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和走到安莫雨面前,漫不經心地道,“本宮聽說,安先生曾獻計,最后親自上陣,男扮女裝,爭當那土匪頭子的新娘?”
安莫雨脊背一僵。
“本宮以前可不知道,咱們皇家書院的先生原來這么足智多謀,甚至為了剿匪,都做出了這么大的犧牲,不過本宮就是好奇,安先生,當女人的滋味如何?”這男人的聲音盡管依舊是漫不經心,但是其中嘲諷的意味誰都能挺清楚。
容和這話一出,她的身后傳出一聲聲刺耳的輕笑聲,除了她這批帶出去的部分學子沒有笑,其余人甚至笑得更加肆無忌憚。尤其是聽見身旁傳來的熟悉的嗤笑聲的時候,安莫雨心臟一緊。
“還是說,安先生向來習慣了這種自輕自賤的行為?也是,本宮看安先生的長相,確實也和咱們昭寧城西邊兒那條花街上的小倌們相差不大,不過,咱們安先生可比那些小倌們秀氣多了……”
身后,沈昭鄴“哈”地笑了一聲。
安莫雨臉色一白。
沈昭鄴發出一聲輕笑的時候,肩膀被旁邊人撞了撞,沈昭鄴不耐煩地回頭,看見容玥臉上不贊成的神色,隨即他瞟了一眼渾身僵硬地站在他們身前的姓安的小子,本就看這小子不爽的沈昭鄴,如今看見某人吃癟,心情甚是愉悅,更加無視容玥在一旁的警告,笑得肆無忌憚起來。
他在嘲笑她……他在嘲笑她……
這一瞬間,她滿腦子地飄過這個念頭,剎那之間心臟像被一只手揉捏著,又酸又痛,然而那只揉捏著她心臟的手,根本就不懂得適可而止,反而一下一下地捶打在這顆心臟最脆弱的地方。那種被喜歡的人嘲笑的委屈,那種喜歡一個人的心被棄如敝屣的受傷的心情,突然一下子涌上來。
眼眶突然一熱。
她沒看見容和那張俊美無雙的臉近在眼前,沒看見旁邊楊宇想為她說話卻被同窗拉到了一邊,沒看見容玥大怒之下一把甩開沈昭鄴的手。
容和卻已經站到了跟前,鳳眸里閃過好奇的神色,嘴上卻毫不留情,“安先生是想要教皇家書院的學子們,以后但凡遇到困難,都要用這種手段去解決嗎?”
她憤怒地抬頭,晶瑩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著轉,就是沒有掉下來,最后被她伸手狠狠地在眼睛上一抹,“草民想請教,如果是三殿下身處其中,在沒有援軍,己方十幾人中毒被抓,只剩下不到十五人可用的情況下,三殿下會如何應對?”
她眼里委屈的淚水沒擦干凈,一雙濕潤晶瑩的大眼睛憤憤地瞪著容和,那模樣,確實又多了另一種以前沒見過的風情。
容和鳳眸瞇了瞇,笑道,“你這是在向本宮挑戰?”
“不,是請教。”她定定地看著眼前這個危險的男人。
原先想著,要低調,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盡量不得罪任何人,在離開這個世界前,完成墨鈺的夙愿。可現在想來,想要在這里安然生活,根本不可能。
容和突然一笑,平日里只有似笑非笑一類深沉得可怖的表情的人,笑起來突然風情萬種絕世無雙。安莫雨不爽地瞪著他,正要再次開口,眼前突然一暗,一個挺拔的背影擋在她的面前。
“安先生受傷未愈,我先帶安先生回去歇息,三哥請恕罪。”他轉身抓著安莫雨的手腕,臨走前,轉身看了一眼又一臉似笑非笑的三殿下容和,“還有,那種所謂的自輕自賤之事,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氣去做的。”他眼神不怒自威地掃了一圈剛才嘲笑安莫雨的人們,那些學子個個心虛地垂下了頭。
人們這時候才想起來,這人平日里一向是溫潤如玉的,可他們怎么忘了,就算他性情溫和,也是皇家中人。
世子殿下的話卻還沒說話,“至少,那賊頭就因此而亡,山賊們也因此而散,朝廷大軍也才能因此而輕松踏平匪窩。”
說罷,他拉著安莫雨從人群里走出來,兩人旁邊的人們或心虛或敬佩地分列開來,給兩人生生地分出了一條路。安莫雨卻還沒反應過來,只呆呆地任由容玥拉著手,跟著容玥走出了那讓她窒息的地方。
“說得好。”楊宇悄悄對旁邊的同窗豎起大拇指,“這才叫英雄救美嘛,世子殿下威武,帥哉!”
旁邊的同窗瞪了他一眼,心道英雄救美?什么亂七八糟的。
……
“三殿下那人從小就是那樣,說話從來不分場合不分情況,所以也不得大伯父的寵愛,你也不要多心,別多想,歇息一會兒,到晚膳的時候我讓人給你送過來……”
容玥按著人的肩膀,讓她乖乖地坐在床上,絮絮叨叨說了這許多,才發現自己真是莫名其妙,什么時候變得話這么多婆婆媽媽的?也是說完才發現,這人還沒回過神來,一臉呆呆的模樣。
容玥嘆息了一聲,抬手,在安莫雨頭頂頓了頓,又移開。
“安先生,安先生?”
安莫雨聽見耳邊的喊聲回過神來,突然“哇”地一聲,再也忍不住委屈,哭聲爆發。
這次,換成世子殿下呆在了屋中。
……
戌時,南楚皇宮。
由于此次剿匪大勝,南楚陛下龍心大悅,于是下令在皇宮御花園開設宴席,邀請此次剿匪有功之人,除了因傷無法前往的皇家書院安先生,其余人皆在邀請之列,在場的還有朝廷大員,以及南楚帝后。
酒過三巡后,帝后借口抵不過醉意,將御花園留給了其余人,于是剩下的人沒了束縛,喝得更加暢快。
“殿下。”
容玥抬頭,看見廖太醫端著酒杯站在面前,此處本是他不愿喧囂不愿多喝而特意找的安靜之處,誰知還是被人攪和。
“廖大人。”
廖太醫在他旁邊坐下,往容玥的杯子里倒了酒,隨即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笑瞇瞇地道:“殿下可知,老夫在把脈的時候,亦可知曉一人是男是女……”
容玥抬眸。
“老夫在給安先生把脈的時候,已經知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