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為初塵的懷里太過安定的額緣故,江浸玥一覺睡到很晚,醒來之時,便可以透過已經打開的床,看到外邊的燦燦暖陽。
身邊的床被已經涼透,想必那人已經起來很久,江浸玥伸了個懶腰,摸過床頭的衣服穿了起來。
又是一件月華錦的羅裙,雖然和昨天的那件樣式不同的,但是依舊是極為順滑的絲料。
想著之前在佛光寺普恩大師從初塵手里得到一匹月華錦的艱難程度,以及昨天楚奕渲問著自己感受時眸光中毫不掩飾的羨慕,江浸玥心中升起了一分得意。
最好的滿足,便是他把不愿意被別人覬覦的東西,分享與你。
繪風為江浸玥端來了洗漱的用具,伺候著江浸玥打理完,便說道:“公子在飯廳等著郡主。”
江浸玥點點頭,梳了頭發,但是并沒有挽髻,跟著繪風朝著飯廳走去。
還沒有進去的時候,便聞到一陣撲鼻的香味,江浸玥吸了吸鼻子,眸光發亮。
初塵坐在桌前,等著江浸玥,看到江浸玥披散著不加任何點飾的青絲進來的時候,眸光一閃。
楚奕渲看著江浸玥,片刻點點頭:“嫂子天生麗質!正是那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江浸玥面上閃過一絲股古怪的表情:“你如何得知的這句話?”
“這句話啊,前段時間傳遍了,傳說是一個神秘的女子做的。我就在想啊,什么心境的女子能做出這般的詩句,我有機會一定要認識認識!”楚奕渲毫不保留地將自己的想法全部倒了出來。
作為神秘女子的江浸玥輕咳一聲,坐到了初塵身邊沒有說話。
聞到一陣熟悉又誘人的香味,江浸玥搜尋著桌子,片刻,美目中狼光大盛:“玲瓏醬鴨!”
上次在聚英齋吃過的玲瓏醬鴨,那種從未有過的美味,一直縈繞在她的心頭,想不到,今天居然可以再次見到。
“這是你們誰做的?”江浸玥指著那道色澤誘人的菜問著桌前的二人。
她倒是很好奇誰是那傳說中的神秘人,搞這么一道千金難求的菜。
“嫂子不用太佩服我?!背蠕趾呛堑匦χ?,“是我,是我?!?/p>
“好手藝!”江浸玥不吝贊美。
她以后還是要吃的,自然要先討好這人。
楚奕渲當之無愧地點點頭:“嫂子過獎,過獎!”
“原來是楚二公子親自下廚,怪不得千金難求!”江浸玥魔爪伸向一只鴨腿,很是狗腿地說道。
“那是對別人來說,要是嫂子想吃,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楚奕渲得意之下夸下了???。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江浸玥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說出這句豪氣萬丈的話。
楚奕渲有些后悔,但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總不能收回來不是?于是想著,江浸玥是嫂子,應該不會很難為他才是。
但是他終究是錯了,江浸玥是一個物盡其用的人,怎么可能放著這么好的資源不利用呢?
江浸玥自然不能這么快暴露自己的本性,現在自然是要穩住這人的心,于是江浸玥嘿嘿地笑著,一邊努力吃著一邊沖著楚奕渲極為友善地笑著。
楚奕渲眼皮跳了跳,深感不對勁,但是又說不出哪里不對勁。
轉眼間一盤子玲瓏醬鴨已經半數進了江浸玥的肚子里,楚奕渲深感驚訝,但是驚訝之余想到這菜是自己做的,有些洋洋得意。
白天的時候鳳漓瑱居然沒有來找楚奕渲拌嘴,江浸玥居然覺得有些不適應,想著很可能是在自己房里打坐練功,于是放棄了去找他玩耍的念頭。
這一天的白天是江浸玥有史以來過的最為輕松的一個白天,一直在初塵的院子里閑話聊著天,聽楚奕渲吐槽一些楚家的秘事,中午的時候又鼓動楚奕渲去做了一桌子菜。
江浸玥覺得,楚奕渲這手藝當真是天下第一了,她就不知道了,第一世家的公子怎么會有這么一手精妙的廚藝。
傍晚的時候,普恩大師和鳳氏母子都來了初塵的院子,普恩大師穿了另外一身破破爛爛的衣服,江浸玥不由得好奇,堂堂楚家老家主為什么每一件衣服都是破破爛爛的呢?這癖好是不是太神奇了?
中秋的月亮果真很圓,楚家擺了宴,慶祝佳節,知道今天晚上初塵要破除封印,是頭等大事,楚家主也沒有派人來請初塵。
但是月雖然圓,萬事卻不一定盡善盡美,正如很多人預料,今天晚上將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
快到月上中天的時候,普恩大師帶著幾人,來到了楚家后院一處極為空曠的草坪上。
其實不能說是草坪,更確切的說法是草原,還零零落落地有幾棵樹。
月華傾瀉而下,給草原鍍上了一層銀霜,像是點點碎銀,襯著草綠色,極為好看。
“露天的地方,破除封印確實是極為冒險,但是,別無他法?!逼斩鞔髱?,看著幾人,面色凝重地說道。
幾人點頭,示意了然。
初塵坐下,江浸玥坐在初塵對面,鳳夫人和鳳漓瑱坐在兩人身邊幾尺開外的地方,普恩大師站在江浸玥身后,緊緊盯著初塵的面容。
月光將普恩大師的影子投在初塵臉上,江浸玥抬眸望著初塵,他如玉傾城的面容籠罩在陰影里,晦暗不明。
楚奕渲站在不遠的地方,面上早就沒有了以往吊兒郎當的神色,而是幾人中最為凝重的,看時機差不多了,一招手,數千暗衛現身,將周邊方圓一里里三圈外三圈圍了個嚴嚴實實。
“月上中天,開始!”普恩大師話落,鳳夫人和鳳漓瑱立刻手腕反動,強大的真氣自手心運勢而出,緩緩朝著二人面前初塵的方向推進。
所過之處,草木結霜。
片刻,江浸玥便感受到了徹骨的寒意,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睜開眼,普恩大師已經讓開了身子,她能清楚地看到初塵面如冠玉的臉在月華的照耀下更白了幾分,不知是因為周身的寒冷,還是體內封印的緣故,她能晴溪地看到他額頭跳躍的青筋。
溫度越來越冷,直到江浸玥感受不到溫度的變化,許是因為她早已被凍僵,她估計,時候差不多了。
“浸玥丫頭,閉眼?!逼斩鞔髱煹穆曇魝鱽?。
江浸玥努力看了一眼初塵緊閉雙目的面容,緩緩閉上眼睛。
冷,這是江浸玥唯一的感受,甚至是全身都冷得發麻。牙關已經由開始的顫抖到現在的一動不動,估計是因為面部已經凍僵。她看不到自己的神色,估計是駭人得很吧。
感受到本來似乎已經凝固的血液重新開始流動,江浸玥知道普恩大師將她的血度給了初塵,但是她全身都沒有絲毫的感覺,甚至感受不到自己流血的出口在哪里,她很想睜開眼睛看看,但是無奈,費了好大的力都睜不開。
思緒伴著血液的流失逐漸遠去,朦朦朧朧間,她好像聽到有打斗的聲音傳來,不過,她已經聽不真切了。
江浸玥聽得沒有錯,確實有一大批的人朝著這里襲來,黑壓壓的一大片人,不比楚奕渲的暗衛少幾分。
楚奕渲在不遠處緊緊盯著中心的二人,并沒有被遠處的打斗吸引去注意力。今天的破印,不光是初塵回復內力的開始,更是他們和梅夫人實力的比拼。
他和大哥這么些年來明里暗里培養了不少的勢力,梅夫人這么些年從來沒有放棄過除掉他們兩個,所以培養的勢力也是不容小覷。
之前的四年梅夫人沒能除去大哥,倘若大哥恢復內力后,更不可能。所以今晚那,是梅夫人的最后一次機會。
無論對誰,今晚,都至關重要。
他相信自己和大哥培養的勢力,自然不會那么輕易被除去,所以他現在并不擔心那邊,他擔心的是,他的大哥和大嫂。
看著鮮血從江浸玥手腕中流出,逐漸環繞在初塵身邊,行成一個紅色的結界,而且伴隨著血液的流入,紅色越來越深,要不是大哥的一身白衣太過明顯,恐怕就要埋沒于那紅色之中。
忽然楚奕渲打了個寒顫,真冷,想象不到,中心那里該有多冷,尤其是江浸玥,伴隨著血液的流失,恐怕更是冷的厲害。
普恩大師蹲在兩人身邊,緊緊看著兩人的面色,初塵的面色在紅色的結界內很是紅潤,但是相比之下,江浸玥慘的很。
本來由于周身環境的冰寒,江浸玥的臉色只是凍得發白,而唇則是青紫,可是現在,卻是滿臉的青白,唇更是毫無血色。
看著流出的血線越來越細,普恩大師的心也越來越沉,想不到初塵的封印這么牢,如此現在,還遠遠不夠。
照這樣下去,他真怕這丫頭會堅持不住。
鳳夫人和鳳漓瑱四只眼睛也靜靜的盯著江浸玥,中的擔憂不必普恩大師少半分,除此之外,更多了一分心疼。他們自己的功力,他們知道,有多寒,普通人在里面堅持不過一個時辰便會凍死,但是不知,流失血液的江浸玥要待多久。
鳳漓瑱閉上眼睛,似乎是不忍再看,但是太陽穴卻突突地跳著,在身前交叉推出的雙手更是不正常地顫抖著,顯示著他內心的極為不平靜。
不知道已經過去了多久,楚奕渲抬頭,便看到本來在天空正中的月亮已經偏西許多。
江浸玥覺得自己全身都是不可遏制地疼痛,像是無數銀針穿透她的肌膚,扎在她的每一寸骨頭上,用力,扎進去,深入骨里。
被這種疼痛折磨的額頭隱隱有薄汗沁出,但是由于周身的極低溫,來不及留下就冰凍在了額頭,形成了薄薄的一層冰晶。
江浸玥想要睜開眼,卻是無論如何都睜不開,長長的睫毛上掛滿了冰晶,上下眼皮更是像黏住了一般。
耳邊聽不見其它的任何聲音,而是只有腦袋中嗡嗡的響聲,越來越大。
全身已經沒有了任何知覺,為一的感覺就是痛。越來越清晰,剝皮抽經、千刀萬剮般的痛。
腦中還有一絲薄弱的思維,江浸玥想這凍僵了也好,起碼自己不會倒下,就這么一直堅持著這個坐直的動作,看起來也是那么回事兒。
天幕逐漸亮起,江浸玥手腕流出的鮮血已經幾不可見,但是仍然還在源源不斷地補充著那個結界。
普恩大師的面色已經越來越凝重,看看初塵,再看看江浸玥,心里道了一聲阿彌陀佛。
“浸玥丫頭?!逼斩鞔髱煶雎晢局h。
江浸玥沒有任何反應,她聽不見。
“浸玥丫頭。”普恩大師將手覆在江浸玥頭頂,聲音順著內力傳入江浸玥腦海中。
江浸玥已經消散許久的思緒因為這一聲振聾發聵的喊聲而回來了些許。
“浸玥丫頭,現在宸兒的情況很不樂觀,要是現在收手的話你會無事,但是他會內力盡失,從此成為一個廢人;如果繼續下去的話,他會破除封印,但是,你也許有性命之憂。你……還要不要繼續?”
普恩大師的聲音在腦海中源源不斷地響起,江浸玥越聽越心驚。
“你以內力回應我,繼續還是停下。”
伴隨著大量血液的流失,江浸玥的內力早就提不起來,但是,她還是用盡全身最后一分力氣與心智,回了普恩大師一個“繼續”,緊接著,陷入深度昏迷,聽不見半絲聲音。
無論普恩大師的聲音如何再在腦中響起,她也無法做出半分回應。
普恩大師自懷中掏出九還丹,想要掰開江浸玥的嘴喂進去,但是無論他如何使勁,還是掰不開她的唇,她的面部早已凍僵。
普恩大師一只手使出內力護著江浸玥的血液流出,結成結界,好讓那血液不在中間被凍住,但是,血線,現在幾乎看不見。
楚奕渲一動不動地站著,聽著身邊越來越近的打斗聲,面色越來越沉。
真是想不到,梅夫人這么些年來培養了這么多死士,這般車輪戰下去,他和大哥那些暗衛全得喪命。
兩方不斷地有人加入,打斗也越來越慘烈,起初是大規模的混戰,現在基本就是幸存的高手對決。
但是看著爺爺還沒有為江浸玥止血的意思,他便知道,事情還沒有結束。
可是看著江浸玥,全身上下都透露著死氣,面色更是快要與草上的霜一般白,他絲毫不懷疑,照著這個景象,下一刻,她就會沒命。
他不敢想,要是江浸玥沒了命,大哥知道后會如何。
大哥必定不想這樣,以命換命,絕對不是他的初衷。
忽然很想上去打斷幾人,但是想到因此會為大哥帶來的嚴重后果,腳步又生生地止住。
兩難之下,楚奕渲逃避般地轉過視線,看著遠方打斗的人。
倒下的人越來越多,大哥貼身侍衛和三位婢女已經加入了打斗之中,現在天色以白,他可以看到那三位婢女平時同大哥一樣不染纖塵的白衣已經臟污不堪,可見,梅夫人的死士有多厲害。
圓月完全沉入天際,有朝陽升起,可是楚奕渲沒有感受到周圍的溫度有半分提高。
普恩大師緊緊盯著江浸玥的面容,一雙老眼中罕見的擔憂,他長時間蹲在那里,全身都已經僵硬,無法想象這個丫頭,現在是什么感受。
嘆了口氣,普恩大師轉頭看著初塵,要是這個丫頭死了的話,他以后會怨恨他的吧。畢竟當初說的,需要半數的精血,但是沒有想到,初塵的封印這般厲害,半數精血遠遠不夠。
瞇著眼看了一眼遠處的打斗,普恩大師心下一涼,真是想不到,這么些年,那個女人已經這般厲害,居然已經有了這么大的勢力。今日之后,楚家怕是要清理門戶了。
伴隨著太陽逐漸升高,鳳夫人和鳳漓瑱也越來越吃力,手心推出的內力越來越弱,本來穩穩坐著的身形也開始搖晃著。
“果真不錯,堅持了這么長時間!”旁邊忽然傳來一個女子的嬌笑聲,楚奕渲轉頭,便看到一臉笑意身著華服的梅夫人走了過來。
“確實不錯!”楚奕濤也冷笑了點了點頭。
不知道他們說的是初塵的暗衛不錯,還是一直在堅持的江浸玥不錯。
“楚二公子,凍僵了吧?”梅夫人走進,看著楚奕渲,笑盈盈地問道。
“本公子很好,不勞梅夫人掛心?!背蠕掷浜咭宦?,說道,一雙眸子緊緊盯著二人,防止他們有什么動作。
“嘖嘖,狀況真是慘烈?!泵贩蛉丝粗h一臉死氣的模樣,朝前走著。
“梅夫人請止步!”楚奕渲伸手攔住了梅夫人,不讓她再邁進一步。
“二公子當真要攔我?”梅夫人嬌笑著,眨眨眼問道。
楚奕渲沒有說話,但是面無表情的臉已經說明了一切。
“那便讓我看看,二公子的本事吧?!泵贩蛉苏f著,不慌不忙地朝著楚奕渲出手,但是速度卻是快地驚人。
楚奕渲抬手接過,開始與梅夫人動起手來。
趁著二人打斗的時間,楚奕濤化手為爪,直逼初塵命門。
雖然被體內的封印沖撞地整個身子冰火兩重天,但是仍然感受到強大的殺氣而來,初塵心思一動。
“莫分心!”普恩大師氣如洪鐘的聲音在初塵腦海響起,初塵收了心神。
楚奕渲手中的劍拋出,勢如破竹,楚奕濤轉身躲避,失了剛剛的殺招。
狠狠一掌拍向梅夫人,楚奕渲立刻轉身,朝著楚奕濤而來,阻止他要繼續破壞的動作。
梅夫人臉上沒有了嬌笑的表情,而是罕見的凌厲,從背后朝著楚奕渲拍出一掌。
楚奕渲翻身躲避,轉眼間已經到了楚奕濤跟前,接過了他接連發來的掌風。
剛剛一掌落空,梅夫人再次揮出一掌狠狠拍在楚奕渲背上,楚奕渲躲避不及,硬生生地受下,頓時覺得五臟六腑都攪在了一起。
強忍住喉嚨涌上來的腥甜的血味,楚奕渲的出手速度沒有慢半分。
“二公子果真硬氣!”梅夫人看著楚奕渲隱忍的臉色,冷哼著說出這么一句。
楚奕濤的武功不低,梅夫人更是更勝一籌,要是讓他對付一個的話,也許還有勝算,但是對付兩個的話,必敗無疑。
轉頭看看遠處,衛庭那邊,應該沒有多大的危險,但是也無法抽出一個人來幫他。
唯有靠他自己了!想到這里,楚奕渲眼神一稟,使出的招式更狠絕了幾分。
梅夫人和楚奕濤一直沒有放棄前去取初塵的性命,但是每次都會被楚奕渲給阻攔,一來二次,也有些惱怒,使出的招式更是繁復了幾分。
現在幾乎已經到了正午時分,遠遠超出了開始鳳夫人估計的五個時辰,鳳夫人和鳳漓瑱臉上也是罕見的蒼白,顯然內力透支極為嚴重,雖然已經沒有了最初的那般源源不斷的內力,但是仍然苦苦支撐著。
中心的溫度越來越高,江浸玥的身子也已經沒有了最初的那般僵硬,額頭的冰凍也化成了水,順著臉頰流下。
太陽光照在江浸玥臉上,沒有為她帶來一絲生氣,灰白的臉,細弱不及發絲的血線,無一不昭示著她生命的終結。
普恩大師額頭也沁出了汗意,轉頭看著初塵,瞇著眼睛。
快了……
楚奕渲身上已經有了多出劍傷,伴隨著每一招揮出都是入注的血流,蒼白的臉色,不必鳳漓瑱好幾分。
身上的力氣已經用盡,楚奕渲從半空中掉落下來,再也沒有一絲力氣擋開楚奕濤刺向他胸口的劍。
梅夫人已經再次向著初塵而去,楚奕渲很明顯地看到了楚奕濤臉上勢在必得的笑意。
就這么敗了?楚奕渲臉上露出一絲苦笑,莫非命定如此?
千鈞一發之際,旁邊飛來一塊玉佩,彈開了楚奕濤的劍。
逃過一死的楚奕渲落在地上,捂著胸口,看著來人。
出現的是兩個人,一個錦衣華服的男子擲出玉佩救了他,另外一個身著青衣則攔住了梅夫人。
這兩個人他沒有見過,但是,他卻從他們身上看出了熟悉的氣息。
一個像大哥,一個像江浸玥。
好事再次被壞,梅夫人瞪著攔住自己的神色冷峻的青年男子,冷聲問道:“你是何人?管我楚家事?”
青衣男子冷哼一聲:“展陽?!?/p>
梅夫人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她自然聽說過初塵身邊的第一暗衛展陽,據說不到萬不得已之時,展陽從不現身,所以她也不知道展陽到底是有幾分本事。
但是有傳言,公子初塵第一暗衛展陽,青衣傲然,氣度翩翩,神色冷然,就像是冷面修羅一般。
看剛才那般緊急的關頭展陽都沒有現身,她以為展陽不在,想不到,居然現在出來壞她好事。
梅夫人經過一番激戰,但是并沒有太過疲憊,和展陽交手,并沒有十分吃力。
另外一邊,楚奕濤看著面前一臉邪笑的男子,瞇著眼睛問道:“你又是誰?”
正在和娘親打斗的是展陽,那么這個呢?沒有聽說過初塵身邊還有其它厲害的角色啊。
“我嘛……”男子邪笑著,慢悠悠揮出一掌,“你真想知道?”
“廢話!”楚奕濤冷聲開口。
這人武功極高,他想知道初塵哪里來這么厲害的幫手。
“那我就告訴你吧……”男子邪笑不變,“聶恒。”
“攬月閣主?”楚奕濤有些心驚。
“喏,算你有見識!”聶恒似是夸獎地贊賞了楚奕濤一句。
楚奕渲蒼白的臉色露出一抹笑意,原來是攬月閣主!
有了他們倆,梅夫人和楚奕濤必定占不了便宜,楚奕渲眼前一陣暈眩,但是仍然強撐著,看向中心的幾人。
江浸玥的全身已經濕透,潔白的羅裙緊緊貼在身上,濕淋淋的,烏黑的秀發極為凌亂,貼在臉頰之上、貼在身后,更襯得蒼白的臉毫無血色、死氣沉沉。
再觀之初塵,全身籠罩在血色的結界里,看不清身形神色,只覺得那一團紅光大盛,加之金黃色的太陽光極為耀眼,如此顏色厚重的一個結界,難以想象是花了江浸玥多少的精血。
他不懷疑,是全部。
四個人正打得難舍難分,楚奕渲這才覺得,剛才梅夫人和自己打斗的時候,沒有使出全部的力氣,不然自己恐怕早就沒命在這里了。
他不曾想,梅夫人的功夫居然這么高,而且楚奕濤也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無用,起碼聶恒和展陽,盡管他們打得比那兩人輕松,但是都沒有辦法在短時間內取勝。
普恩大師的臉色在眼光的映襯下也極為蒼白,鳳夫人和鳳漓瑱面色更是狼狽,他不知道,照這樣下去,大哥什么時候才能破除封印,破除封印之后,那幾個人還有沒有命。
梅夫人那邊的暗衛已經突破了衛庭幾人的包圍沖到了這邊,楚奕渲面色一稟,更為蒼白,輕咳了幾聲就要提起劍朝著那邊沖去。
展陽緊緊抿著唇角,凌厲地揮出一掌,轉身就要朝著那一方沖去,梅夫人冷笑,側身攔住展陽。
展陽瞪著梅夫人,他沒有想到這個女人怎么這么難纏,這么不死不休的,還是一個女人么?真是醉了!
暗衛馬上就要突破重圍沖到這邊,幾人面色都極為駭人,盡全力想要阻攔,但是無奈力不從心。
千鈞一發之際,紅色的結界紅光大盛,后消散于無形,一抹白衣清華的身影拔地而起。白衣凜凜,比之之前更添萬千風華,強大的氣波從周身溢出,打向四周的暗衛,一時間慘叫聲、痛呼聲不絕于耳。幾百暗衛頃刻間倒地,在沒有任何動作。
初塵鳳目微沉,看著四周極為狼狽的景象,雙手合掌,打向梅夫人。梅夫人已經和展陽糾纏許久,早快力竭,避猶不及,落在地上。
初塵手中的玉骨扇脫手而出,盤旋著打向楚奕濤,直中后背死穴,楚奕濤面色一抽,噴出一口鮮血,摔落在地,失去知覺。
展陽和聶恒飛身落地,看著初塵凌冽的面容,明明還是那面如冠玉的容顏,但是覺得,那面色比之之前更清潤了幾分,就像是一座上好的白玉經過琢磨之后散發出的更為厚重的璞光,周身的白衣似乎是也有了靈性,無風自動,憑添風流。
鳳夫人和鳳漓瑱從初塵有了動作開始就收了功,閉目調息著,初塵看著楚奕渲,雖說周身的血流的有點多,但是并沒有性命之憂。
“宸兒,別愣著!回來看浸玥丫頭!”普恩大師的聲音響起,打碎了初塵凌冽的面容,恐慌、擔憂破碎溢出。
初塵轉頭,便看到普恩大師蹲坐在江浸玥身邊,江浸玥仍舊是盤腿而坐的姿勢,低垂著頭,看不清面容,但是那濕淋淋的頭發和衣衫,比之他一身清爽,不知狼狽了多少。
忽然覺得腳下似有千斤重,初塵的腳步無論如何都邁不出。
普恩大師從懷中拿出一個瓶子,倒出東西給江浸玥服下,初塵知道,那便是那顆九還丹。
江浸玥的下顎被抬起,揚起的頭,初塵看到了她的側臉,青白死沉,那雙想來讓他怦然心動的美目緊緊閉著,似乎再也睜不開一般。他所留戀的嬌軟的唇,再也沒有了以往的櫻色,而是蒼白、干涸,與面色相差無多。
聶恒的眉緊緊皺著,剛才一來就急忙就下了楚奕渲,沒有注意過江浸玥,現在看著她,那般死氣沉沉,忽然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扼住了一般,周身的空氣極為稀薄,呼吸困難。
想來生龍活虎的江浸玥,忽然間這般無生氣,他很不習慣,緊緊皺著眉,面色也逐漸蒼白。
普恩大師凝眉,臉色極為凝重,把著江浸玥的脈,卻無論如何都感受不到一絲跳動。
初塵看爺爺望著自己,一雙老眼中是無奈、愧疚和酸楚,一下子像是被驚醒了一般,踉踉蹌蹌地跑到江浸玥身邊,顫抖地伸手撫上她頸間動脈。
她的身體好冷,初塵的手指忍不住蜷了蜷,隨后,緊緊摸著江浸玥的脖頸,感受不到半分跳動。
“你楚大公子不是醫術冠絕么?救她??!”聶恒忽然跑上前來,顫著聲音向初塵大吼著。
初塵緊緊盯著江浸玥的面容,不光是他的臉,還有她袖外的手中,都是死尸才有的青白色。還有著動脈的毫無動靜,無一不宣告著她生命的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