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沒事!”安墨鈺站起身來,指著僵住一動不動的黑衣人,“他怎么了?”
“沒什么?中了我的一點小計而已!”她張開掌心,將掌中食指一般長度的小小的麻醉槍展現在安墨鈺面前,白嫩的臉上閃現著還是少女的得意的稚氣,“我厲害吧!”
安墨鈺揉著手臂,配合地點頭,“厲……小心!”
身后滿滿的殺氣襲來,安莫雨正要回頭,卻被安墨鈺猛地一拉,整個人被拉得往前一個踉蹌,她還沒來得及站穩轉身,就聽得一個“呼”的聲音從自己耳邊飛速而過。安莫雨轉身,看見安墨鈺仰著身子,他的身體從自己眼前越過,倒向身后冰冷的河水里。
“墨鈺!”
安莫雨奔向前,看見抓著安墨鈺的手臂的黑衣人一同倒向河里,黑衣人臉上的黑布被風吹得掀開了一角,黑布下面,隱隱露出黑衣人因為陰謀得逞而彎起的嘴角。
“墨鈺!”
安墨鈺抬起頭,眼神里流露出安莫雨看不懂的難過的神色。
幫我照顧好母親……
他的嘴角無聲地動了動。
砰!
兩個人一同墜入水中,濺起水花一片,水花很快濺開,很快將安墨鈺和黑衣殺手淹沒其中。
幫我照顧好母親……
幫我照顧好母親!
吧嗒!她的淚水突然掉進河里。
春天的河水湍急,河水里面還有漩渦,很快就看不見了兩個人的身影,他最后留在這個世界的一句話,竟然是“幫我照顧好母親”,墨鈺,墨鈺……這個和我同名的男子,身世這般可憐,然而卻有著一顆金子一般善良陽光的心,他說他最希望在皇家書院站穩腳跟,然后接來母親,好生奉養。
這對母子,是她活了這18年來,見到的很善良的人。
他的愿望這般簡單,而如今,他卻連這般簡單的愿望都無力實現了,只為了救她。
她突然大力地仰起頭,看著隱沒在黑夜里的安城的方向,手背狠狠地在臉上一擦。
安家,安家……
我一定要讓你們知道,失去了墨鈺,你們就等于失去了全世界!
相信我,等著!
……
朝陽漸漸升起,明黃色的朝陽照在河面上,河面一片平靜,再也看不到昨晚上,隱秘在陰謀之下的激烈的打斗和廝殺,也再看不見那身穿一身素白的清瘦男子溫和的笑容。
“各位客官,天亮嘞!”
船艙里,安莫雨收拾著掉落在船艙上的衣物,大多是素白色或者藏青色的男子長衫,她找了一件素白色的穿在自己身上,然后把所有的衣物都塞進自己的雙肩登山包里。隨后裹胸、束發。
“艄公,請問還有多久才到皇城?”
連著兩日都下了大雨,好像就連老天爺也在作祟,要洗凈那晚上那場生死搏斗的印記,船艙里再也找不到墨鈺存在的痕跡。
她在狹窄的船艙里伸出了頭,看著站在甲板上的艄公,這艘船很大,據安莫雨估計,船上至少有四五十人。
“回小公子,我們現在已經到了皇城郊外啦,再走半天,就能到達皇城的碼頭!”
“好的,多謝!”
安莫雨縮回艙里,翻著自己包里的東西。她身上沒銀子,墨鈺的包袱里只有幾小塊碎銀子,但是這點銀子到了皇城,恐怕還不夠他住客棧的,聽墨鈺說,書院要下個月才開學。
如今,只有走一步,是一步吧。
與此同時,皇家書院。
練武場上,一紅一白兩個影子,兩個身形同樣挺拔的男子,手持長劍,面對面相互對峙站著,周圍安靜得能聽到春風吹拂的聲音,春風吹得練武場上的旗子輕輕飄揚,招展在皇家書院上空。
咻——
兩人同時提劍,幾乎是以同樣的速度奔向對方而去,剎那之間,風云變色,一陣狂風刮來,狂風圍繞在那糾纏的兩個身影周圍,將兩人圍在中間,外面看不清里面的情況,只見狂風環繞,只聽狂風呼嘯,一白一紅兩個人影,千年蛇精一般纏斗在一起,叮叮叮叮的刀劍打斗聲不絕于耳,碰碰碰碰的聲音傳出整個皇家書院的練武場。
“容玥、沈昭鄴……”
練武場外,一個胖胖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奔過來。
“住手,快住手!”胖胖的身影跑進練武場,卻不敢靠近那纏斗在一起的兩人,只遠遠地喊道,“快住手,院正找你們倆呢!”
練武場中央那兩人卻似乎像沒聽到似的,猶自打斗得更加激烈,兩人騰在半空,紅色和白色的錦衣相互糾纏,一時之間,打得難分難舍。
書院的學生們早在看見練武場上空那兩個影子時,已經遠遠地走開。
“住手、住手!”
空中兩個身影逼近,紅色的人影突然一翻,一只手已經朝著白色的人影直插而去。紅色錦袍的主人突然發出一聲大笑,“容玥,你看那胖子,急了!”
白色錦袍的主人輕笑了一聲,伸手擋住對面那人突如其來的攻擊。
“嘿!怎么又被你給化解啦?容玥……”
“你們快住手,新的政史先生今日來報道,院正讓你們倆去接!”
紅色的人影一愣,砰!一聲響,空中,一白一紅兩個影子迅速分開,眨眼之間,白色的人影已經安安穩穩地落在了地上。
“哎喲我的兩位小祖宗!”
胖胖的副院史跌跌撞撞地跑過去,以他肥胖的身軀硬是插在兩人中間,好像生怕這兩個小祖宗再打來似的。
“兩位、兩位……”副院史喘著粗氣嘿嘿一笑,“容世子,沈公子……”
“副院史大人,你怎么看起來這么累啊?來我給你扇扇風,你歇歇,我和容兄再比試一場!”鮮紅錦衣的男子說著,雙腿往旁邊一跨,嚇得那胖子臉色一白。
“沈公子你就別和我開玩笑了,您兩位要比試,來日方長,來日方長!可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兒呢……”
“是不是我們的院正大人又給你安排什么任務啦?”紅衣男子朝白衣男子眨了眨眼睛。
“新的政史先生今日到達皇城,如今書院尚未開學,只剩下您幾位還在書院了,院正大人就派我來跟二位說說,讓您二位去接新來的政史先生。”
“新來的政史先生?”紅衣男子聲音一高,瞇著眼睛看著胖胖的副院史,“我們書院什么時候需要政史先生了?”
副院史眉頭一緊,“這……”
“這位新來的政史先生可是從安城來的?”白衣男子突然開口道,他開口說話的嗓音溫和沉穩,不似紅衣男子的活躍張揚,這二人,一個溫潤穩重,一個張揚跋扈,卻都是皇家書院不好惹的人物。
“聽院正說起,好像是!”副院史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白衣男子,奇怪的是,紅衣男子明明更囂張,但副院史看起來卻更怕白衣男子一般。
“這……容世子,說起來,這位新來的政史先生也姓安呢!”
“安城?姓安!”紅衣男子驚叫了一聲,不屑地笑了兩聲,“原來是這樣!看來老頭子還是不死心,硬是把那書呆子推薦進了來,哼!”
副院史更加一臉小心,“這,兩位公子……”
“好了,勞煩副院史回去告之院正大人,我二人定當把新來的政史先生安安全全地帶回來。”
“那就多謝容世子了,多謝多謝!”
副院史拱手高呼多謝,臉上的確流露出感激的神色,“那下官就此去告訴院正大人,勞煩兩位公子了!”說著,又甩著那一身的肥肉,腳步蹣跚地走出練武場。
“喂!安家的人,憑什么叫咱們去接?”紅衣的年輕男子很是不滿。
白衣的年輕男子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長劍,掏出娟帕一邊擦拭一邊淡淡地道,“你沒聽到副院史說嗎,書院就我們兩人了。”
“放屁!”沈公子怒喝,“那是誰,那又是誰,是鬼啊!”他伸手一指練武場外走過被他公子爺殃及的池魚們。
被沈公子的手指殃及到的池魚們個個一臉緊張,趕緊避開,寧愿走另一條道,也不愿意得罪這位當今右相大人家的公子。
整個練武場,只有一身白衣的容玥神色從容,眼神淡然地瞟了他一眼,道,“走吧,去接人。”
果然,整個皇家書院,只有當今容親王最寵的兒子,受盡當今圣上寵愛的容世子殿下,才敢與沈公子一較高低。眾人佩服地看著那離開練武場的兩人中,白衣飄飄的那個挺拔身影。
……
皇家書院,院正大人的書房。
“爹!”
砰一聲,有人將書房的木門一腳踹開,一個清瘦的身影竄進書房里,對著坐在書房正中的中年男人一口利落地說道,“爹,聽說你讓容玥和沈昭鄴去接安城新來的那個窮小子?是不是啊?爹!那小子何德何能,怎么能讓堂堂容世子和沈公子去接他?爹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胡鬧!”中年男人抬頭,神色無奈又責怪,“月兒,要我跟你說多少次,這里是皇家書院,不是你女孩兒家家能隨意進出的地方!”
“哼!爹你又來了,女孩兒怎么了?南楚的開國皇后還是一代女將呢!”年輕的少女臉上滿是傲慢、驕縱和不服氣,“哥哥能來的地方,我為什么就不能來?爹你們不能重男輕女得這么明顯吧,你這樣對得起我死去的娘親嗎……”
“哎呀好了好了!”中年男人終于沒辦法,一臉無奈地豎起手掌打斷少女不知是第多少次的嚎哭。
“說罷,你來書院到底什么事?”
“我想進入書院來上課!”少女語速飛快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