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敏而在看著一本《百科全書》,有時候她喜歡翻些舊書出來看,雖然有些知識是早就知道的,可是重新看起來,還是覺得有趣。她翻出來也是有原因的,因為令揚現在已經在學說話,雖然很多時候她并不知道他在說什么,可是,大家都說,大人說的話,小朋友是聽得懂的,所以,她就不客氣了,每次和他外出散步的時候,就會對他說,這是天空,天空為什么是藍色的?因為空氣有自身的漲落,密度漲落等對陽光的散射,而且藍色光容易被散射,于是產生了我們看到的藍天。
蔣浩恩笑她:“這種大道理他哪里聽得懂?”
但陳敏而才不管他聽不聽得懂,她只是喜歡說而已。
這一套書也是陳媽媽留下來的,當時陳媽媽是擔心日后陳敏而會有太多的問題提出,所以就準備了這套書讓她自己翻來找答案。陳敏而準備以后照做,不過,她現在想重溫當年的故事情節。
蔣浩恩看到她臉上帶著微笑,便站在門口看著她。但令揚沒有這么好的風度,他大聲的叫道:“媽媽。”他最近在學說話,“爸爸”、“媽媽”、“貓貓”、“狗狗”是他最喜歡說的詞語。
陳敏而抬起頭來,看到他們,臉上的笑容擴大了。
蔣浩恩說:“我要去接爸爸回來了。”他放開令揚的手,示意令揚走過去找媽媽。令揚其實不用他示意,也很主動的扭著小屁股走了過去,然后回過頭來向蔣浩恩揮手。蔣浩恩也朝著他揮手,然后出去了。陳爸爸去踢足球,蔣爸爸當觀眾,現在應該快要結束了,所以他要趕過去把兩位長輩接回來。
陳敏而帶著令揚到花園里散步,任由他在地上爬來爬去。雖然他現在已經會走路,但是有時候,他還是喜歡爬。科學的說法是,爬得多的小孩會更加聰明,不過,陳敏而只是覺得,她不應該去限制他。
蘭姨見到,笑著說:“我們那時是沒有時間帶小孩,所以任他到處亂爬,現在的年輕人則是喜歡讓孩子爬。”時代在進步,但一些事情并沒有質的改變。
令揚見到蘭姨,抬起頭來咧開嘴對她笑,口中說道:“婆婆、婆婆。”他從不認生,而且他每日見到蘭姨的時間,比見他媽媽的時間還要多,因此,和蘭姨很是親近。
蘭姨過來拉了拉他的小手,然后走進屋子里了。
陳敏而聽到車的聲音,知道是蔣浩恩和爸爸他們回來了,于是往門口張望。幾秒鐘后,果然見到車子駛了過來。
蔣浩恩下了車,扶著陳爸爸下車。陳敏而跑上前去,問道:“爸,你怎么了?”陳爸爸的樣子看起來有些疲倦,和以前他踢完球回來精神煥發的樣子大相徑庭。
陳爸爸笑了一下。令揚走了過來,伸手讓他抱。陳爸爸蹲下去,抱起令揚。令揚又回頭找蔣爸爸,三個人一邊說笑一邊走進屋子里去。
陳敏而看著蔣浩恩。
蔣浩恩說:“爸爸只打了半場就覺得不舒服了,坐在一旁休息。我本想帶他去醫院檢查,但他說不用,明天才肯去。”他攤了攤手,一臉的無奈。
陳敏而往屋里看了一眼,只見兩位爸爸正在逗著令揚玩,小孩的笑聲幾乎要把玻璃都震裂開來。她心想,無論如何明日一早她要帶爸爸去醫院檢查,不然,她放心不下。
但是,陳爸爸沒有等到第二日早上才去醫院。他臨睡前在洗手間摔了一跤,陳敏而聽到響聲跑進去,他連呻吟的聲音都很小。
陳爸爸被抬上救護車前,對陳敏而微笑了一下,示意她放心。陳敏而一直握著他的手不放,最后跟著上了救護車。
陳爸爸進了醫院后開始嗜睡,他意識還清醒的時候,再三向陳敏而保證,他會平安無事,很快就可以出院。但是,他并沒有遵守諾言,一個星期以后,他離開了。
那一日,正好是陳媽媽離開一周年的日子。大家都惻然。陳敏而在一年之內失去了父母,從此成為孤兒。但是這一次,她沒有在人前流淚。陳爸爸離開的前一刻,還握著陳敏而的手,直至冷卻了仍未松開。陳敏而知道他心中有萬般不舍,可是,她也知道,爸爸的心早就隨著媽媽去了,他撐著的這一年,不過是讓她習慣沒有媽媽的生活。她握著陳爸爸的手流了一夜的淚,然后對陳爸爸承諾,日后她不會再流悲傷思念的眼淚,她會好好照顧自己。
這一日,陳敏而回到辦公室,還沒有坐下來,辦公桌上的電話就響了起來,是系主任找她。她去到系主任的辦公室,只見他一臉的嚴肅,告訴她有學生舉報她之前提交的職稱論文涉嫌抄襲學生的論文。陳敏而早就看到一個女孩站在一旁,這個女孩眼神游離不定的看著她。
陳敏而回到辦公室,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同事覺得奇怪,問她發生了什么事。她微笑著。她否認了抄襲論文的事,當然要否認了,憑她還需要去抄襲學生的論文,對她而言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可是系主任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要求她停職直到事情水落石出。她也沒有爭辯。
同事還來不及和她說話,只見系主任的秘書走了進來,陳敏而知道她是來看自己離開了沒有。同事也不敢說什么,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安靜的坐下。
陳敏而一個人離開了辦公室。
走到空闊的地方,她抬頭看著天空,天很藍,云很白,天氣晴朗,是個做什么都很適合的日子。她從一棵盛開著的羊蹄甲下走過,花瓣紛紛揚揚的從頭頂飄落。
陳敏而把從辦公室里帶出來的東西除了電腦以外全部丟進了垃圾桶,抬頭挺胸的走出了校門。她去坐地鐵,發現地鐵里人頭涌涌,這個時候正是上班高峰期。她跟著人潮上了車,車內的人都拿著手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她又看著車外,車外的人也是拿著手機,大家都很忙碌的樣子。她已經很久沒有坐過地鐵了,原來現在和以前,并沒有兩樣。她突然覺得很孤單。
蔣浩恩在陳敏而從前的家里找到她,那時,她躺在沙發上,已經睡著了。手提電腦放著音樂,來來去去就是一首。蔣浩恩走過去,蹲了下來,在她的額頭上深深的吻了一下。陳敏而睜開眼,看著他。蔣浩恩也不說話,也擠到她的身邊睡下,緊緊的抱著她。
墻上的時鐘在“滴答滴答”的響著。
終于,聽到了時鐘走到正點的聲音,陳敏而坐了起來,對蔣浩恩說:“我們回去吧。”
蔣浩恩關好了門窗,一只手握著陳敏而的手,另一只手拿著陳敏而的袋子和電腦,兩個人走出門外。陳敏而說:“我想走樓梯。”
蔣浩恩笑著:“好。”
陳敏而閉著眼睛,一步一步的跟在蔣浩恩身后,他們走得很慢。終于,蔣浩恩說:“到了。”
陳敏而張了雙眼,卻看到一堆的大人小孩小學生。原來蔣浩恩帶她來到小區的游樂場。那是傳說中,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那時,他四歲,她還未夠一歲。
這一日,蔣浩恩帶著陳敏而四處游玩,午夜時分兩個人才興盡而歸。
林其臻知道了這件事,鐵青著臉去找人,可是學校的領導班子早就換過了,她找了幾個人,對方客客氣氣的接待了她,她還是無功而返。她對唐琇文說:“沒有想到有一日會因為我連累敏而。”現任的系主任曾是她的下屬,她曾對他有過數次的批評。她太過喜歡陳敏而,大概是因為這樣,陳敏而才會遇到這樣的事吧。
唐琇文溫言道:“敏而不會介意的。況且事情很快就會真相大白,你稍安勿躁。”
被停職了的陳敏而,沒有和任何人提起過這件事,她和往常一樣的平靜,每日帶著令揚到處去游玩,有時又到程柏妍家里去做面包蛋糕。
程柏妍說:“不如我們合伙開個蛋糕店?這樣的美味不拿出來造福人類實在太浪費了。”
陳敏而說:“要開你自己開,我沒有興趣。”她不過是偶爾才做做,而且,她只會做給喜歡的人吃,沒有想過為其他人服務。
那日王立軒剛好也在,他說:“我才想說我也要參股,好在你拒絕得快。”不然他又要碰釘子了。
程柏妍白了他一眼:“都是快要做爸爸的人了,還整日記著吃。”見到丈夫一臉無奈的樣子,馮子澄在旁邊笑得合不攏嘴,她的肚子已經很明顯。
大人們在說笑,樂祈和令揚都好奇的抬頭張望,只有樂寧捧著一塊蛋糕停不了口,也無暇理會周圍的人。她一邊吃著,一邊點頭:“好味,好味。”
程柏妍突然發覺她吃得太多了,于是便走過去,一邊說:“不要再吃了,你今日的零食份量已經超標了。”
但樂寧一見勢不對,便拿著蛋糕跑開了。程柏妍在后面追著,她就是不肯停下來,母女倆轉著沙發轉起圈來。樂寧一邊跑還一邊不忘吃蛋糕,又回頭看母親是否已經跟了過來。
大家都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起來。程柏妍只好停了下來,也跟著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