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陳爸爸正在看歐洲杯賽事回放,陳媽媽在整理衣物。陳爸爸一邊看著球賽,一邊順手幫忙折衣物,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話家常。
陳敏而坐到媽媽身邊,問她:“媽媽,我們去旅行好嗎?”
陳媽媽覺得奇怪,問道:“你不是才旅行回來嗎?”她知道女兒并不是那么喜歡旅行的人。有人說過,旅行是人生一大要事,身體和靈魂,總得有一個在路上。陳敏而則說:我的身體和靈魂需要保持一致,留在家里是最好的選擇。她對心靈雞湯這回事不置可否,從來不會中毒。
陳敏而說:“假期太長,整天待在家里也不是辦法。”現在的天氣,不是暴雨就是暴曬,一點也不好過,她開始覺得有些悶了。她搖著陳媽媽的手臂,央求道:“媽媽,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她總是覺得一個人旅行很沒有意思,偶爾遇上喜歡的風景,也只能自拍,她一個人的旅行,從來只有風景照。
陳媽媽還沒有說話,陳爸爸就緊張的道:“不準你拐走我的太太。”女兒沒有說要和他一起去,雖然是體貼他要上班,但他不想獨守空房。
陳敏而說:“爸爸,你不盯著電視機,待會進球了。”她就知道父親會來搗亂,自來最疼愛她的父親,現在最喜歡和她向媽媽爭寵,用媽媽的話來說,他是越活越像個小孩了。
陳爸爸說:“不要哄我,這是回放,又不是現場直播。”本來他是想看直播的,奈何陳媽媽堅決不允許,放言道若他要看直播,今年一年睡客廳。他可不敢違背太太的意思。他又說:“不要轉移話題,你休想跟我搶你媽媽。”他習慣了妻子在身邊,回家看不到她,心里空落落的。
陳媽媽看了他一眼,對陳敏而說:“這樣的天氣,就算我跑了,你爸爸也不一定會去追。”她的話,讓父女倆都笑了起來。
陳爸爸說:“亂講。天涯海角也要追回來。”
陳敏而說:“媽媽陪我的話,我去一個星期,不陪的話我去半個月。”這個家,也不是只有她爸爸才會耍賴的,她也會。
陳爸爸說道:“等我退休了,再陪你去。”現在他還是勤勞的上班族,請假這件事雖然沒有難度,不過,也不是隨時可以走得開的。
陳敏而笑道:“那是兩年之后,爸爸。”她現在就想旅行,兩年后的事情兩年后再跟她說。
陳媽媽說:“這樣吧,敏而去兩個星期,我去一個星期。”她覺得這是個可行的方法,兩邊的感受都照顧到了。
陳爸爸說:“我最近有些腰痛,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足球聚會的后遺癥。”他皺了一下眉頭,摸了摸自己的腰身。
陳敏而抗議道:“這是苦肉計,不公平。”
陳爸爸說:“誰說的?不信你看。”他作勢要捋起衣服。陳媽媽“啪”的一下把他的手打了下去。陳爸爸無可奈何的說:“我用得著使苦肉計嗎?”
陳敏而說:“我自己去好了,我想去倫敦,爸爸媽媽不準反對。因為我已經不讓媽媽陪著了。”她知道,爸爸離不開媽媽,媽媽離不開爸爸。其實,她心里是很高興的,畢竟父母的感情這樣深厚,她只有驕傲的份。
陳媽媽有點擔心的問:“現在那邊會不會有些亂?”脫歐一事令人嘩然,現在那里的意見還是不統一,她的擔心也是正常的。
陳敏而笑道:“新首相上臺,一切會平靜下來的。”他們將迎來第二位女首相,相信一切很快會好起來。
陳爸爸笑說:“記熟大使館的電話,必要時用得著的。”人在異國,沒有比大使館更親的親人了。他的女兒自小習詠春,他倒不擔心她的人身安全問題。況且,女兒自來就只喜歡都市,要她去些風光旖旎經濟可能稍欠發達的地方,她會一口拒絕,理由是,她想隨時找得到干凈的自來水洗手。令人哭笑不得。
就這樣,陳敏而決定了她的行程。
一個人的旅行,走走停停,時間總是過得有點慢。因為已經造訪過倫敦,所以,這一次,陳敏而并沒有刻意安排行程,只是想到哪里就去哪里。她是這樣想的,與其走馬觀花的瀏覽熱門景點,不如四處閑逛,反正這一次她來,不過是想散散心。另外,這個城市處處都是風景,隨手拍下的照片,都可以作明信片,她無需刻意尋覓。
這一日,她去看噴泉,只是逛了一會兒,她就遇上了著名的陰雨天,小雨淅瀝淅瀝的下了起來。她沒有帶傘,便走到了一個建筑的門口去避雨。那個中世紀的建筑門檐極淺,避雨的用途,只是聊勝于無,不過,她并不介意,這樣紛飛的小雨,只會令她覺得浪漫,雖然她只得一個人。
有些游人也并不介意這樣的雨,他們在雨中的噴泉穿梭,歡笑聲不斷。陳敏而也被感染到了,不由得跟著微笑起來。她側著身看著不遠處的幾個小孩在玩耍,又伸手去接那斷斷續續的小雨滴。
突然,雨滴沒有了,她覺得奇怪,不遠處明明還飄著雨絲,愣了一下,她才發現只是她的頭頂被遮住了。她回過頭,看到蔣浩恩正在看著她微笑。她不敢眨眼睛,怕是自己的幻覺,眨了眼睛以后,蔣浩恩會消失不見了。
蔣浩恩見到她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笑著說:“這樣看著我,眼睛不累嗎?”
不累,真的不累。過了很久,她才訥訥的問道:“是你嗎?”
蔣浩恩還沒有見過這樣傻得可愛的陳敏而,他淘氣的回答:“不是我,你看到的是幻覺。”他一只手拿著衣服遮在陳敏而頭上,一只手摟著她的肩膀,心疼的說:“避雨也不會找個合適的地方,看,頭發都濕了。”
小雨珠順著頭發落在她的眼睛周圍,她的鼻子酸酸的。她連忙轉過頭去,哪知越擦淚水落得越快,和雨水一起模糊了她的眼睛。
蔣浩恩抱緊她,用下巴抵著她的頭發。她的眼淚沾濕了他的襯衣,她也顧不得了,干脆讓眼淚痛快的流了下來。這些日子以來,她輾轉反側,心中的苦悶無處訴說,一直壓抑著,此刻,所有的委屈都化作眼淚,發泄了出來。
蔣浩恩輕輕的拍著她的肩膀,眼里也閃著淚光。終究,他還是讓心愛的女人流了眼淚。
不明就里的路人走了過來,關切的用英語問陳敏而:“他欺負你嗎?我幫你打他。”他挽起了衣袖。
陳敏而看著那個可愛的白發大叔,連聲說:“不是,不是。”她護在蔣浩恩身前。這位大叔看起來這樣粗壯,被他打上一拳,可不是好玩的。
大叔和他的同伴見了,欣慰的笑道:“這是喜悅的眼淚。”他們笑著走開了。
蔣浩恩用手輕拭著陳敏而的眼淚,笑道:“不能再落淚了,不然,我可能要臉上開花的回去。”這里的人只要見到女性落淚,不問緣由的就當作被欺負了,她身邊的男性可能成為攻擊的對象,他可能打不過人家。
陳敏而看著他,本來是想反駁他一兩句的,卻不知為何破涕而笑起來。
回到酒店,蔣浩恩拿著毛巾幫陳敏而輕輕的擦拭著頭發,陳敏而趴在他的腿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蔣浩恩拿過一把梳子,輕輕的幫她梳著頭發,笑道:“聽說卷發的人脾氣都很壞,我現在相信了。”陳敏而的頭發有些自然卷,她又不喜歡留長頭發,所以,每天都要花一點時間在頭發上,蔣浩恩喜歡幫她撫平那些調皮的頭發,她的頭發軟軟的,散發著淡淡的香氣。
蔣浩恩見陳敏而并沒有回應他,有些奇怪,俯低身子一看,陳敏而雙手搭在他的大腿上,嘴巴微微張開,呼吸十分均勻,原來,她睡著了。
蔣浩恩又是好笑又心疼,他輕輕的抱起了她,在她耳邊低聲說:“我們回床睡。”他幫陳敏而蓋好被子,在她身邊撐著頭,專注的看著她的臉孔。她的鼻子還是有點紅紅的,臉色稍嫌蒼白,看得他心疼不已。她過得這樣不快樂,而每日早上,他見到的只是她的笑容,竟然沒有察覺她的異樣。
若不是看到程柏妍社交網頁上的照片,他永遠不會知道發生過什么事。媽媽把敏而送給她的絲巾轉送給蘭姨,又讓蘭姨戴著到陳家。媽媽的這個動作,不外乎是想告訴所有人,她不喜歡陳敏而,也不喜歡陳敏而送的東西。聰敏如陳敏而,一定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媽媽習慣了用這種方式表示自己的不滿,卻不知道這樣的做法有多么的傷害人。或者她知道,所以才這樣做。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媽媽覺得,晚輩對她唯唯諾諾言聽計從才是尊重。兩個都是他深愛的人,偏向任一個,都對另一個不公平。只是,媽媽的做法讓他深感無奈,陳敏而的沉默讓他深深的心疼。
他輕輕的撥著陳敏而落到額前的頭發,突然也覺得有些累了,便和衣在她身邊躺下,握著她的手,慢慢的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