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一刻鐘前還陽光明媚的天氣,這會兒居然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小雨落在兩人的身上,安莫雨在些微模糊的視線中,笑道,“居然也和上次一樣。”
上次——沈大少騎馬狂奔而來救了她的那次,天空也是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安莫雨昂著頭,感受在小雨點落在自己的臉上,腦海里浮現(xiàn)出浪漫兩個字來。
“咳……”
沈昭鄴奇怪地看著臉色突然發(fā)紅的安先生,咳嗽了一聲,安莫雨回過神來,眼神里飛快地閃過些微慌亂。
“你這么緊張做什么?本少爺又不會吃了你!”沈大少不滿地哼哼。
“說,說罷,你找我什么事?”好像心里所想一下子被看穿一樣,安莫雨胸口有些慌亂,這是她人生前十八年也從未體驗過的感覺。
沈昭鄴的目光不著痕跡地看了看遠處,獵場邊上的一抹鵝黃色,因為突然下起了小雨而有些狼狽的身影,鵝黃色身影的旁邊,還有身穿白色錦服的容玥和丫鬟小綠。
“沈昭鄴?”
沈昭鄴回過頭來,道,“你知道你為什么會從安城來到這里嗎?”
從安城來到這里的原因?她突然心頭一緊。
“你父親和我父親是世交,這你知道吧。”
當(dāng)然。若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墨鈺怎么會得到一個前往皇城教書的機會?又怎會在半路被殺手給奪去了性命?
想到墨鈺,莫雨心口一疼。
難道沈昭鄴知道了什么?安莫雨心中一緊,眼神緊緊地盯著沈昭鄴,她不知道,此時自己的眼神幾乎出賣了自己心中的緊張情緒。
沈昭鄴掃了安莫雨一眼,視線瞥見遠處獵場邊,容玥撐著傘——也不知那小子是從哪兒得來的,自家妹妹站在容玥的旁邊,那兩個身影是那么合拍。
再看看眼前的安家小子,也不知道父親當(dāng)時是怎么想的,這又瘦又矮的安家小子,哪里能配得上相府的千金大小姐?就算他父親是安城城主吧,就算他以后能繼承他那個父親的城主之位,可誰能保證這小子以后能對妹妹好?相府的千金小姐,不是任何凡夫俗子都能匹配的。
容玥雖然貴為親王之子,但作為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們兒,他了解容玥——外表溫和內(nèi)心強大,更何況最最重要的是,他更了解自己妹妹,婉兒對容玥的那點小心思,就是容親王也看得出來,只有家里那糟老頭,揣著明白裝糊涂。
作為婉兒的親兄長,他可不能任由那老頭胡來,也不可能任由眼前這小子娶走自家千金妹子,所以當(dāng)務(wù)之急,就是不讓他倆見面為好,關(guān)鍵是別讓這小子見著自己妹子,給他任何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機會。
“沈昭鄴!”
瞧著囂張慣了的沈家大少魂不守舍的樣子,安莫雨還真有點不習(xí)慣,下意識往沈昭鄴視線所及的方向看去。
“喂喂喂!”
沈昭鄴突然不滿地大叫,隨后安莫雨就感覺到頭頂上突然出現(xiàn)一只手,按住她的腦袋,然后另一只手擋在她的臉頰旁,把她的臉掰過來正對著自己。
“看什么呢看什么呢,現(xiàn)在是本少爺在和你說話。”
指尖下,這安家小子的皮膚竟然比女人還要細(xì)膩三分。
也不知道這會兒沈大少腦子里在想些什么,順手捏了一下“安家小子”的臉,隨后一臉的不滿,哼哼道,“和別人說話的時候,看著對方,起碼這叫尊重!”
隨后放下手,咳嗽了一聲。
安莫雨呆呆地看著他,看著沈昭鄴的嘴唇一張一翕,看著這張俊俏的臉上眉飛色舞地高談闊論,她感覺到自己的臉一陣陣發(fā)燙,尤其是剛才被那只冰涼的手觸碰到的地方,好似一股大火灼燒起來。
“哦……”
“所以我說,別仗著你那點小聰明,就以為你能治得住皇家書院這幫紈绔子弟……”沈昭鄴似十分不滿,眼神卻飄忽地瞧著獵場邊上那個方向,瞧見婉兒和容玥撐著傘離開獵場的背影,心中不免松了一口氣。
“你別看這些人都是些紈绔子弟——我和容玥可不算啊,這些紈绔子弟的身份擺在那里,不是誰都能惹得起的!就拿那個潘虎來說吧,你知道他爹是誰嗎?”
安莫雨在一臉的火辣辣中,呆呆地?fù)u了搖頭。
沈大少一副果然如此、沒救了的無奈表情,“他爹潘勤月,乃是當(dāng)朝左相,那是能和我家那個糟老頭抗衡的人物,整個南楚朝廷上下,光是他的門生,大大小小官員就有上百人。當(dāng)然,我家那個糟老頭可沒那么奸詐狡猾。”
“所以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我希望你自己掂量掂量!”可別到時候給老頭子惹麻煩。
沈昭鄴看著眼前這人一臉呆滯的模樣,懷疑地問,“我說的,你都清楚了嗎?”
安莫雨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個男子,記憶里好像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就給自己留下了囂張、狂妄的印象,是什么時候有所改觀的呢?
對了,是那次,自己被柳月眉下套,差點死在馬背上,是沈昭鄴一路騎著馬狂奔追來,救了命懸一線的自己,那時候她才知道,原來這男人也有一顆善良的心。
“喂!”見眼前人沒反應(yīng),沈大少不滿地叫了一聲。
安莫雨呼吸一窒,下意識脫口而出,“你是在關(guān)心我?”
話一出口,安莫雨整個尷尬癥都犯了,發(fā)紅的顏色直接從她脖子延伸到了耳根。
“什么跟什么?”沈昭鄴眉頭一皺,瞧見眼前這人臉色發(fā)紅,眉頭更皺得緊,伸手,摸到安莫雨一額頭的灼熱,“不是吧,才淋這會雨你就發(fā)燒了?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我、我……我先回去了!”
安莫雨說完,心慌意亂地轉(zhuǎn)身,慌不擇路地狼狽逃奔,剛才那只手的觸感,還留在自己的額頭。
媽蛋!
又不是沒見過男人,你這么緊張做啥?
在這之前又不是沒和男人有過身體接觸,和呂曉蒙那只漢子共同喝一杯飲料的時候,手牽手去逛街的時候,也沒見你這么心慌!
安先生一路渾渾噩噩,心慌意亂,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教員寢屋。
……
酉時。
離安先生狼狽逃回不過半刻鐘。
安先生的教員寢屋內(nèi),梅花的花瓣掉落了一地。
安先生屋子外的小院里,有一株盛開的梅花,安先生有一次為了美其名曰的“空氣綠化”,所以折了幾枝放在屋里的破花瓶里,此時,破花瓶里只剩下一枝梅花,而其余的,花瓣掉落一地,枝條的尸體躺在屋子里的地板上。
而罪魁禍?zhǔn)椎哪橙耍谒撼妒种惺S嗟幕ò辏炖锊煌5啬钸吨?/p>
“喜歡……不喜歡……喜歡……不喜歡……”
“不不不不不!”
正撕扯得起勁的安先生突然撥浪鼓一般使勁搖頭,嘴里碎碎念,“我現(xiàn)在的身份是男人,我是安城城主的兒子安墨鈺,是一個男的、教書先生,就算……我知道作為一個girl,就算我對他……有那么一丁點兒……但他怎么可能會喜歡我呢?”
安先生臉上忽悲忽喜,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白皙的臉蛋上露出驚恐的神色,“哦買糕的,那個那個……不會吧……”
她記得一些野史上有記載,在咱大天朝古代的時候,某些君王就有“好男色”之風(fēng)……
敲斗麻袋!
她的好閨蜜呂曉蒙就是啊,而且那家伙還是個可攻可受的典型,可沈昭鄴怎么看也不像……有那種嗜好吧?!
腦袋里忽然冒出兩個小人,一個身穿白衣服的小天使,一個身穿黑袍子的小惡魔,小天使說:“干巴爹姑娘,遇到喜歡的就上!”
小惡魔在嘿嘿嘿壞笑:“萬一是個gay呢!”
正當(dāng)小天使和小惡魔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有人在屋外敲響了木門。
安先生在一片混沌中抬頭,看見了一身白衣的容玥,手中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湯,“我聽說你冒著雨回來了,擔(dān)心你會著涼,于是請廚房熬了一碗姜湯,趕緊趁熱喝了吧。”容玥走進屋中,將姜湯放在她面前的矮幾上。
“謝謝。”
容玥站在她身側(cè),忽然皺了皺眉頭,順手扯過旁邊架子上的干衣服,揉在安莫雨的頭頂上,“皇城的春日多雨,你身體單薄,也不自己注意注意。”
力道不輕不重,嗓音溫和動聽,安莫雨的頭漸漸沉下,不一會兒后進入了夢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