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聞言愣了一瞬,面上的笑意卻是未減絲毫,“換做是我,我便不會嫁進皇宮。”
看著面前這女子清澈如水的眼神,皇上亦是淡淡笑了,可這笑分明未進到眼底,“如果朕讓你嫁給太子呢?”
“圣命難違,皇上若是下旨讓長安嫁進太子府,那長安縱然化作一具死尸也是得進太子府的大門的。”
皇上聞言眸光驟然變得深沉,“你這話里是意有所指嗎?”
長安依舊淡淡道:“皇上乃天下之主,您說有所指就有所指,您說沒所指就沒所指,一切還不都在皇上您的一念之間嗎?”
皇上盯著長安沉吟了片刻,忽地朗然一笑,“看來,你終究做不成我的兒媳了,可以預(yù)見,這將成為朕這一生當(dāng)中的一大憾事。”
“雖做不成皇上的兒媳,但要論起來,皇上也算是長安的姑父,希望皇上不覺得長安如此說是僭越之舉。”這種民間的稱呼,在皇家顯然是不適用的。
“朕很高興聽到你這樣說。”他這一生最缺少的就是天倫親情,此時聽到長安這樣說,心里倒生出些陌生的暖意來。
“皇上就只是高興嗎?”
“怎么?”皇上不解地看著長安。
卻見長安眸中澄澈一片,笑得幾分天真,“皇上,民間百姓中長輩要給晚輩見面禮的。”
皇上聞言一笑,側(cè)頭看向身后站著的太監(jiān)道:“瞧瞧,這丫頭竟主動向朕要起見面禮了。”
那太監(jiān)只是笑著未說話,心中卻是暗道:這黎家的女兒可真是不簡單啊,這般主動要東西,皇上竟一點不生氣,看起來還很開心的樣子。
“好吧,丫頭,你說,你想要什么?”宮中本來就只有三位公主,三位公主中還只有長公主稍稍親近自己些,其他那兩個公主見了自己都拘束得不成樣子了,還從來沒有哪個丫頭跟自己這般說過話。
長安抬手支頜,認真想了一會兒之后,輕輕搖了搖頭,“算了,我一時也想不出來。”
皇上見狀卻是笑著解下自己腰間的玉玨遞給長安,“等你想到了,再來找朕吧。”
站在亭下,長安目送皇上走遠,這才低頭看向自己手中的玉玨,那玉觸手溫涼,潤澤潔凝,心中暗道:等的就是這個。
……
次日晌午時分,黎丞相和黎老夫人進宮探望容貴妃,此消息一經(jīng)傳出,宮中眾人都是好奇,這黎長安跟黎家的關(guān)系不是鬧得挺僵的嗎?怎么?現(xiàn)在這是借由容貴妃在中間緩和一下關(guān)系。
其實他們猜得倒也不錯,黎丞相和黎老夫人正有此意,在聽聞容妃把長安接進宮的消息時,他們就動了這個念頭。
然而,這廂他們的馬車剛駛出黎府,黎芷羽就悄悄溜出了府中,她得拿點東西去看看她的母親和哥哥,也不知道這些日子他們過得怎么樣,父親甚至都不準(zhǔn)自己去看他們。
曲曲折折,黎芷羽來到一條偏僻的小巷,長滿青苔的墻上一片潮氣,地面亦是坑洼不平。
大門虛掩著,黎芷羽索性推門進入,里面的院子倒還算敞亮,宅子雖小,卻也一應(yīng)俱全。
黎芷羽正估摸著哪間是母親的房間,就聽得院落拱門之內(nèi)似乎有隱隱約約的交談聲,黎芷羽不知是誰,心中想著萬一要是被人看到自己就尷尬了,便想轉(zhuǎn)身走開,可心里又著實有幾分好奇,如此掙扎之下,黎芷羽便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身子貼在墻壁之后,耳邊交談的聲音逐漸清晰。
“這……做生意的,芷羽怕是瞧不上,她以前總說這些人身上有一股子銅臭味兒。”這是母親的聲音,黎芷羽聽得清楚。
“哎呦喂,您還真別瞧不上人家,這趙家可是幾世經(jīng)商,家財萬貫,趙家公子雖說是風(fēng)流了些,可人家有的是銀子啊,幾輩子都花不盡。您說您的女兒若是嫁給了他,您跟您公子還用住在這種破地方受苦嗎?人趙家吃的、用的、穿的可不比皇親國戚差,您家女兒嫁他跟嫁那些皇子皇孫有什么不一樣?”
這聲音尖銳高昂,聽得黎芷羽是暗咬銀牙,且不說那趙家公子胸?zé)o點墨,就單單是他風(fēng)流成性,自己也絕不能嫁他,他算什么東西?也妄想娶自己?!
“哎……算了算了,我的女兒我還不知道嗎?芷羽定是看不上這趙公子的,還有沒有……?”
“有,自然是有的,就沖著您女兒這容貌、這才情,愿意結(jié)這門親的倒還真不少。不過,恕我直言,這趙公子已經(jīng)是其中條件最好的了。”
黎夫人滿臉驚訝,“怎么會?我的芷羽無論是模樣還是才情那都是上上之選,之前皇后還有意把她許給太子,怎么突然就……?”
“哎呀,您也說那時從前了,說句不好聽的話,現(xiàn)在京中哪家名門望族愿意跟您結(jié)這門親啊?誰都不愿意惹上這一身的騷。我就跟您攤開了來說吧,我手上想要跟您結(jié)親的人的確是不少,他們分為兩種,一種是經(jīng)商之人,他們手上銀子多,但是想要一個好的身份,雖然您女兒如今的名聲已經(jīng)不怎樣了,但是好歹也算是大家閨秀,黎家又是世代名門,娶了您女兒,就相當(dāng)于給自己的泥身渡了一層金。”
“還有一種呢,就是官場之人,他們大都是官場中不得志的人,想要借著您女兒靠上黎家這棵大樹。就這兩種,端看你怎么選了。”
那邊黎夫人沉默了半晌,這才低聲道:“我再想想吧。”
這邊的黎芷羽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連忙擦了一下臉上的淚珠,閃身躲到了梧桐樹后。
送走那媒人之后,黎夫人這才轉(zhuǎn)身往回走,在看到站在那里的黎芷羽時,心中猛地一驚,整個人愣怔了片刻,這才道:“你什么時候來的?”
黎芷羽沉聲道:“你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你為什么要找媒人過來說這些?你這不是明擺著告訴他們,我嫁不出去了嗎?難道你沒聽出她剛剛那話里明嘲暗諷的嗎?干什么要丟這個人?”
說著說著,那滿腹的委屈便跑了出來,臉上頓時落淚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