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少。這一句千轉百回,這種感情就像,置身于一個什么人也不認識的地方,猛然間發現了一個熟人。而這個熟人又讓自己依賴。那么一刻,她多希望自己可以完全的依賴他。可是,溫存沒有多久,上帝再一次展現了他詼諧的態度。給了你一種希望,然后狠狠的將它摧毀,已此來嘲笑你的無知。那一刻,她仿佛去了所有的知覺,感覺神識已經游離出了這個世界。
“你們在做什么!誰允許你們這樣做的!”夏子睿大聲叫喚,并且快步走到她的身邊。她還記得那一刻心中存在的感激,甚至以為他就是造物主派來的救星。因為她完全的依賴他。有一些東西在以前或許沒有注意,但是當發現的時候卻已經有些晚了。這份習慣和依賴明白的太晚,卻明白得太痛。
這句話很明顯是對著那個宮女吼的。這一下那宮女被嚇得愣住了,不過很快她又反應過來了,“你的意思是,這個命令不是你下的?”
如果這個命令不是夏子睿下的,那么就只能證明太后假傳了。竟然有人敢欺騙她,她的自尊心不允許這件事情產生。所以即刻間眼中已經放出來兇光。
“不。”幾乎是沒有半分思索,夏子睿立刻就否認了這個回答。官輕枚瞬間覺得血液冷卻,其實她如何不懂。可是,這個懂卻讓她開始有些憤恨了。如果他不承認他曾下過這個命令,那么太后自然就是假傳了。盎族的規矩,假傳者死。太后畢竟是他的親生母親,所以他為了保護她,自然要背下這個黑鍋。這本來是很合情合理的。可是這一刻,她卻沒有辦法原諒。
在這一切沒有發生之前,她還可以退讓,還可以尊敬,也正是因為她是他的親生母親。然而此時此刻,她的父母雙亡,全都是因為這個人。在聽到父母死亡的時候,她從來沒有考慮過他們的關系,需要重新調整。因為那一刻她還在想著,可以在他的避風港上,得到他的幫助和保護。卻忽略了一點,他正是仇人的兒子。
她可以忍受為了親情而替父母背下罪責的孝順。這件事換成任何其他的人,或許她都沒有這么的激烈。然而這個人卻是她心心念念所依靠的人,這個人所抵一個罪過,是殺母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她秉承著冤有頭債有主,也承認可以為人替過。可唯獨這件事她不能夠忍受。她不愿意,也不放過。她不愿意有人替太后代替懲罰,她也不會放過她。
她知道這樣是有一些自欺欺人和無理取鬧的,可是她偏要這樣做。也許是指望著讓自己徹底的死心吧。她要逼著夏子睿在兩人中抉擇一個。
“陛下。我希望你說實話。”官輕枚冷漠的聲音揚起,帶著一種堅定,夏子睿握著官輕枚腰的手緊了緊,他以為她會懂的,她應該能夠知道,他不過是權宜之計。
“我說的就是實話。”夏子睿以為自己這樣說了官輕枚就會住口。他只知道當一切發生的時候要快速趕回來,他卻沒有想到這一切事情發生之后,官輕枚的心態怎么變化了。也沒有深思這其中的微妙感覺。他以為官輕枚還是可以那樣的善解人意,他甚至以為官輕枚還可以做一個善良的退步。他以為至少在這一刻不會和他爭執。可是,他錯了,他從來沒有想官輕枚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親情。是愛情。為了得到那個親情,她一再退步;為了得到愛情,她甘愿留在宮中受到束縛。然而此時此刻,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面前瓦解了,或者說即將要被瓦解。她,她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至少能夠讓她穩占的根基已經動搖了。
“睿少。如果正如你所說的那樣,是你派他們來殺我的,為什么剛才還要阻止?為什么還要斥責她。”官輕枚情緒激動地指著那個宮女,她從來沒有像今天這一刻這樣激動,這樣的失了分寸,失了陣地。
夏子睿一陣心驚,終于感覺到了一絲不尋常。他立刻否認到,“我不會讓你來殺你的,一輩子也不會。這世界上對我最重要的人,就是你。我怎么可能會傷害你。這是不可能的。”
這一次換那個宮女驚訝,為什么陛下的言辭前后不一。她的心已經漸漸偏向太后假傳了。
然而或許是察覺到了這目光,夏子睿又開口到,“我的確下了這個命令,但是我沒有想傷害你。”他以為可以兩全其美的,他既想保住自己的母后,又想不傷官輕枚,不想讓她覺得她自己被拋棄,他希望盡快的擺平這件事,才能好好的和官輕枚解釋。請求原諒,承認所有錯誤。他知道這一件事完完本本的都是母后錯了。
“哈。睿少。”官輕枚忽然笑了出聲,在這一刻,他已經在兩人中做出了抉擇。魚和熊掌不可兼得。這個道理,她以為他該明白。“放開我。從這一刻起,你已經不配再碰到。”為了包庇一個有罪的人,他一再的傷害自己。傷害她,她沒有關系,她可以退。可是為什么要傷害她的親人,不能原諒。絕對無法原諒!那里面還有沒有出世的弟弟,或者妹妹!
“輕枚。”夏子睿不依不饒的拉住官輕枚,他在想為什么她不肯停頓一下。為什么不愿意退一步,只要一小步就行。
“夏子睿!從今時今日起,我們將是仇人。不共戴天的仇人,不是你死便是你活。”她知她不該針對夏子睿的,可是她控制不住。那一刻,她狠狠地甩開他的手。就好像那是一條毒蛇,好像那是洪水猛獸,就好像那是什么惡心的東西。讓她避之不及!“夏子睿,不是只有你有母親!”這是一句撕心裂肺的吼叫,官輕枚幾乎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夏子睿心直線下墜,忽然之間茅塞頓開。他沒有見過她做這樣的困獸之斗,那一種痛苦的感情。讓他發昏的頭腦瞬間就清醒了,因為感覺到一種東西在流逝。
然而,想要伸出去抓住她的手卻久久的頓住了。他突然就不敢去抓她了。他只考慮到要保住自己的母后,卻從來沒有想過,她剛剛失去了這一切。他把所有的依賴都放在自己的身上,而自己卻因為要包庇自己的母后而撒謊。就如同一把利刀,狠狠的劈向了她,告訴她,她在這里孤立無援!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口口聲聲說著愛她,也曾發過誓有護她一生,不讓她難過。然而種種跡象表明,他給她帶來的只有痛苦。他還有什么理由去抓呢?她是不是也明白了這一點,所以說他不配再碰他!
官輕枚走了幾步之后,終于體力不支,完全癱軟下去。瞬間天昏地暗,再也看不清楚,腦袋里一片空白。讓她生命中所有的支撐點,都一一的塌陷。她覺得自己仿佛也沒有了站起的力量。
昏過去之前隱隱約約的聽到一些聲音。可是那都太嘈雜了,她想要好好的休息一下。
“輕枚!”夏子睿再也沒有半分的猶豫,穩穩地接住了她。
宮女還在喋喋不休的想要追問真相。只換來了夏子睿的一句滾。左傾看情勢不對,立刻要跑了。夏子睿卻忽然叫住了她。
“我從來沒想過陛下會請我留下。”左傾停了下來,那宮女自然也停了下來。
“你私自篡改我的命令,還準備逃嗎?”
左傾卻沒有半分的害怕,這是很擺明的要讓她替太后背黑鍋,即便如此,又怎樣?官輕枚的心死了,難道還能再活過來?即便此時此刻能把官家夫婦復活了,官輕枚也不見得能夠變回曾經了。
“給我多少個膽子,我也不敢做這么大的事。我只不過是奉命行事。”至于奉誰的命令就不清楚了,她自然知道這個時候不能說的太明白,但也不能不為自己辯解。
“我會自己調查清楚這件事,即便我們歸屬于你,然后我們的規矩從來沒有改變過。沒有人可以在我們規矩上動土。”那宮女自然知道這其中有貓腥,但要查清楚還需要一些時間。她知道,現在從陛下口中得不到最真實的答案。所以她也不愿意繼續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