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快要結束的時候,蔣浩恩和喬雅怡結婚了。
因為醫生說,蔣媽媽體內的癌細胞已經轉移到其他地方,開始擴散了。她的生命,不會太長了。這一切,蔣浩恩都不敢讓她知道。
他問媽媽,最想做什么事情。蔣媽媽說,最想見到成家,她約莫知道自己可能沒有辦法見到孫子的出生,所以,并沒有提孫子的事。于是,蔣浩恩向喬雅怡求婚了。喬雅怡喜極而泣的答應了。
喬太太知道這件事,也是高興得連眼淚都流下來了。她對蔣媽媽說:“終于可以做親家了。”蔣媽媽握著她的手,笑道:“這是注定的緣分,求也求不來。”她的心事終于可以了了,此生也無他求了。
蔣爸爸在辦公室里問蔣浩恩:“你想清楚了嗎?婚姻是嚴謹的事,你不能隨隨便便的就確定下來,不然痛苦的是兩個人。”蔣浩恩和陳敏而分手這件事已經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如今還說要和喬雅怡結婚,他擔心蔣浩恩為了母親,什么都答應去做,日后可能會有無窮的后悔。
蔣浩恩說:“我也已經過了應該結婚的年紀,雅怡也是適合的人,結婚是很自然的事。”
蔣爸爸干脆把話挑明:“你沒有必要為你媽媽作這樣的犧牲,你有你自己的生活。”
蔣浩恩笑道:“爸爸覺得這是犧牲嗎?那么,和媽媽在一起的這些年,爸爸也覺得是犧牲嗎?”
蔣爸爸被他說得啞口無言,只得長嘆一聲,頹然的坐了下去。
結婚要準備的事情還真的不少,喬太太和蔣媽媽商量著要舉行盛大的婚禮,兩個人每天在一起商量著這樣,商量著那樣,喬雅怡則在一旁聽著,她們說什么她都說“好”。她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這樣高興過,無論這段婚姻的結局是怎樣,她覺得也值得了。
喬太太和蔣媽媽問蔣浩恩的意見,蔣浩恩溫和的說:“雅怡喜歡就好。”
喬雅怡聽到他的話,握緊了他的手,幸福的依偎在他身旁。她沒有察覺蔣浩恩的身體很僵硬,他始終沒有低下頭去看她。
喬太太興致勃勃的準備著婚禮的一切,她會讓女兒有一個風風光光的婚禮。最讓她意外的是喬先生知道這件事以后,竟然主動要求參加婚禮,說是要自己親手把女兒的手交給她的新郎。
喬太太對喬雅怡說:“一頭門當戶對的婚姻始終是正確的,像你那異母的姐姐,為了愛情嫁給一個窮小子,連婚禮都沒有。這一次,我算是揚眉吐氣了。”第二任喬太太有一子一女,女兒也在最近出嫁了。聽說,她為了女兒的婚事,幾乎要和女兒斷絕母女關系。喬太太和她明爭暗斗了幾十年,這一次,終于漂漂亮亮的贏了她一回。
喬雅怡沒有說話,她也想學姐姐,可是,她沒有可以和她一起并肩的人。
喬太太見她沉默不語,便說:“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和浩恩現在也算是兩情相悅了,而且他什么都依著你,這還不夠嗎?”
喬雅怡想,就是什么都依著她,她才覺得難過,她寧愿他開口和她討價還價,說這樣不好,那樣不好,不如這樣,不如那樣,可是,他始終沒有說過半個“不”字,看著像是什么都依她的意思,但實際上是什么都無所謂,她很不喜歡這樣。她開始擔心兩個人日后的生活,也許,他永遠保持著這種狀態,長此以往,她真的可以接受嗎?她真的會快樂嗎?只是現在,她也騎虎難下了。
喬太太說:“你現在什么都不必想了,安安心心的做個漂漂亮亮的新娘就好,其他的事,有媽媽呢。”
蔣媽媽專門派人送了請帖給陳家和程家。
陳爸爸見了請帖,忍不住破口大罵:“這也欺人太甚,精神有問題,結婚就結婚吧,還送請帖過來。”他想撕了請帖。
陳媽媽的臉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她拉著陳爸爸的手說:“這肯定不是浩恩自己的意思,也許他也不知道。”況且這請帖上寫著他們兩個的名字,并沒有專門給陳敏而一份。
陳爸爸說:“我肯定不會去。”他把請帖丟進了垃圾桶。
結果那一日,程柏妍和林靖遠帶著兩家的紅包去參加婚禮。本來林靖遠也不想去,在他心里,陳敏而是他的好朋友,蔣浩恩的位置靠后,他去參加婚禮,總覺得對不住陳敏而。但程柏妍執意要去,他只得跟著去。
在新郎新娘交換戒指的環節,程柏妍和林靖遠清晰的看到蔣浩恩落了淚,新娘也是喜極而泣,周圍的賓客掌聲四起。
程柏妍和林靖遠交換了一個眼神,大家都以為蔣浩恩是感動得落淚,但他們卻知道,他的眼淚是為了誰而流。程柏妍本來還想著要挖苦他幾句,見到他這個樣子,自己也黯然了。在新郎新娘走過來向賓客致禮時,他們匆匆的向蔣浩恩表示了祝福之情后就告辭了。蔣浩恩也沒有挽留,他只是笑著,從頭到尾沒有說一句話。
婚宴后,蔣浩恩和喬雅怡直接返回蔣家,他們沒有打算度蜜月。
蔣媽媽也是才回到家沒多久,見到他們,大感意外。她聽說他們不準備去度蜜月時,勸說道:“我現在也好了,而且還有看護守著,你們去吧。”今日是兒子的大喜日子,她高興得不得了,要不是身體不舒服,她會拉著他們轉一圈,讓所有的客人都看到他們幸福的樣子。
喬雅怡看著蔣浩恩不做聲。
在這之前,蔣浩恩就說過不去度蜜月了。他在婚禮的任何事上都沒有意見,唯獨是說到度蜜月這件事上,他堅持不去。他說:“等媽媽病情穩定些再說。”
當時喬太太的臉色不是很好看,喬雅怡打了圓場,她說:“我覺得浩恩說得對,這個時候走開,我也不放心。”其實,她是想去的,只是,蔣浩恩的話,她還是要聽的,畢竟,他即將是她的丈夫,她要同床共枕的人,為了這樣一件事弄得大家不愉快,很沒有必要,況且,他也沒有說以后不去。
喬太太也不好再反對,她對蔣浩恩說:“雅怡這樣為你,你可要好好對她。”她也怕自己的堅持會弄砸整個婚禮,這樣她就得不償失了。
蔣浩恩說:“我知道。”
蔣媽媽看著喬雅怡,又看看蔣浩恩,又說:“你們放心去度蜜月好了。我很好,沒事的。”
喬雅怡看著蔣浩恩,蔣浩恩笑著說:“等媽媽再好些了,我們一起去。”
蔣媽媽笑罵道:“神經病,哪有去度蜜月還帶著自己媽媽的。”不過,她卻是很開心的,兒子心里有她,這比什么都強。她一手拉著蔣浩恩的手,一手拉著喬雅怡的手,說道:“現在你們結婚了,是夫妻了,以后要互相愛護、互相尊重、互相體諒,知道嗎?”能夠看到兒子成家,她心愿已足。
蔣浩恩說:“我知道。”
喬雅怡也跟著說:“我知道了。”
蔣媽媽說:“現在也晚了,我也累了,我回房了,你們也早些休息吧。”
蔣浩恩和喬雅怡扶著蔣媽媽回到房間,看著她躺下了才出來。
他們正準備就寢,那邊蔣媽媽的房間卻傳來了動靜,蔣浩恩飛一般的跑出去了,喬雅怡也跟著過去,原來蔣媽媽疼痛難擋,忍不住叫了起來。看護幫她打了止痛針,她才慢慢的安靜了下來。她臉上還有著汗水,蔣浩恩輕輕的用毛巾幫她擦掉了。她抓住蔣浩恩的手:“不知道為什么,最近是越來越痛了,不是說手術很成功的嗎?”
蔣浩恩握著她已經露出青筋的手,安慰她道:“手術是很成功,只是這個移植的肝還在適應,它在新環境里生長需要一個過程。所以媽媽不用擔心,很快就不痛了。”
看護站在蔣媽媽的身后,她知道所有的情況,她同情的看著蔣媽媽。生老病死這件事上,人人平等,再有錢,也沒有辦法,最多是拼命去延長生命,卻依然擺脫不了痛苦。
蔣媽媽點了點頭,她說:“原來是這樣,我明天需要回醫院看看嗎?”
蔣浩恩說:“明天一早我陪媽媽去。”
蔣媽媽說:“好。”她仍然抓住蔣浩恩的手不放。現在蔣浩恩是她唯一的依靠,抓住他的手,她才覺得心安。
蔣爸爸在一旁對她說:“浩恩和雅怡累了一整天了,讓他們回去休息吧。我在這里陪著你,好不好?”
蔣媽媽說:“好。”可是她就是抓住蔣浩恩的手不放。蔣爸爸試圖掰開蔣媽媽的手,好讓她放開蔣浩恩,可是,她抓得很緊,蔣爸爸根本就掰不動。蔣爸爸看著她這個樣子,也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
蔣浩恩對喬雅怡說:“你先回去睡吧。”
喬雅怡問:“那你呢?”這是他們的新婚之夜,沒有理由讓她一個人單獨留在房間里吧。她期待的看著蔣浩恩。
蔣浩恩頭也不回:“我等媽媽睡了再說。”
喬雅怡回到房間,她等到天快亮的時候,蔣浩恩仍然沒有回房。她忍了許久的淚水,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