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愣間,太后忽然揮手將所有人屏退了出去,偌大的宮殿里就只留下了景歌和太后兩人。
景歌頓時警覺起來,直覺沒有什么好事發生。
太后從軟榻上慵懶地坐起,瞇起和她很像相的眼睛朝景歌招招手,聲音突地溫柔起來:“景兒,過來。”
景歌沒聽錯,太后是在叫她,喊的應該是她的乳名。她愣了愣,走了過去,看看她究竟打著什么主意。
站定在兩米處,太后又招著鮮紅的丹蔻,“過來。”
景歌瞬間產生一種自己被招魂的錯覺,稀里糊涂地就又走進幾步,近的可以看見她黑發里藏著的銀絲和眼下淡淡的青影,一下子就瞬間老了幾歲。
眼睛也不是平日的精明灼熱,不敢讓人多看兩眼,而是像孩子般的迷惘和恍惚,又像老人般的滄桑和呆滯。
她的手漸漸抬起,扶上景歌臉,手保養得白嫩,讓景歌感覺就像是有一個被剝了蛋殼的雞蛋劃在她的臉上,極其的柔軟溫潤。
太后的手忽然一頓:“三年了啊,母后許久都未曾好好地看過你了。”
景歌神情一滯,想起了斟兒對她說的三年前那件事,不自覺皺起眉頭,想著三年前到底是因為什么才使母女的關系變得這般疏遠?她的腦海里漸漸浮現出一個風華無二的男子,錦色白袍在陽光下閃爍著一層淡金色的光芒,低調而又高貴。
她能想到的就只有容城了,可具體發生了什么事,她是半絲也不得而知了。
“你隨了哀家,想著何事都喜歡將眉頭狠狠皺著。”溫涼的手又摸上了她的鎖著的眉頭上,慢慢撫平。
景歌滿眼奇怪地盯著眼前溫柔的太后,有些不太適應,一貫威嚴得幾乎整天繃著一張臉的人忽然溫柔地看著你摸著你,沒覺得這人被換了靈魂就夠鎮定的了。
正她想著,一個潔白如玉但極其小的瓶子擺在景歌的面前,目測了一下,只有著拇指般大小。
太后手里不知道什么時候拿出了玉瓶,她捶眸看著瓶子,拇指和食指輕輕地搓著光滑的玉面,聲音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這玉瓶里裝著皇室特制的粉末,只要往水里稍微倒上了那么一絲半點,凡是人喝了,便會消失得無影無蹤,連顆灰粒都不剩,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歇了口氣,景歌又聽見她飄渺而又幽幽的語氣:“母后知道,你方才將我等的談話都聽了一清二楚……”
景歌一駭,立馬往后彈了幾步,瞪著眼睛看著太后漫不經心的動作。
這擺明的就是個化尸水啊!想要將她殺人滅口?
太后像是猜到了什么,帶著諷刺的笑聲響起,臉上又浮現了慣常的威嚴,從軟榻上下來,直直朝著景歌走去。
“你怕什么,哀家雖說心狠,但也不至于狼心狗肺地殺了自己的唯一的親生女兒,母后縱然是自己死也要護得你周全!”
她的語氣里帶著滿滿的失望,景歌送下的防備只是一下又立即提起,警惕地看著太后:“那母后給兒臣看這玩意作何?”
她看了眼太后手里的玉瓶。
太后哼笑:“帝師向來防守嚴密,暗地里皆都是保護的守衛,母后費盡心思也絲毫傷不了他。他和你一起長大,情意最深,除了你他根本不讓別人碰,哀家的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母后是想讓兒臣……”景歌頓時明白過來。
“景兒果真聰明。”太后贊賞了一句,頗有些譏笑地看著別處:“他害得我母女二人變成今日的這般關系,哀家倒是也讓嘗嘗被信任的人害死的滋味。”
景歌有些震驚地望著,嘆了口氣,這世上最毒莫過婦人心,女人毒起來,那可比男人狠得多。
“兒臣不會去做傷天害理之事!”
景歌有些惱怒了,自己的本心還是善良的,他人若不欺我,她萬萬也不會去加害他人,要讓她做出違背本心的事,即使丟了性命也不會讓自己的良心愧疚。
更何況,她最厭惡的便是他人威脅她,她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越是逼迫著她,她更是倔起一身傲骨跟你反著來。
以前總有軍政界的前輩說她這性子要不得,不過今日景歌看來,若沒有了自己的本心,就會失去方向,走上一條痛苦的不歸路!
太后似乎看出景歌眼里的堅決,并不逼迫她,而是繼續說道:“母后自然不會讓景兒去殺人沾滿血腥,要沾也是母后來沾。只要景兒有辦法找機會支開帝師的人,哀家自會派人解決,景兒只要好好睡一覺,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景歌面色遲疑,沉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