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我們不將夏陵軍隊一舉殲滅?”劉真走上前,看著江浸玥問道。
“一舉殲滅?”江浸玥挑眉,一雙美目饒有興趣地看著劉真。
劉真點頭,一雙眼中滿滿的都是不解之色:“既然江小姐知道夏陵軍隊要從南邊撤離,為何不派多一些的兵馬埋伏,給夏陵一個重擊,總比現在只是單單的殺掉幾個將領,也造不成多大的損失啊……”
“難不成劉將軍認為,夏陵的探子是吃干飯的?我們輕裝簡從前去,也只是堪堪躲過夏陵的搜查,要是大規模前去,說不定非但收不回利息,還讓人家把老窩端了。”江浸玥點到即止,劉真卻是聽得明白。
要是到大規模行動的話,夏昭曦的密談自然會發現,有所察覺之后今天動手絕對不會這么容易,說不定到時候賠了夫人又折兵。
“今天我們只是為了收利息,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卑肷危h再次開口,一雙美目緊緊盯著帳中的燭火,意味不明。
淡淡的燭光投在江浸玥玄色的羅裙之上,鍍了一層暖暖的融光,整個人肅殺之氣少了幾分,瞬間變得溫婉美艷起來。
劉真和崔英低下頭,不敢看前邊艷光四射的美貌女子。
“著探子繼續查探,有最近情況再決定吧?!苯h忽然轉頭說了一句,隨后步履輕快出了帳子,朝著旁邊的帳子緩步而去。
兩個帳子緊緊相連,不過是幾十步的距離,江浸玥卻是走的極慢。
夜風吹在她身上,揚起她滿頭烏黑的秀發,揚起她飛揚的玄色衣擺,像是一只振翅欲飛的燕?!?/p>
一路上的士兵見到江浸玥都恭敬地行禮。他們深刻記得之前一個多月自家大公子每天悶悶不樂站在山頭翹首遠望的孤寂身影。再聽到江小姐回來之后硬生生地從昏迷中醒了過來策馬而去,他們才知道這位江小姐在公子心中的地位恐怕是更深。
今天晚上的伏擊之戰他們也都有所耳聞,于是知道了這名女子不光是外貌和自家公子相配,策略更是一等一的好,在這個崇尚強者的時代,他們看著江浸玥的眼神都充滿了敬畏。
江浸玥踏入帳中就看到了軟榻上躺著的那個悄無聲息的人。帳中燈火通明,皓白的夜明珠光芒襯得他面白如玉,江浸玥站在遠處看著他,忽然覺得自己整顆心都不受克制地暖了起來。
緩步走上前,坐在床邊,江浸玥眸光如水地盯著初塵,看著他長長的睫毛在如玉的臉上投下深黑色的剪影,給面容增添了一分黛色,江浸玥想著,就能猜出這些日子他必定是夜不能寐的煎熬。
她就知道他也是想著她的,江浸玥心想,櫻唇微微勾起,露出一抹輕柔的笑意,素手輕柔地沿著那張玉白的臉上棱角分明的輪廓撫摸著,似是召喚一般。
一室無言,江浸玥無法向前世自己了解到的那樣,對著重傷昏迷的愛人絮絮叨叨地說著情話喚醒他,她做不到。
她知道初塵對她的感情,所以現在,她也只得淺笑著說道:“不是想見我?我來了,你不睜眼看看我?不看看我瘦了么,黑了么,丑了么?”
初塵一動不動,依舊昏迷著。
“何大夫說你重傷,我就知道雪山之行必定不簡單,每次問你的時候你也只是一筆帶過,但是紙總是包不住火的啊。”
雪山兇險,江浸玥一想就知道是有多心驚,但是每次這人都是閉口不提,她想事情也過去了,就不要再問徒增不快,但是現在想想,依舊是無比揪心。
“你再不醒來,我就回湘州了?!苯h忽然湊近初塵,威脅道,“最近西秦不安分,我得回湘州主持大局,你不醒來,我也沒有留待這里的必要。”
初塵依舊呼吸清淺,沒有半分醒來的跡象。
江浸玥想到之前何大夫的話,今天晚上必須讓初塵醒過來,否則會有性命之憂,不由得心下更擔心了幾分。
江浸玥的手在初塵眉心用力一按:“你說你本來就瘦,現在更是沒有幾兩肉,今天在你身前坐著,覺得你的胳膊都咯得慌。”
江浸玥絮絮叨叨地想起什么說什么,大抵都是相識幾年相識發生的事情,并沒有說什么脈脈不得語的情話。她絮絮地說著,知道感覺有些口干舌燥,才發現自己已經說了一個多時辰?!?/p>
本來把玩著初塵修長潔白的手指,但是見到自己說了這么許久這人一點兒反應也沒有,江浸玥的脾氣也一下子上來了,一把甩開初塵的手,怒道:“你再不醒,我就回湘州了!”
依舊是無動于衷。
江浸玥氣的胸脯一鼓一鼓的,看著面前的人,毫無辦法。
連門挑開,一陣清風吹進,江浸玥轉頭,楚奕渲俊朗的面容顯現出來。
“哥哥還沒醒?”楚奕渲走上前,擔憂問道。
江浸玥搖搖頭,表情極為無奈。
“何老,看來你的方法也不是很管用啊,這人還是這么半死不活的狀態。”鳳漓瑱吊兒郎當的聲音傳來,對著后邊的何大夫說道。
“老朽也是盡人事聽天命,公子之傷實在是太重,醒來醒不來全是看公子個人意志,所以老朽才想到這么一個辦法?!焙未蠓虻蛧@了一聲,上前查看著初塵的狀況。
“要是今天白天還醒不過來,情況當真是不容樂觀。”末了,何老低低加上一句。
“給爺爺和普善大師的信剛剛傳出去,要是趕回來的話還不定是什么時候……”楚奕渲說了一半的話意思很明顯,普善大師是指望不上了。
江浸玥皺眉,她收到初塵重傷的消息的時候,就給晴溪去了信,但是晴溪從湘州趕過來,最快也是明天,要是論時間的話根本來不及。
沒有人能夠指望上了,江浸玥無奈嘆氣。
“妹夫,你要是再不醒來,你老窩就被人端了!到時候楚家被人夷為平地,我鳳家可不收留你!”鳳漓瑱惡狠狠地威脅著初塵。
眾人十數道如火的目光緊緊盯著初塵,饒是這樣,那人依舊是無動于衷。
直到東方的天空逐漸出現一抹魚肚白,萬縷晨曦灑向大地,那抹牽動了眾人心弦的鳳目依舊沒有睜開。
江浸玥定定地看著初塵,身上一身玄色的羅裙似乎接了霜,隨后,惡狠狠地開口:“你就這么躺著吧!我去做夏昭曦的皇后!”
說罷,江浸玥轉身,大步朝著賬外走去,當真是不帶半分留戀。
看著江浸玥決絕的身影,鳳漓瑱趕緊跑上前:“你不是來真的吧?”
楚奕渲也走上前:“嫂子,哥哥會好的,你這樣……”
“他好什么好,你沒看見他半死不活的樣子?現在都天亮了,他的命也到頭了!難不成我還要給他守寡不成?”江浸玥聲音極大,并且半分情面不留。
聽著這沒有什么感情的冰冷言語,眾人一下啞言。
“我不……會……讓你守寡……”忽然帳內傳來一個細若蚊蠅的聲音,眾人一怔,全都回頭望去。
初塵依舊定定地躺在床上,沒有半分醒來的跡象,但是眾人都知道,剛剛的話不是自己的幻聽。
楚奕渲走到榻邊喚著初塵,語氣中比之剛才多了幾分欣喜,想著初塵總算是有救了。
江浸玥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冷著臉色看著榻上的人,但是眸中的欣喜卻是不言而喻,終于醒了!
“傻愣著干什么?過來啊!”看到江浸玥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鳳漓瑱大喊了一聲。
江浸玥瞪了鳳漓瑱一眼,慢慢朝著床榻前邊走去。
楚奕渲等人都識相地退了出去。
江浸玥轉頭透過簾幕看了一眼外邊微微亮起了的天色,轉頭看著依舊緊緊閉著雙目的人:“還不睜眼?”
果真,初塵長長的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
依舊是一雙幽暗深沉的鳳目,沒有因為長時間的閉眼而失去半分光彩。
看著那張明顯瘦下去的臉,江浸玥無奈嘆了口氣:“可是好了許多?”
初塵微微點點頭,伸出一只胳膊。
江浸玥很是識相地扶著初塵坐了起來。
“要是我再不醒來的話,你豈不是要跟著夏昭曦走了?”初塵的聲音比之剛才多了幾分力氣,依舊是溫潤清澤,但是卻多了一絲羸弱的意味在里面。
江浸玥撇撇嘴:“誰讓你自己不愛惜自己?你知道夏昭曦又不能將我怎么樣,非得強撐著過去見我,你虐待自己的身體給誰看?”
“要是不這樣的話,你見到我會給我好臉色?”初塵執起江浸玥的手,聲音沒有因為她不好的語氣而有半分波瀾。
他知道江浸玥見不得他虐待自己的身體,他知道江浸玥過來之后見到他半死不活的樣子一定會極為氣怒,所以他只得前去接她,讓她對他生氣同情之意,從而平息她心頭的怒氣。
想到這里,初塵忍不住低頭自嘲地笑了一聲,什么時候自己也淪落到了這種要依照這個女子的同情來過活的地步?
“你覺得現在我就能給你好臉色了?”江浸玥伸出纖纖玉指點著初塵極為明顯的鎖骨,“本來就沒二兩肉,你看你現在成什么了。”
初塵呵呵一笑,將江浸玥的手指拿下來包在掌中,溫聲道:“你從鳳家去了湘州,又去了江黎城,我見你實在是樂不思蜀,如若不是這般的話,你會回來?”
“你不是在這里辛苦打天下?我回來不是讓你分心?”江浸玥撇撇嘴,一雙美目中都是璨璨的笑意。
她知道這人想他,但是知道和這人親口說出來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我打天下是一回事兒,但是你不回來,我和誰成親?”
江浸玥愣住,不可置信地看著面前衣衫微微有些凌亂的男子,比之以往的尊逸清華多了一分魅骨風流,而在這般情況下說出來的話卻是讓人極為難以抗拒。
成……親?江浸玥垂下睫毛,沒有說話。
帳中一下子寂靜無言,她似乎是可以聽到陽光灑落的聲音。
“你我已經相識近八年,而你的及笄之禮在你昏迷期間早就過去,你還不想嫁我?”初塵聲音極為清潤,除此之外還有一分輕柔的誘哄。
江浸玥不語,她和這人彼此相愛是一回事兒,但是要是嫁人的話又是另外一回事兒。她與他這么些年的感情走來,磕磕絆絆,打打鬧鬧,都這么過去了,但是要是真正談到成親這一件事的話,她是真的沒有想過。
再者說來,現在亂世當前,是成親的好時候?
“會不會……”
“沒有什么合適不合適之說,本公子覺得合適,那就是合適?!背鯄m打斷了江浸玥的話,接著道,“就算是亂世當年,本公子要大婚,誰敢阻攔?”
聽著這睥睨天下的傲氣之言,江浸玥淺笑:“自然不會阻攔,只是現在,會不會太過倉促?”
“倉促?”初塵雅人深致的眉梢挑起,“我早就準備了許久,怎會倉促?”
見到江浸玥有些吃驚的面容,初塵接著道:“兩年之前我就在為今日的大婚做準備,但是你一直沒有及笄,平湘王府也是如履薄冰,忍來忌憚。但是現在你已經長成,平湘王府也不復存在,我倒是覺得,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時機了?!?/p>
隨后,接著加上一句:“省的你天天有那等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沒的的人。”
一聽這話,江浸玥徹底明白了,知道這人是被自己去找夏昭曦這話給刺激到了,于是不由得笑道:“我想著誰了?要是我想著別人的話還能給你準備大婚的機會?”
初塵冷哼一聲沒有說話,雖說是面色依舊有些蒼白,但是已經恢復了不少中氣。
正欲張口說些什么,便看到何老端著一碗藥走了進來,初塵結果毫不猶豫地喝下,轉身沖著何老道:“告訴二公子,開始著手準備?!?/p>
何老一怔,有些不解地看著初塵。
“你就照著我這話說就好?!背鯄m沒有多做解釋,只是吩咐了一句。
何老聞言退下。
江浸玥轉頭看著笑得一臉燦爛的某人,不由得的瞪眼:“你來真的?”
初塵淺笑:“我什么時候說過假話?”
“你不是受傷了么?”江浸玥很是體貼地問道,不是聽說大婚很是耗費體力的么?
“你擔心本公子不能洞房?”初塵瞇著眼,故意曲解著江浸玥的話。
江浸玥嘁了一聲,轉身走了出去,但是脖頸處那一抹嫣紅,初塵卻是看的明白。
風花雪月的笑意,照滿了整件軍帳,春意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