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后,藍母從陸祁睿帶來的禮品中挑了三樣,招呼著藍初凝和陸祁睿去周老爹家里,這個周老爹就是藍紀寧的干爹了。
藍母走到周家門口,見門關著,喊:“周大哥,周大嫂在家嗎?”
在農村這是常事,去人家里串門,門開著就直接進去了,如果門關著,就在門外喊兩聲,不用敲門,也不用按門鈴,一般農村人家也不安門鈴。
屋里,傳來一陣腳步聲,伴隨著女人中氣十足的嗓音:“來啦,來啦!”
門打開,是早上陸祁睿碰到的那個老太太
“素琴啊,快進來,快進來。”她熱情地招呼三人進門,引著三人去了客廳。
客廳沙發上坐著一個頭發全白的老者,正在看電視。
“干爹好,干娘好。這是我男朋友,叫陸祁睿。”藍初凝進門,與周老爹夫婦打招呼。
陸祁睿也隨著藍初凝的稱呼與二老打招呼:“干爹干娘好。”
周大娘笑著說好,周老爹與藍初凝打了聲招呼,打量了站在她身邊的陸祁睿幾眼,陸祁睿一臉淡定,臉上是他常年掛著的溫和笑意,站姿挺拔,端的是溫潤如玉。周文明老爹點點頭,眼里均是閃過滿意,笑著招呼他們坐下。
周大娘上茶,藍母將禮品遞上,說是陸祁睿和藍初凝特地買給他們的,二老笑著更加開懷。他們倒不是貪小輩這點東西,令他們高興的是小輩們這份心意,藍初凝和藍紀寧這兩孩子是好孩子,每次回家探親,都會給他們帶上一點小禮品,不管貴重與否,光是這份心意就令他們欣慰。
周大娘上茶,并不是什么好茶,就是農家自己種,自己炒制的茶葉,沒有那些名茶的口感,但卻也別有一番風味。
幾人坐在沙發上閑聊著,周老爹隨后又問了問陸祁睿的情況,陸祁睿認真回答,并不因這是外人而有所敷衍、不耐。
周老爹對他愈發滿意。藍父不在了,他總要幫老友把把關的。
中午,在周老爹周大娘的盛情挽留下,三人在周家吃了飯,又坐了一個小時左右,才回家。
回家并沒有什么事可做,藍母就提議讓藍初凝帶著陸祁睿倒附近逛逛。
兩人出門,沿著不遠處的一條小道向山上走去。
藍初凝一邊走一邊向陸祁睿介紹著:“山上種了很多果樹,你看,那一片是板栗,要是秋天來,可就可以去打板栗了。”藍初凝指著不遠處的一片光禿禿的樹林。
“打板栗?怎么打?”陸祁睿驚奇。
“板栗樹很高,而且它跟紅毛丹似的,外面裹著一層刺殼,不好摘,于是等到它成熟的時候,就拿著一根長竹竿把它們打下來,掉到地上在撿就容易多了,反正有保護殼,也摔不壞。”
這個陸祁睿還真不知道,從小在城市長大,他是真正的五谷不分。
藍初凝又指著前方一片光禿禿的矮樹,“這一片是楊梅,你看,這些一株株分的很開,這是人工種植的,很甜,山上還有很多野生楊梅,沒人要的。”
“野生楊梅不能吃?”
“不是,是野生楊梅太酸了,倒牙。”
山路并不平整,藍初凝不小心踩到凸起的石頭,往一邊倒去,陸祁睿伸手,拉住了藍初凝。
“多大了,走路還這么不小心,這要是摔了,會磕破皮膚的。”陸祁睿皺眉,輕斥。
藍初凝尷尬,要不是為了給他介紹,自己至于差點摔了嗎。
陸祁睿牽著藍初凝的手,往前走,藍初凝看看被牽著的手,不適應,使勁,想抽出來。但是握著的那個人也隨之用力,藍初凝試了幾次,又不敢太過用力甩開,瞪了陸祁睿幾眼,陸祁睿裝作沒看到,面不改色,該牽還得牽。
得,遇上厚臉皮的了,藍初凝放棄,愛牽就牽吧,轉過頭,看著遠處。
陸祁睿眼角掃她一眼,看著她這別扭的樣子,唇角上揚,果然不要臉才有肉吃。
“聽阿姨說你小時候還跟男孩子打架?”陸祁睿為了使藍初凝從尷尬中解脫出來,主動找話題。
藍初凝聽見他的問話,一開始有些茫然,復而想起什么,點頭,笑:“想不到吧,我小時候,嗯,甚至到了初中的時候還跟男生打架呢。”
“哦?為什么?”
“我媽應該跟你說過的吧,很小的時候我就隨著父母去寧市生活了。不知道你是否感受過,只要離開家鄉,去往他處,就能感受到清晰的排斥感,不是你在排斥那座城市,而是你被那里的人排斥,就是所謂的排外。在寧市的時候,大概是太小的緣故,這種感覺并不清晰。那時候跟一個男孩子打過一架,是為了我弟弟,我弟弟小,估計是一歲的時候吧,剛學會走路,搖搖晃晃的,還非要跟我出去玩。我家旁邊是個小空地,一群男孩子經常在那里玩玻璃彈珠,我也跟著他們玩兒,那天我弟就搖搖晃晃地跟出來了,那個男孩子壞心眼兒,看我弟走路搖晃,覺得好玩,推了他一把,我弟摔了,臉都摔破了,就哭。我火了,就跟他打起來了。”
“那個男孩子多大?”
“好像是十歲吧,比我們大。”
“那你打得過他?”
藍初凝看了他一眼:“怎么可能,我也被揍了一頓。后來我爸回來,我就告狀了,我爸領著我們去找那個男孩子的家長,他們道了歉這件事才算完了。”
“知道跟男孩子打架會輸,后來為什么還打?”對于這一點,陸祁睿不得不佩服,聽藍母說過,藍初凝不止一次跟人家打架。
“你以為我愿意啊。我剛不是說了,地方人排外。我七歲的時候隨我爸媽去了越城,那時候我上小學,也懂事了,本地人的排外就能感受到了,他們會叫你‘外地人’,要是哪個地方失竊了,那準是‘外地人’干的。我從小性子就野,而且有些霸道,加上學習好,老師就讓我做班長,但是每個班總有那么幾個人是刺頭,管不住的,時常諷刺我是‘外地人’,我是班長嘛,大人有大量,一般不跟他們計較。只有一次,那幾個人中有一個丟了十塊錢,非說是我拿的,就因為我是班里唯一一個‘外地人’我氣急了,就跟他打起來了,還鬧到了班主任面前。”
“后來怎么解決的?叫家長?”
藍初凝搖頭:“沒有。班主任了解事情的原委,讓那個男生把自己的東西都翻找了一遍,最后在他的語文書里找到了夾在其中的十塊錢,班主任讓那個男生給我道了歉就完了。不過我跟那個男生的梁子也算結下了,他惹急了我,我們就會打一架,當然都是在校外,沒有鬧到老師那里,各自回家也不會告訴家長。”
“你有被他打傷嗎?”陸祁睿看著藍初凝,問。
“肯定有啊,畢竟男女有別嘛,不過他也得不了好,我可是會咬人的。”藍初凝說著還齜了齜牙,一臉得意。
陸祁睿看著藍初凝這樣的表情,不禁好笑,這是什么值得表揚的事嗎?還敢這么得意?
“你呀,看不出還有這么野蠻的時候!”陸祁睿輕輕拍了拍藍初凝的頭,一臉寵溺。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藍初凝身體微僵,她并不習慣這樣的親昵,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幸好,陸祁睿也沒有進一步的舉動,只是牽著她繼續向前走。
藍初凝不知道看見什么,突然一臉的興奮,超過陸祁睿,拉著他小跑起來。陸祁睿莫名,跟上。
藍初凝停在一顆大樹前,這棵樹很大,估計要三人合抱才夠,枝椏上有許多綠色的葉子在冬天里顯得特別有生氣,樹枝上還有許多的須根垂下來。
“你看,這是榕樹,據說已經有五百年樹齡了呢!我高一的時候我媽曾經帶我來過這兒。”藍初凝指著那個大樹,對陸祁睿說。
陸祁睿輕笑:“不就是一棵樹,值得你這樣興奮?”
“不一樣的呀,你看,這棵樹這么多須根,是不是很像老態龍鐘的老爺爺?我聽人說,百年以上的樹是有靈性的,就像童話中的樹精靈,會幫有緣人實現她的愿望,所以我曾經在這里許過一個愿。”
“哦?許了什么?”原來自己的未婚妻還有一顆少女心呢。
藍初凝神情怔怔,呢喃:“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和我的愛人一起來這里,讓它見證我的幸福。”
她說的很輕,很輕,如果不是陸祁睿很仔細地在聽,恐怕是聽不見的。愛人,幸福……曾經許的愿嗎?放心,我會讓你如愿的,我的初凝。
“你許的什么,當初?”陸祁睿裝作沒有聽到剛才的呢喃,再次發問。
藍初凝回神,“沒什么,一些小女孩的胡言亂語。”
陸祁睿并沒有追問。
兩個人沿著山道慢慢走著,藍初凝與陸祁睿說著自己從小到大的趣事,有時候自己還沒說就先笑了,不若平時的她,倒有些小女兒的嬌態,陸祁睿靜靜聆聽,偶爾發問。
夕陽將兩個人的影子拉長、重疊。這一刻,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