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離歌孤傲的目光斜睨向正盯著自己的沈璧君,沈璧君也覺得,眼前的這個小丫頭看起來雖然還是那個人,可從前那個軟弱小丫頭總是用一種小白兔似的眼神望著自己,而此刻這個小丫頭的周身好像籠罩上一層淡淡的光華,散發著冰冷的氣息,光是看她的眼神都覺得不寒而栗。
離歌輕笑一聲,“這一次我大難不死,想必是要轉運了呢。”
倒是坐在沈璧君身邊一直未說話的沐綺羅輕哼一聲,“轉運……是狗屎運嗎?”
離歌淺笑不語,只怕今日要走狗屎運的人不是自己,而是沐綺羅,此刻就讓沐綺羅先好好笑一笑吧,一會兒可有她哭的。
見離歌笑著,沐綺羅將一記惡毒的眼神投遞過去,“沐離歌,好端端的你笑什么?”
離歌掩面輕笑,望向沐綺羅的目光中卻散發出淡淡的不屑,“自然,我的運氣自然是沒有姐姐好。”
坐在離歌身邊的瞿靜白握著離歌的手再次朝她搖了搖頭,示意離歌不要多說也不要亂說話,平日里多說一句都怕會惹上禍事的。
離歌拍了拍瞿靜白的手,給了瞿靜白一個安慰的眼神,可見這瞿靜白對沈璧君是十分敬畏的,平日里在沈璧君面前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生怕一句話說不對惹怒了沈璧君,也正是瞿靜白的軟弱助長了沈璧君囂張的氣焰,讓沈璧君更加肆無忌憚的在丞相府內霸道橫行,離歌真為瞿靜白感到悲哀和難過。
離歌抬起頭望向沈璧君,看到她眼中那一抹倨傲的精光,一身大紅色的綾羅長裙,頭上身上各式各樣的珠寶發簪讓她一看就是一個養尊處優的貴婦,而坐在她一旁的瞿靜白卻顯得十分黯然失色。
沈璧君懶得搭理離歌,一臉疼愛的望向坐在她身邊的沐綺羅,抬起手捋了捋沐綺羅的頭發,“綺羅,今日你去皇宮,見到大王了沒有?”
沐綺羅放下筷子瞪了離歌一眼,然后驕傲的揚起頭,“見到了,女兒一直在御書房陪大王批閱奏折來著,臨走時大王還讓我有時間多去宮中走動走動,說很喜歡女兒陪在他身邊呢。”
沈璧君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好好好,我們綺羅天生就是富貴命,你也快十八了,到了待嫁的年齡,等你將來當上了這樸國的王后娘娘,那娘可就是王后的母親了,綺羅,那時你可真是光耀門楣了。”
沐綺羅咯咯的笑起來,那俾睨的眼神不時的瞟向離歌這邊,“像姑姑一樣當王后母儀天下,享受那一人之上萬人之上的感覺,想想心中都覺得開懷呢,對了娘,今日在宮中我看見爹了。”
沈璧君眉心一挑,“是嗎,那你爹有沒有說什么時候回來?”
沐綺羅繼續道:“爹說參加完大王的生辰晚宴就會回來的。”
離歌眼睛一亮,正好今日沐書亭也會回來,離歌心想,今天這場戲若是缺了她這個父親又怎么會好看。
然后,離歌厭惡的眼神瞥向沐綺羅,沐綺羅就是那日將她推入荷花池內她那個同父異母的姐姐,也是這丞相府內身份高貴的嫡出之女,沐綺羅比她大兩歲,今年十八,同樣都是這丞相府的小姐,可她與沐綺羅在這丞相府中得到的卻是天壤之別的待遇,沐綺羅穿戴的是最上等的綾羅綢緞,而她身上的衣服卻和這府中的丫鬟沒什么兩樣。
剛才沐綺羅口中所說的樸國大王還有什么太后娘娘,離歌只知道當今太后是她那個丞相老爹的妹妹,至于樸國的大王樸洛寒,樸洛寒是一個年輕有為的君王,如今登基已有兩年,兩年之內便收復了燕南十六國中的其中四國,有勇有謀,還有就是,當今太后有意將沐綺羅許配給樸洛寒,所以沐綺羅經常被她那個從未謀面過的太后姑姑召入皇宮陪樸洛寒,儼然一副未來王后娘娘的做派。
在沐離歌的記憶中,十三歲那年,她曾見過樸洛寒一面,那時樸洛寒還是樸國的太子,她也只在丞相府的后花園見過一次樸洛寒的背影,一個十七八歲左右的年輕男子站在桃花樹下,一抹頎長的身影,一身湖藍色的長袍,周身散發著冰寒的氣息,微風拂過的瞬間,滿樹的桃花花瓣自樹枝飄落下來,灑在他湖藍色的身影之上,那一刻她覺得天地黯然無光,仿佛整個天地就只剩下他一人的存在,所以即便沒有看到樸洛寒的臉,她還是感覺到一顆心顫抖的悸動。
那一次,樸洛寒給只有十三年的沐離歌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以至于直到此刻她仍舊對三年前的那一幕記憶猶新,三年來,那個男人一直縈繞在沐離歌的心頭揮之不去,她不知那算不算是一見鐘情芳心暗許,但她可以判定那一定是沐離歌情竇初開第一次對一個男人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好感。
不過那時的沐離歌極為膽小懦弱,明明距離近在咫尺,明明想要看看那男子的臉,卻還是沒有勇氣邁出幾步走到那個男人面前,就只有眼睜睜的看著沐綺羅走過去挎住他的手,那一刻,沐離歌夢碎,一下子跌入自己那渺小的世界,心底再也沒有了盼望。
但遇見那個人,心中總是歡喜的。
只是這三年來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她只是知道他已經從當年的太子變成如今的一國之君了,而她只能將他放在內心一個誰都觸碰不到的角落里,任那顆種子在她心里一點一點的生根發芽。
因為沐離歌覺得自己沒有資格。
可是,沐離歌從前不敢做甚至連想也不敢想的事,她并不害怕。
她并不稀罕當什么王后娘娘,也從未覺得入宮陪伴一國之君是一件多令人羨慕的事,但如果是沐綺羅要當這個樸國王后,她就絕對不可能讓沐綺羅如愿,從今往后,凡是沐綺羅在意的東西和人,她都要通通搶走。
她要將沐離歌這些年失去的東西全部討回來。
不過今日在飯桌上就讓她們多說幾句好了,沐綺羅若是想在她面前顯擺,就隨她的便好了,反正今日她露面的目的并不在此。
離歌的眼神望向門外,入夜了,天色漸漸的沉了下來,她喝了一口湯,“聽說今日是大王的二十二歲生辰,舉國同慶,戌時一到,皇宮會放一個時辰的煙花以此慶賀大王壽辰,與民同樂,今夜這皇城要熱鬧了。”
說著,離歌伏在身邊沐綺羅的耳邊小聲說了一句,“今日是大王的生辰,你不說你就要當樸國的王后娘娘了嗎,那大王怎么沒有留你在皇宮陪他一起看煙花?”
沐綺羅頓時火冒三丈,用噴火般的眼神恨恨的盯著離歌,“你說什么?”
離歌只是朝沐綺羅溫柔的笑笑,拍了拍沐綺羅的肩膀繼續小聲道,“其實我就是想告訴你,雖然沒辦法留在皇宮里,不過我們丞相府也是觀賞煙花的好地方,尤其是北苑的荷花池那邊,空曠的地方最適合看煙花了,尤其是天上那絢爛的煙花倒映在水中的時候最好看,反正一會兒吃完飯我是要去,姐姐你要不要去?”
沐綺羅冷冷的瞪著離歌,輕哼一聲,“我不去。”
沈璧君瞟了沐綺羅和離歌一眼,冷聲問道:“綺羅,你們倆偷偷摸摸在說什么?”
沐綺羅神情一愣,朝沈璧君不自然的笑了笑,“沒什么,我們在說今日的湯很好喝。”
聽沐綺羅這樣說,離歌也使勁點頭,順著沐綺羅的話繼續道:“是啊,今天的魚湯特別鮮,好喝。”
可是離歌細細的打量著沐綺羅,從沐綺羅那心不在焉的神情來看,她就知道沐綺羅肯定動心了,不然也不會和沈璧君撒謊,只不過當著她的面,沐綺羅不肯承認罷了。
——從哪里跌倒,就要從哪里爬起來,沐綺羅,我沐離歌嶄新的人生,就要從荷花池你推我入水的地方重新開始,你且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