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宛柔吃過早飯便無所事事的待著,漸漸的她被四周的寂靜惹的心慌,她一直都有些怕靜,不然也不會在那種地方生活那么久。
她糾結(jié)了很久要不要去陳浚家,因?yàn)樗辉趺凑J(rèn)路,甚至有些路癡。她怕最后連自己家都找不回來,可她又太怕孤獨(dú)了,最后,她還是硬著頭皮摸索著找到了陳浚的家,她敲了幾下門,沒有人應(yīng),她輕輕推了一下,門自己就開了。
鄭雨晴是在家的,許宛柔敲門那會兒她正做飯,一時沒有騰出手來,等她得了空,許宛柔也進(jìn)了門。
她見許宛柔進(jìn)來,抬頭一笑道:“我就知道是你。”
“為什么啊?”許宛柔不解。
“因?yàn)檫@里除了你沒有人會敲我家門呢!”她說著笑了起來,“你來的正好,幫我把菜洗一下!”
“哦,好!”許宛柔的聲線突然有些發(fā)滯。
她是典型的十指不沾陽春水,無論是以前做千金小姐的時候,還是后來淪落風(fēng)塵,她都沒有洗過菜做過飯。
她做的很生疏,鄭雨晴見了,便問她:“你沒做過飯吧!”
“嗯。”她一邊繼續(xù)著手上的動作一邊應(yīng)道。
鄭雨晴看著她絕美的側(cè)臉,有些好奇,她居然不會做飯,那就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從小家里富貴,可是如果是那樣她又怎么會去做歌女呢?而另一種就是她天生就是紅透半邊天的歌女,可那又怎么可能?她無意的舉動,無疑是激起了鄭雨晴的好奇心。
“給我講講你的事吧!”鄭雨晴突然放下手里的活,一本正經(jīng)的看著她。
她看了一眼鄭雨晴有些無所謂的說:“我?就是做歌女啊!收錢,唱歌。”
“我不是問這個?我是想問,你做歌女之前。”
許宛柔一怔,忘了手上的動作,沒有想到居然還有人能想的起來她還有過往,似乎所有認(rèn)識她的人都把她當(dāng)成天生歌姬了。
鄭雨晴見她久久不語,以為她生氣了,有些歉疚的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好奇……”
“沒事。”許宛柔笑著拍了拍她的背,才緩緩的開口道:“我家原本是做絲綢生意的,雖然算不上數(shù)一數(shù)二,但也是盛極一時的。可是后來戰(zhàn)爭爆發(fā),一位長官想發(fā)戰(zhàn)爭橫財,借著戰(zhàn)爭要奪取我們家的財產(chǎn),我爹舍不得祖業(yè),誓死不從,最后他們居然把我爹殺害了。而我娘受不了親眼看我爹被殺害的場面,當(dāng)時就瘋了,后來沒過多久她也死了。我娘一死我家的老宅就被附近的流氓給搶走了,我和我妹妹也就自此流落街頭,直到被人販子賣到歌舞廳去。”
許宛柔語調(diào)平平,說的及其平靜,就像說的是別人的事情一樣,可是鄭雨晴還是注意到了她微微顫抖的手。
“你還有妹妹,那你妹妹呢?”鄭雨晴問。
“死了,那時她才十二歲。她看著父母相繼離去,還要忍受別人一次又一次的販賣,早已是身心疲憊。可偏偏禍不單行,居然有一位富家少爺要娶她當(dāng)小妾,我以為她一定會抵死不從,可她居然應(yīng)下了。我說我替她去,她還笑嘻嘻的和我說,她嫁給有錢人了,以后就過好日子了,等有了錢也把我接走,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她會在送親的路上投河自盡,而我,竟連她的尸首都找不到。”
她的平靜勾起鄭雨晴無限的心疼,尤其在她看見她唇角微微牽起的笑容,是那么的無助,鄭雨晴不由自主的就走到她的身邊輕輕抱住了她,對她道:“以后我們就是姐妹。”她原想安慰許宛柔,可最后她卻沒忍住趴在許宛柔身上哭了起來。
還是許宛柔安慰起她來:“你別哭啊,沒事的。”
“我沒哭,沒哭。”鄭雨晴胡亂擦著眼淚,問她:“那默曦知道這些嗎?”
她搖頭,讓他知道這些又有什么用呢?不過是平添煩惱。
鄭雨晴是那種十分感性的姑娘,她們年齡相仿,話題也多,一上午的閑聊讓她們發(fā)現(xiàn)彼此的心緒竟是那般的相似。
后來,她們又聊到鄭雨晴和陳浚的事來,許宛柔才知道雨晴原來本是顯赫家族的大小姐,是為了跟陳浚在一起才離家出走的。
“其實(shí)有時候我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也挺想我爹和我娘的,可是如果我回去,他們就不會再讓我跟老陳走,而且還會讓我嫁給別人,我真希望他們能明白我的心意。”雨晴有些無奈的說道。
“父母終究是父母,遲早會想通的。”許宛柔勸慰著她。
“但愿吧!”
鄭雨晴說完,抬頭看了眼表,突然一掃之前低落的情緒,兩眼放光的對許宛柔道:“我一會要去給老陳送飯,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我去干什么啊?當(dāng)電燈泡嗎?”許宛柔笑道。
“就算你想當(dāng)電燈泡,我也不敢讓呢!你這么美,還不把老陳的魂都勾跑了?”她頓了頓繼續(xù)道:“默曦和老陳在一起工作哦!你還不去嗎?”
許宛柔一聽能見到沈默曦,便十分想去,她只是一個上午沒有見到他都有些想他了,真應(yīng)了那句“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她都覺得自己越來越?jīng)]出息了。
可她又怕鄭雨晴笑她,便說:“既然不是電燈泡,我就陪你去吧!”
雨晴眼神狡黠的看著她,盯得她都有些發(fā)毛了,就在她以為雨晴要調(diào)侃她一番的時候,卻聽見鄭雨晴拉著長音說:“好,我謝謝你陪我去!”
鄉(xiāng)間的小路蜿蜒盤旋,偶爾有風(fēng)吹過還會拂的滿臉的灰塵,盡管只是十幾分鐘的路程,許宛柔卻覺得分外的漫長,一路上她問了好多次,“快到了吧?是不是快到了?”
盡管她是這樣問,卻不是為了她自己,她并不嬌氣,也不是走不了遠(yuǎn)路,吃不了苦,她只是想沈默曦每天都要走這么遠(yuǎn)的路才能工作,他以前一定沒有過像現(xiàn)在這樣每天走這么多難走的路。她很怕他有一天醒來會突然后悔,為她這樣的女人居然付出了這樣的多。
正是中午,太陽格外賣力的灼烤著大地,許宛柔的額際也早已滲出了細(xì)密的汗珠,可是她卻覺得很幸福,她終于可以為他流一些汗,走一些路了。
沈默曦和陳浚工作的地方是一所小學(xué)。此時,學(xué)生們早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空曠的操場上只有幾棵老榕樹在沙沙作響,時不時地還飄下幾片泛黃的葉子。鄭雨晴直接領(lǐng)著她去了教師辦公室。
推門進(jìn)去便見陳浚正坐在那里,他見到鄭雨晴絲毫沒有驚訝的樣子,許宛柔猜想也許他每天這個時候都能準(zhǔn)時看到鄭雨晴。
他見許宛柔倒是有些小小的吃驚,忍不住問:“你是來找默曦嗎?”
她還沒來的急回答,一邊的鄭雨晴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巴掌拍在陳浚的身上道:“不然你以為找你啊!”
“怎么可能。”陳浚笑著道。
許宛柔看著他們在她面前打情罵俏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默曦呢?我怎么沒看見他?”
許宛柔一進(jìn)門就默默的環(huán)視四周,這屋子不大,幾乎是一目了然,可是她還是掃了一遍又一遍。
“默曦在教室呢!”陳浚道。
“哦,那我過去找他。”許宛柔說著就往門外走。
“哎,宛柔!”鄭雨晴看她走出去,急忙叫住她:“你能找到嗎?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她哪里好意思叫她陪,再說她也想給默曦一個驚喜便道:“不用了,學(xué)校又不大,再說學(xué)生也都不在,我找他還不好找?”
鄭雨晴想想也是,就說:“那好吧!你自己去找,要是找不到,就回來找我,我?guī)闳ァ!?/p>
“好,我知道了。”許宛柔一邊應(yīng)著一邊向門外走去。
學(xué)校雖然不大,可繞著操場一周都是教室,許宛柔怕走亂了再錯過去,便一間挨著一間的找,不知找到第幾個的時候,她正想推開門門,卻突然隱約的聽見屋里面有人爭吵。仔細(xì)一聽居然其中一個聲音是沈默曦的,而另一個聲音卻是她所不熟悉的聲音。
人說好奇害死貓,也不是沒有道理的,而且有時候,它害死的不光是貓,也是害得死人的。
此時,許宛柔就在好奇心的驅(qū)使下一步步挨近那道門,悄悄將耳朵貼在門上,她想知道是什么事能讓沈默曦這樣溫和的人大發(fā)雷霆。
“少爺!我勸也勸了你怎么就是聽不進(jìn)去呢?”那個陌生的聲音說道。
在許宛柔聽來這個聲音略微蒼老,聽口吻一定不會是他的父親,十有八九是管家一類的家仆。
“我是不會改變主意的。”沈默曦的語氣分外的決然,絲毫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
教室里靜了片刻,那陌生的聲音才再次響起:“少爺啊!你說你大鬧劉老爺?shù)幕槎Y,還找了個妓女,就沒想過老爺會有多生氣嗎?來之前太太不讓我跟您說,可這看樣子,我不說也請不回去您了,你知不知道老爺一聽說你跟一個妓女走了,當(dāng)時就氣的暈倒了,直到現(xiàn)在還起不來床呢!”
后面他們在說什么許宛柔已經(jīng)顧不得了,她的注意力完全被沈政甯暈倒這件事吸引住了。
沈政甯居然暈倒了?那個冷血?dú)埲痰膭W邮志尤黄鸩粊泶擦耍吭瓉砩蛘敢彩怯兴姥ǖ模@個死穴此時正對她真心一片,真是天意難測,因果輪回啊!
她真是傻,之前怎么沒有想到?沈默曦是他唯一的兒子,是他的心頭肉,只要她傷害了沈默曦,就比捅他幾刀還讓他痛苦千倍萬倍!。
可是許宛柔轉(zhuǎn)念一想,默曦是那么的愛她,他為了她已經(jīng)眾叛親離了,她怎么忍心再去傷害他呢?而且更重要的是她也愛他,她對他的愛絲毫不會少于他,為了他她即使舍了性命都是在所不惜的。
一時間,她父母的臉龐和沈默曦的面孔不停地交錯著在她腦海里出現(xiàn),她的頭很痛,她害怕這樣的自己,也怕自己會不受控制傷害了沈默曦,可是盡管這樣,最后定格在她腦海里的畫面還是父母和妹妹流著淚的雙眼。
他們不停地對她說機(jī)會只有這一次,你可以不去傷害沈默曦,你只要折磨折磨沈政甯就好,讓他為他的錯誤付出代價,只要他知道錯了,你就放過他,到時候你還可以和沈默曦在一起,人的一生很長,你可以用一輩子去對他好,彌補(bǔ)對他的傷害,時間是個好東西,他一定會忘記的。你不可以這么自私,為了自己幸福而罔顧讓你家人安息的機(jī)會。
復(fù)仇的火焰似乎很容易便點(diǎn)燃了她本就沸騰的血液,她也開始勸慰著自己就去折磨一下沈政甯,不殺死他,這樣她和沈默曦就還有機(jī)會,等到她報了仇,她在原本的講給他聽,他那么愛她一定會原諒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