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歌立即想開口否決，話到嘴邊，又被一陣惡心壓了回去。

樊伯命人倒來一杯茶水，粗糲的手指摸著拐杖笑呵呵地道：“我族的棗糕凡是有身孕的女子一吃便會吐喜。”

容城眼眸眨了眨，盯著地面未曾做聲，面色沒多大變化。

喝了茶水，景歌這才感覺好點，努力抑制著難看的面色，眸光閃了閃，好笑著道：“樊伯此話差矣，我自小就有個毛病。”

清了清嗓子接著道：“我自小便不能沾染棗類的東西，一吃便會作吐惡心，還會腹瀉，小女子也不想拂了樊伯你的好意，便打算吃吃試試看，或許就無礙呢，哪不曾想……”

這一番言語被景歌說得繪言繪色，不怕人不相信。

樊伯蒼老滿含皺紋的眼神依舊含著笑，一臉恍惚地拍拍自己的腿：“竟然還有這樣的毛病，還望姑娘莫要見怪，老朽唐突了。”

景歌也不管他相信與否，她只要容城等人相信便可，如若她真有喜這事傳了出去，那不光是皇宮太后，天下都得鬧翻了。

燕國也斷然不會要一個未婚先孕的女子，哪怕這個女子是一國之君。

她偷偷瞥了容城一眼，他城府最為深重，若他都瞧不出來，其他幾人肯定是瞧不出來她到底有沒有懷孕的。

容城也抬起頭若有所思地看了景歌一眼。

景歌自然不會傻得去躲開，那會更證明自己做賊心虛，越坦坦蕩蕩別人便越少起疑。

“咳咳——”

就在這時，一陣猛烈的咳嗽聲忽然響起在擁擠的小屋里，不過聲音卻分外清晰，接著便是一個重物伴隨著茶盞掉在地上的悶哼聲和破碎聲。

眾人一下子安靜下來，寂靜得幾乎連根針掉落得聲音仿佛都能清清楚楚的聽見。

“爺爺！”樊紀第一個反應過來，猛然喝道一聲，扶住倒在地上的樊伯，桌上掉落砸在他手上的茶杯摔碎，碎片劃開一道猩紅的傷口也絲毫沒有察覺，自顧自地緊緊抱著樊伯。

一向鎮定自若的臉色盡是焦急之色。

樊伯突然一口鮮血從口里噴灑而出，染在了樊紀的臉上、衣服上，和掉在地上咬了一半的棗糕。

“我……”

他睜著眼睛，臉色青白地望著樊紀。

樊紀的下唇被咬出一條血痕來，面色緊繃著，顫抖著將手伸向樊伯的脈搏，愣了許久之后，顫抖地從唇邊硬擠出幾個字：“爺爺你中毒了？”

中毒？

聽到這兩個字眼，所有人更是呆住了，眼神呆滯怔愣地看著地上狼狽的爺孫兩人，都忘了動作。

景歌也是愣了愣，若有所思地看了容城一眼，怎么好端端地又中毒了。

樊伯半瞇著眼睛，身體似乎很僵硬，一直躺在樊紀懷里抽搐著，像是得了羊癲瘋一般，只是口里沒有吐出白沫，除了方才噴出的一大口鮮血，也沒再繼續吐過。

他手指動了許久，才勉強指到了地上的棗糕，咳嗽著吐出兩個字：“有……毒……”樊伯喘息之間很是困難，話語似乎被千斤般的重石壓住，廢了極大的力氣，才勉強形成了兩個字的發音。

眾人開始混亂起來，如果這棗糕有毒，那他們的棗糕也是一起的，豈不是都有毒？

“安靜！”樊紀擰著幾乎皺成川字的眉頭，朝著周圍呵斥一聲，四下立即被這一吼給震住了，呆望著他。

見眾人安靜下來，樊紀用著衣袖隨意一抹頭上的汗水和鮮血，手上的傷口沒有受到控制，不斷地往外涌著血，所幸傷口不大，若照著這種流法，非得失血過多而死。

“爺爺，你放心，紀兒一定會救你！”

他啞著聲音說完，忽然抬起手，咬破了食指，朝著樊伯的眉心一點，卻被樊伯忽然抬起的手給打落，厲喝：“休得用禁術！生死乃是定數，豈能擅自改命！”

禁術？

景歌徹底跟不上兩人的思維了，根本不明白他們在說些什么，但直覺這個村子的人有些不尋常的詭異。

一個小小村落，不僅有人會神出鬼沒的武功，而且還會用毒，甚至是被下毒，都透著一絲詭異，平常人會嗎？

樊紀看著氣息越發微弱的親人，一拳重重地砸在地面上，臉色冷凝。

樊伯越發僵硬的手指慢慢握上他的拳頭，半瞇著的眼睛望著樊紀，嘴巴輕輕地動了兩下，無人知道他說的什么。不過這句話落下，樊紀卻是忽然一愣，眼眸閃過一絲光亮，透著莫名復雜的情緒。

他的目光忽然直直地看向容城，站起身來，猛然跪倒在他面前：“求帝師救救我爺爺！”

一句話，語不成句，調不成字。

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跪父母跪天地，不輕易跪其他人，而樊紀這般傲氣的男子，跪下的卻是畢生以來所有的尊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