有些擔心省城里的人會不會直接把他拉過去研究了，畢竟作為一個手術臺都沒上過的年輕人，真怕所謂的研究就是成為了研究員的小白鼠一樣任人魚肉。

而且看眼前這個進城的激烈程度，要是自己單獨進城了，王韻兒和母親兩人在許州的軍人手中就沒有了什么底牌，就算張巡在怎么照顧，估計也可能會被留在外面，所以當下還是靠自己的行動靠譜一點。

“好吧，怎么個價錢。”林霄問道。

“你路上也知道現在要是新來的人都只能住那荒郊野外的森林吧，我們這兒再破那也是安全上有保障的，所以就你手中的這種面，一天一包。”瘦小的中年男獅子大開口。

林霄森林里一路上也吃了四包，又在外面給那女人一包，現在手中一共才剩下三包，他還想留下一包等找到了王韻兒給她嘗嘗，所以他搖了搖頭，說道：“三天，給你兩包。”

“小哥你可就別在討價還價了，你那包里這么鼓還缺這點兒嗎。”瘦小男連忙擺手，一副老道小商人模樣。

國人的小聰明總是在隨處體現，林霄也就不再討價還價，他低聲說道：“再給你加半斤蟲肉。”

“好成交！”瘦小男立刻擺出了笑瞇瞇的臉龐，率先在前面引路。

有時候這種人也能在末日之下找到屬于他的生存之道，他沒有想其他難民那樣渾渾噩噩，雖然身材瘦小，沒有外面森林里那些捕殺昆蟲的年輕男人強壯，但是他憑著手里僅有的資源與先機，在黑暗世界里率先做起了小生意，這一點也是值得稱贊。

林霄跟著他穿梭在雜亂破敗的帳篷群里，身旁每個帳篷都是雜七雜八的顏色，有的是衣服拼湊縫補成的，有的是塑料帆布搭建，還有的是鐵皮樹枝堆排而成，地面上僅僅留下了一兩個人行走的狹小空間，許多火把都是插在高高的木桿上充作路燈，可見現在難民的生活水平有多糟糕。

瘦小中年男見到林霄皺著眉頭不斷打量四周，笑著道：“小兄弟不要嫌棄破，咱們現在都是難民，以前我在老家還有五間門面呢，每個月收租子花都花不完的錢，可是現在才一個月錢就成了廢紙一張，走到哪里都不認，有食物的現在才是富人，所以說世事無常吶。”

林霄笑了笑沒有說話，很快他們便穿梭到了瘦小男開的所謂的“旅館”，一片十多平米的塑料帳篷有些低矮，里面有些微弱的火光。

“到了，進來住吧。”瘦小男人率先鉆了進去，對著里面的一個婦女和三個小孩子招呼道：“有新客人到了，騰點地方給人走路。”

林霄也鉆了進來，帳篷里面還算干凈，四個地鋪緊緊挨著在中間，后面是火坑與水桶，門口旁堆積了幾個行李包，帳篷左側和右側都各有一個半透明的塑料布當作了隔間，里面似乎就有他的房間。

“小哥貴姓啊？”瘦小中年男端了一盆清水過來給林霄洗用。

林霄接了過來，說道：“免貴，我叫林霄。”

“林小哥不要嫌棄，條件比以前差了點，可放在現在也還不錯吧。”瘦小男站在通道中間介紹道：“你住左邊的這屋吧，里面還住了一個男人，三十多歲做土木工程的，每天都被征召進城里，只有晚上才回來住，聽說這兩天就要搬進城里了，命真是好。”

“晚上？”林霄疑惑的問道：“大哥，太陽都看不見，你們是怎么分辨白天晚上的？”

“這是武陵城里給定下的規矩，聽說市里研究所的人還能觀察到太陽，我們也不懂，反正城里有座最高的信號塔，白天呢就亮著十二盞大白燈，一小時滅一個，等全黑的時候就是晚上了，晚上就是十二盞大紅燈，反正我們這邊是城郊，看不清楚燈塔，那邊管理站就有信號員每一個小時打一顆信號彈，我們都是靠這個分辨時間。”

林霄點了點頭，看來省城里還是有能人，只有時間的概念人們才能進行社會性活動，這個不但方便普通人之間的交流，也有利于上層的調度指揮。

他又介紹道：“右邊住了兩個小姑娘兒，人很安靜的，也是等著投奔城里的什么親人，晚上你就能見著了。”

“嗯嗯。”林霄掀開塑料布，走進了左邊的隔間，房間里只有兩張地鋪，不過這個老板還是很用心的改善，下面先是墊了幾個木板，然后鋪上很厚的衣物，最后才是一張床單鋪在上面。

林霄從被背包里掏出了兩包泡面，然后用菜刀割下約有一斤的蟲肉，一起遞給候在門口的瘦小男老板，說道：“這是房租，老板希望你能夠幫我打聽許州來的軍隊和隨行的平民，如果消息確切，我還會在給你一些蟲肉。”

“唉好好好，我一定幫你問清楚。”瘦小男老板自然看到了林霄那兩包泡面和多給他的那些蟲肉，連忙點頭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