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依依跟著若耶出了得意樓后,在若耶的安排下坐進了一頂四人抬的軟轎。
上等冰蠶絲織就的紗窗,難得的白虎皮地毯,精巧的沉香木小幾,古樸的紫砂茶壺,還有上好的君山銀針,游依依端詳著小轎中的擺設,愈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測,也難得的有了些許不安。
不過半刻鐘,周圍已經完全沒了章臺的喧囂之音,游依依半撩起簾子,發現自己已經被帶到了一片幽靜的竹林中。
游依依下了軟轎,隨著若耶向前走,四周皆是挺拔的竹子,晚風吹來,帶動竹林搖擺,竟有悅耳的琴音從竹林深處傳來。
不知什么時候,若耶已經不見了,而游依依卻好似半點沒有覺察般,沉浸在琴音里,無知無覺的向著琴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游依依驚奇地發現自己竟然回到了明月城,父親慈愛的看著自己,眼里有著從未有過的疼惜。
“囡囡,今日娘做了你愛吃的辣子雞,快點收拾一下過來嘗嘗。”
游依依聽到身后有人喚自己,轉過身來,竟是從來不曾看過自己一眼的母親。
此時,這個總是吃齋念佛,張嘴就是“阿彌陀佛”的中年美婦正滿臉含笑地看著自己,那樣的溫柔、那樣的溫暖。
“臭丫頭,發什么呆呢,娘叫你過去用膳呢!”游依依只覺得額頭一痛,卻看見哥哥正一臉嫌棄的看著自己。
游依依看著這一切,只覺得自己好像做夢一樣,突然就感覺眼睛酸酸地,啜泣了起來。此時的游依依覺得心里難受極了,也委屈極了。
身邊的哥哥看到游依依這樣以為游依依是在生自己的氣,忙低聲哄勸,可他越是哄,游依依哭的就越是兇。
見到游依依哭起來,一旁的爹娘心疼的要命,一邊摟著游依依的肩膀安慰游依依,一邊職責一臉歉疚的兒子。
突然,游依依一眼瞥見母親光潔的手腕,整個人瞬間被電擊了一樣。
“娘的手真好看!”游依依擦干眼淚,一臉依賴地看著眼前的婦人。
“我們囡囡的手也很好看。”婦人一臉慈愛地看著游依依。
“娘不是說我的這雙手是這世上最骯臟、最丑陋、最不堪入目的手嗎?”游依依的眼神越來越冷,越來越冷,然而她的嘴角依舊掛著笑容。
“我的這雙手傷了多少人、殺了多少人、染了多少人的鮮血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它怎么還會好看呢?”游依依一步步逼近婦人,她猛地抓住了婦人玉白的雙手。
“娘的手恢復的真好,完全看不出當年被烈火燒的疤痕累累的模樣。”游依依雖然還是笑著,但眼中已現殺意。
就在這時,游依依發現隨著她的殺意越來越盛,周圍的景物開始變的越來越虛幻,直至徹底消失了蹤影,周圍又成了整片整片的竹林。
“噗!”原本在忘情地撫著琴的容問天突覺胸中氣血翻滾,吐出一口血來,站在一旁的若耶趕緊上前,卻被容問天揮手喝退了。
容問天伸手輕輕地撫過琴身,心中卻是一陣驚詫,想不到這世上竟然還有能抵御得了流魂琴的人,不由對這位據說妖媚異常的美人多了幾分興趣。
而這時的游依依也找到了琴音的來源,卻是一座精巧雅致的竹屋,那竹屋的門額上掛著白玉匾額龍飛鳳舞寫著的正是方才若耶公子說過的“流云小筑”四字。
游依依看那小筑中亮著燈,本不好直接推門進去,卻因為剛才林中的遭遇而心中有氣,所以也就顧不得這些了。
“容莊主真是好情致啊!”
容問天抬頭看著直接推門而入的如妖似狐的妙齡女子,眼中閃過一絲驚艷,又聽到那女子直接開口道出了自己的身份,不覺心中警惕起來。
若耶看到游依依這般無禮,心中生怒,正要將游依依“請”出去,卻被游依依瞟過來的一個冷眼而嚇得噤了聲。又接收到容問天的眼神示意,著人送上茶點后就退了下去,將小筑留給二人。
游依依就這樣在容問天的注視下,緩步來到容問天面前,側身斜坐在了琴案上。
“不愧是神兵利器,這流魂琴果然厲害,若不是本姑娘定力夠,今日就是容莊主的琴下亡魂了。”游依依伸手撩撥著流魂琴的琴弦,語態嬌媚不已,半分不見怒意。
容問天雖心下警覺,面上依舊是一派從容,“不知如何稱呼姑娘,此來又所為何意?”
游依依看這眼前剛毅俊美的男子,媚笑了起來,“我姓游,容莊主喚我依依便可,至于何意,不是容莊主請依依來的么?嗯?”
游依依傾身上前,幾乎能數清容問天有多少根睫毛。一雙桃花眼媚意流轉,本以為容問天會跟以往的那些男人一樣不自在的別過眼去,卻不想容問天也向前傾了傾身子,游依依玲瓏小巧的瓊鼻立時挨上了容問天英挺的鼻子,二人的雙唇幾乎相貼。
容問天沒有錯過游依依眼中一閃而逝的錯愕,依舊直視著游依依,眼帶笑意,說道:“早就聽聞游姑娘大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俗。”
因為二人靠的太近,隨著容問天說話,二人的唇瓣不可避免的輕輕觸碰。
好在游依依也是身經百戰,并沒有因此敗下陣來,反而又進了一步,輕啟朱唇,丁香小舌輕輕掃過容問天的耳垂。
“是嗎?依依久居荒野之地,還以為沒人知道我的名號呢!”游依依那妖魅惑人的聲音如風般輕輕吹進容問天的耳朵。
容問天嗅著游依依身上獨有的荼蘼花香,耳垂被游依依濕滑的小舌突然觸碰,心中竟有一絲異樣,卻仍面色如常,淡然地說道:“游少主此來到底是為了什么?”
見容問天一本正經的樣子,游依依也收了玩鬧的心思,撤回了身子轉身坐在了一旁空著的竹椅上,端著桌上的香茗請呷了一口。
“如果依依說依依是來收集關于容莊主的情報的呢?”游依依一手托著腮幫子,好整以暇的看著容問天。
容問天不以為意,笑看著,“風花雪月是為天下第一的情報機構,源遠流長,還會有不了解的人和事兒?”
“自然是有的,容莊主不就是。”游依依專注地看著容問天,眼中絲毫不見玩笑之意,“生逢亂世,閣下貴為一方霸主,權勢滔天,依依忝為風花雪月的少主,這么多年了,卻依舊對閣下知之甚少,再這么下去,依依還有何面目去見祖師爺?”
容問天聽游依依這么說,也想起江湖上關于風花雪月的一則傳言。
據說風花雪月對處于亂世的繼承人是極為苛刻的,如果繼承人不能將所有能在這片大陸上攪弄風云的人記錄在案,那這就會成為他身上永遠都洗不去的恥辱。
對于風花雪月的本事,容問天也是清楚的,雖然風花雪月有永不參與朝堂紛爭的鐵律,且千百年來也從未違背過這條鐵律,但這些年來,容問天還是刻意隱藏自己的一切,就是為了躲避風花雪月。
畢竟,風花雪月立世已久,根系龐大到無法想象,根本不可能鏟除。容問天所能做的,就是盡可能讓自己的身邊不要出現風花雪月的探子。
沒想到,卻因此招來了風花雪月的少主。
容問天心下怒火翻涌,畢竟就算是普通人也不會愿意被人完全監視,更何況是自己?不過轉念一想,如果自己可以順勢利用風花雪月,何愁大事不成?
如此想來,這游依依倒是送上門助自己成事兒的。
想到了這個,容問天看游依依的時候也就沒那么惱火了,依舊溫聲道:“那不知游少主想怎么做?”
游依依沖著容問天拋了一個電力十足的媚眼,嬌笑道:“還能怎么做?容莊主如此神龍見首不見尾,依依也只能貼身相隨、日日相伴了。”
看到容問天一瞬間的呆愣,游依依一臉的戲謔:“容莊主想哪兒去了?我游依依雖然好色,卻也知道什么人可以碰,什么人想都不能想。放心,不會耽誤莊主的大事兒的,只要能交差了,依依立馬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