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安逸慣了的程柏妍,在連日的勞心勞力下,終于累倒了,她感冒在床不想動。在吃完陳敏而拿來的白粥和小菜之后,她嘆息道:“總算活過來了。”父母還在鄉(xiāng)下未回來,她也不想打擾他們,只好自己撐著,但一夜下來,她已經(jīng)不成樣子,不得不打電話求救。她有點自嘲的道:“我這金剛不敗之身也會有今日,真是奇哉怪也。”
陳敏而見到她那個有氣無力的樣子,也覺得好笑,平時那么活潑好動的一個人,現(xiàn)在躺在床上不能動,難怪都說“英雄最怕病來磨”。她有點心疼的說:“好好休息,公司的事慢慢來。”
程柏妍笑道:“公司的事可以告一段落了,一切都如愿的正常了,成效也會慢慢的體現(xiàn)。我也不著急了。”老實說她是很自豪的,這是她第一次大刀闊斧的調(diào)整公司,她幾乎可以看到光明前途就在眼前了。不過,她也會老老實實的一步一個腳印走,畢竟,創(chuàng)業(yè)難,守業(yè)更難。回想起之前的那些日子,雖然說不上驚心動魄,但也是她人生一個很重要的時刻,以后,無論是什么,她都可以面對了吧。現(xiàn)在想來,之前的失戀根本就不算什么,她也幾乎想不起自己失戀過了。真好,真的活過來了。原來,沒有什么是過不去的。
她又笑道:“你不用管我的,有什么事就去做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難得今日是周末,她也不好意思拉著陳敏而不放,畢竟戀愛中的人們,有時候只想與戀人相處,她就是這樣,那些日子,想起來就覺得慚愧。
陳敏而看了她一眼:“你不必操心了。”程柏妍也不想想,她現(xiàn)在這個樣子,誰放心得下啊。據(jù)說感冒是種很奇怪的病,吃藥的話七天就會好,不吃藥一個星期會好。她以前試過,果然是這樣,看來柏妍也得經(jīng)歷七日的洗練才能恢復如初了。真是難為她了。
程柏妍還想說話,門鈴電話卻響了起來,她笑道:“會不會是浩恩?”這個時候,也沒有誰會想到她了吧。
陳敏而說:“我去看看。”她過來的時候蔣浩恩給過她電話,想必他也沒有那么快來到。會是誰呢?
陳敏而剛拿起話筒,那頭一個清晰的聲音就響起:“你好,我是林靖遠,請問柏妍在家嗎?”隔著聽筒,陳敏而發(fā)現(xiàn)這個人的聲音意外的溫柔,不過,林靖遠整個人看起來也是溫文有禮的,和柏妍的開朗形成鮮明的對比。在外人看來,程柏妍也是一個斯文人,不過,和她熟悉之后,會發(fā)現(xiàn)她很活潑,不知道平時她在辦公室是怎樣的一副表情去主持大局?
陳敏而按了開門鍵,笑了一下,這個林靖遠,看來也很關心柏妍嘛。她開了門,進來的卻不止是林靖遠一個人,王立軒笑嘻嘻的臉孔一下子躥了出來。他笑道:“早上好。很久不見了。”他那副口吻,像是兩個人很熟悉的樣子。
陳敏而見到他,第一個反應是摸摸鼻子,這位可真的是不速之客哩,他是來湊熱鬧的嗎?
林靖遠提著一個水果籃,很自覺的走進來,看樣子,不像是第一次來。陳敏而笑了笑,看來他們之間的感情發(fā)展,比她想的要快。柏妍一向不會拖泥帶水,她知道自己要什么,這也是個好習慣。
王立軒問道:“請問洗手音在哪里?我剛才在樓下被一個蓮霧砸中,頭上開了花,我會考慮去買彩票。”這樣的事都被他碰上了,說運氣不好都沒有人相信,但現(xiàn)在他想去砍了那棵樹。
陳敏而看看他的頭,果然頭發(fā)是有點濕濕的,但如果不認真看,根本就不會發(fā)現(xiàn),因為他的頭發(fā)也太短了。她給他指明了方向,王立軒幾乎是沖進去的,然后里面就響起了嘩啦啦的水聲。
林靖遠在旁邊笑道:“這個人有點潔癖,忍了這一分鐘也真是夠辛苦的了。”他想到剛才的情景就覺得好笑,他們正在走著,誰知道頭頂一個蓮霧直線落下,他們都閃開了,但沒有想到另一個不打招呼,急速下降,才剛站定的王立軒還在自夸身手敏捷,話音剛落,一下子就被砸中頭了,他臉上那扭曲的表情比什么都精彩。不過,這個社區(qū)里種了太多的果樹了,他認得出的有芒果、蒲桃、龍眼、蓮霧,他很好奇大家平時是怎么出門的,都不怕被砸到嗎?難道大家出門的時候都打傘嗎?
林靖遠敲了敲門,程柏妍正坐在床上翻看電話,她抬起頭來,甜甜的笑了一下:“請進。”她聽到他們說話的聲音,心里很是高興,有人這么牽掛著她,也是值得高興的一件事啊。
林靖遠見到她一副粉黛未施、面色蒼白的樣子,和平時神采飛揚的她大相徑庭,于是關切的問道:“好些了嗎?”
本來還是精神萎縮的程柏妍,現(xiàn)在看起來好多了。她笑道:“一聽見你來了,沒有精神也提起精神來了。”前些日子,林靖遠幫她看公司賬目,她實在是熬不了夜,竟然打起瞌睡來,還是林靖遠提醒她。如今,他來了,她很自然的條件反射。想起來也真是不好意思,人家義務幫忙還沒有說什么,她自己倒先累了起來。因為過于疲勞,還麻煩了兩次林靖遠深夜送她回來。現(xiàn)在好了,還病倒了,讓人家知道她是嬌生慣養(yǎng)的一個人,她的臉都丟大了。
林靖遠卻沒有她想得那么多。他笑道:“有胃口嗎?外面有些水果,不如洗些給你吃?”這些日子的相處,他知道程柏妍是個大胃王,喜歡吃的東西沒有上限,多少都吃得下去。
程柏妍笑道:“現(xiàn)在是吃西瓜和芒果的季節(jié)吧,前幾天我還見到街上有荔枝,可惜沒有時間去買。”忘了是哪個詩人說的了,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等下她要問問敏而,這是誰的詩。她在這一方面,通常沒有什么記憶力。
林靖遠笑道:“也有。我去拿過來。”他不清楚她最喜歡吃哪樣水果,所以每樣都挑了些,裝滿了一個籃子,五顏六色的,看起來賞心悅目。
在房外的陳敏而聽了,她說道:“不用麻煩你了,我拿進去吧。”
結(jié)果,是王立軒捧了進去,一個白色的碟子裝著一串紅色的荔枝,荔枝上還有幾片葉子,很是好看。
程柏妍笑道:“不是有果盆嗎?”
王立軒笑道:“你家的果盆都是紅色的,這荔枝本身就是紅色,襯起來不好看,白色的碟子就好看多了。”
程柏妍一聽便笑了:“你和敏而一樣的麻煩,專門講究這些細節(jié)。你家的餐具大概也是純白色的吧。”
王立軒不回答當是默認。他笑道:“你還有力氣剝荔枝嗎?我很樂意效勞。”他看到林靖遠只在旁邊笑,也不說話,所以想著提醒他。唉,平時那樣聰明細致的一個人,怎么現(xiàn)在變得遲鈍起來了?難道說戀愛中的人會變傻,是不分男女的?
林靖遠笑著,拿起了一顆荔枝。程柏妍并沒有等著別人幫忙,她自己早就動手吃了兩三顆了,她笑道:“有一次,我和敏而比賽吃荔枝,你們猜誰贏了?”這件事發(fā)生在她們的大學時期,有一個夏天,她們閑來無事,剛好茶幾上又有一串荔枝,她們就打起賭來。
王立軒笑道:“當然是你,還用得著猜嗎。”林靖遠也是這種想法,他不說話,看程柏妍怎么說。
程柏妍笑道:“理論上來說應該是我,因為我眼捷手快,但實際是我輸了。”而且還是輸?shù)煤懿环獾哪欠N,不過,輸了就是輸了,她再不服氣也沒有辦法。
王立軒當場不相信:“你還會搶不過敏而?”雖然她們看起來都是那樣的斯文,但王立軒選擇站在陳敏而這一邊。
程柏妍笑道:“不信你們問敏而。”確實打架多數(shù)是她贏,這個她得承認。
陳敏而也笑了。那次她們打賭,誰輸了就去籃球場跑三圈。陳敏而最討厭夏天跑步的了,所以,趁著程柏妍不注意,整串荔枝拿了跑到房間里吃了起來。反正也沒有規(guī)定說是要在什么地方吃。最后程柏妍不得已去跑了三圈,陳敏而還把當時的情形拍了下來。以后,誰要是說程柏妍會耍賴,她就把這件事說出來,力證陳敏而也不是善良之輩。
林靖遠和王立軒都笑了起來。王立軒道:“看不出來嘛,你也會出這一招。”其實他也會。
陳敏而笑道:“繁禮君子,不厭忠信;戰(zhàn)陣之間,不厭詐偽。”
王立軒問她:“什么意思?”他自小上國際學校,語文說有多爛就有多爛,這種文縐縐的話,他聽到了就覺得一頭霧水。
程柏妍回答道:“兵不厭詐。”和陳敏而在一起多了,她的話,她多少都聽得懂,雖然,也有點吃力。
這時,陳敏而拿起程柏妍的手表看了看時間,說道:“時間也不早了,我想回家去做些事。”
程柏妍說道:“那你先回去吧,我沒有關系的。”
陳敏而又看看王立軒。王立軒是何等人物,他說:“我送你回家。”他知道陳敏而沒有車,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不好好利用怎么行。
陳敏而搖頭:“不用,我家就在旁邊那棟樓。”這么近,走路就行。
這么不按理出牌,他還以為陳敏而是提醒他一起離開的呢。王立軒又說:“那么,請我到你家喝杯咖啡。”
陳敏而笑道:“我家沒有咖啡。”她是說真的,她不在家里喝咖啡,陳爸爸陳媽媽也不喜歡。
他不死心的說:“請我到你家坐坐。”他也不等她說話,又說:“你家總該有椅子吧。”
陳敏而無奈,只好點了點頭,同時也詫異,這個人的死纏爛打功夫還真是了得,把這種不達到目的不罷休的精神用在其他方面,想必也是成績斐然。不過,請他一起離開的目的達到了就是了。
王立軒一臉勝利的表情朝著程柏妍和林靖遠揮揮手。那兩個人都被他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