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慮良久,我對紫薇大帝說:“要不我們還是走吧……”
他挑眉,詢問道:“為何要走?”
我指了指躺在床榻上的柳長言說道:“我和他有仇。”
紫薇大帝笑道:“既然有仇,那剛才為何不把他扔在荒郊野外,讓野獸吃了不更好?”
在我思考措詞的當兒,長清揉著眼睛,一臉疲憊地推門進了柳長言的房間。他見了我,大驚失色道:“你、你這么晚了,來我?guī)熜址坷镒鍪裁矗磕隳皇窍雽λ鲂┦裁辞莴F不如的事情?”
紫薇大帝傳來一聲輕笑,我渾身一僵,這長清把我的形象都給毀了!
長清這才發(fā)現(xiàn)紫薇大帝,問道:“這位是……”
見紫薇大帝沒有搭話的意思,我硬著頭皮,說:“我……這是我的長輩。”
長清聽了,立馬精神抖擻,眼放精光,他喜道:“老狐貍!”我如遭雷擊,僵立在當場。而長清還在興奮的問:“前輩,你有幾條尾巴?是九條嗎?”
我偷偷打量紫薇大帝,見他沒有露出不悅的神色,這才稍稍放下心來。長清圍在紫薇大帝身旁,不停直問他有幾條尾巴。我怕他不知死活的摸紫薇大帝的屁股,當下把他扯出了屋子。
“哎哎,你拉我做什么?”
我怒道:“尊老愛幼懂不懂?毛毛躁躁的做什么?”
他委屈的看我,“你不讓我看你的尾巴就算了,好不容易來了別的狐貍,你居然還不讓我看!”
我立馬化成狐貍,又很快的化回人身,說道:“怎么樣?看過了趕緊回去睡覺吧,你師兄罰你抄書,抄沒抄好就敢跑出來啊?”
他不理我,語氣失望的說:“你怎么才有一條尾巴……”
他這是在我的傷口撒鹽啊。我一氣,踢了他一腳,回到屋里用力關上房門。過了一會兒沒動靜,我以為他已經(jīng)走了,沒想到他又來急促的敲房門,弄出很大的聲響,“喂,你待在我?guī)熜址坷镒鍪裁矗口s快出來!不然我對你不客氣了!”
紫薇大帝無聲大笑,我翻開窗戶,對長清說:“你別鬼吼鬼叫的,我馬上就要走了,別把你師兄吵醒。”
長清愣住,問道:“走?去哪里?”
我隨意道:“回家。”
他安靜下來,說道:“不是說出來游歷么?這才幾天呢,你就要回去了。”
我揮揮手,“你趕緊回去睡覺,以后再也不用擔心你師兄的清白了。”
他悶悶的“哦”了聲,然后調(diào)頭就走。“等等,你回來。”我出聲叫住他。
他回頭,問道:“做什么?”
“你……等你師兄醒了,幫我說聲對不起。”
長清悲憤了,怒道:“你果然對我?guī)熜肿隽饲莴F不如的事情!”我剛要反駁,他又立馬說:“你、你、你做了便做了,居然還想一走了之,是想翻臉不認人嗎?!”
我呆立,有些佩服長清的思維跳躍之快。聽得“撲通”一聲,長清倒地。我愣住,回頭瞧見紫薇大帝來不及收回的手勢。他輕咳一聲,說:“本座怕他又纏著讓你負責,這樣我們便走不了了。”
我深以為然,顧不上還在地上的長清,拉著紫薇大帝趕緊跑了。
在祥云上,紫薇大帝似笑非笑打量我,我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他說道:“小狐貍?cè)堑靡皇趾们閭@也是跟弱水學的么?”
我先搖頭,而后興奮,問道:“美、弱水上仙她惹了許多情債?”
他不停的用扇子敲著手心,而后說:“不多不少,正好十樁。”
這、這……我怎么就沒學到美人的這些本事呢?
不過我很快又懷疑起紫薇大帝這話的真實性,我問道:“您怎么知道的?”
紫薇大帝輕哼一聲,不再說話。
我在心底哀嚎,紫薇大帝您先別耍小性子呀!快給我說說美人她到底惹了哪些情債,您這種吊人胃口的行為實在太惡劣了!
我無奈撇撇嘴巴,故意嫌棄的說道:“您這祥云,還沒弱水上仙的好呢。”
“不就會撒花么?有什么好的。”紫薇大帝換了個姿勢坐好,漫不經(jīng)心說:“她不過是讓百花仙子撒了些花籽罷了,這花籽見風就長,又掉落極快,所以才一邊走一邊撒花。”
頓了一會兒,紫薇大帝以手扶額,低低笑道:“真是臭美得緊。”
所以呢?所以美人她到底惹了哪些情債啊?我無比哀怨看著紫薇大帝,希望他能大發(fā)慈悲,同我分享這些八卦。只是紫薇大帝只管自己說完后半躺下去,眼眸低垂,半點都沒有接收到我怨念的眼神。
他不說,我就只能自己在心底里猜測。我估摸著美人活了大概有十幾二十萬歲,這樣說來,她每兩萬年惹一樁情債似乎也是可以的?看看,這活得久了還有這種好處啊!
美人她比大長老老,輩分也更高,但從外形看來,大長老足以當她的爺爺了。可是美人每次和大長老講話,總喜歡倚老賣老,以一副長輩的口吻,“防風防風”的叫,每次看見他們走在一起講話,我總覺得莫名的胃疼。我這種情緒表現(xiàn)得太過明顯,美人便來教育我了。
她問:“我天賦異稟?”
我想了想,搖頭。
“我刻苦努力?”
我毫不猶豫搖頭。
“我歷不厲害?”
我習慣搖頭。
美人:“嗯?”聲音危險的吊起,拖得老長老長,我連忙點頭。她滿意了,說:“那你知道我為什么這么厲害么?因為我活得久啊!”
紫薇大帝似乎比美人厲害些,所以他也比美人更老了?我為這個猜測感到傷心——原來神仙們都是一群老到掉牙卻還在努力裝嫩的人!
我幽幽嘆了口氣。
“你嘆什么氣?還不說說要去哪里?”紫薇大帝道。
“不知道……”
“原來你也無處可去么?”
我癟嘴,沒回話。您無處可去,為什么非要留下來,同秦廣王回冥界吃酒下棋不更好?
他眨了一下眼睛,說:“去東海瞧瞧,以前鮫人住那里的,說不定能找到一兩個不愿搬走的鮫人,咱們想法子讓她哭一哭,這鮫珠就有了。”
我恭維道:“紫薇大帝,您真是個好人。”
他用折扇撫了扶唇角,微笑不語。
紫薇大帝突然驚訝的挑了挑眉,說道:“把你那只厲鬼拉出來溜溜。”我無語,卻也聽話的放出小桃。
她這一露面,我就驚訝了。小桃此刻臉上雖然也有疤痕,但是臉上已經(jīng)趨于常人,沒有那種腐爛的地方和青白的面色,長指甲也縮了回去,看起來同人沒大多區(qū)別了。
“這是怎么回事?”
紫薇大帝說:“她的怨氣消散得差不多了,自然就變成這幅樣子。”
“謝……謝……”小桃幽幽道謝。我不知道她是謝我還是謝紫薇大帝,所以不敢冒功,說:“你以后跟著我,可不許再吃人了啊。”
紫薇大帝摸摸扇面,低垂著眼瞼,說道:“用了移魂大法,那往事也該如塵煙消散,一去不留痕。倘若她還執(zhí)迷不悟,像以前那般行事,就算秦廣王不管,本座也要收了她。”
小桃往我身后縮了縮,我辯解道:“她以前不是不能控制自己嘛,現(xiàn)在沒了怨氣,自然也不會害人,再說小桃她……”
“小桃?這名字可不能再用了。”
我愣愣問道:“為什么?”
“她命格換了,過往如塵埃,一拭即去,現(xiàn)在自然不能用以前的東西,若是司命星君發(fā)現(xiàn)了,本座可就麻煩了。”他繼續(xù)嘆道:‘“如月如夢幻,若塵若煙土,便喚她……”
“小土?”
紫薇大帝頓住,說道;“你怎么不說小塵?”我傻笑。
他沉吟道:“息壤也是土,那便叫小息吧,總比你的小土好些。”
我拍馬屁:“好名字啊好名字!”
紫薇大帝哼了聲,他斜著半躺在祥云上閉目養(yǎng)神。他這閉上眼睛了,我才有膽子端詳他那張臉。眉眼俊美高貴,周身氣質(zhì)清華無比,不愧是天帝的胞弟!不過我只能偷偷瞧瞧,沒膽子動手動腳,我這時不由得想起了柳長言,以后這么好吃的豆腐我要上哪兒找去啊!
祥云邊上,突然出現(xiàn)了兩個神君,他們穿著同樣的衣服,一高一矮,一胖一瘦,臉低著,看不清楚。他們恭聲道:“帝君。”
紫薇大帝睜開眼眸,淡淡發(fā)問:“你們怎么來了?”
“天帝詔見帝君。”
紫薇大帝說:“本座知曉了,這就回去。”他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小狐貍,這東海你怕是要自己去了。”說完連同那兩個神君一起不見了。
身下的祥云驟然消失,我從空中摔下來,幸好小桃,不對,是該叫小息了。她纏著我,把我四肢平穩(wěn)的送到地面。
我感激的道了謝,然后朝著天空大喊道:“紫薇大帝,您先別走啊!您還沒告訴我,這東海該怎么走呢!”可惜紫薇大帝早已不見了人影,自然聽不見我說的話。
我認命拿出夜明珠,照亮周圍的地方,發(fā)現(xiàn)自己掉在了一處樹林里。高大的樹木映在漆黑的天幕里,有陣風吹過,像張著張牙舞爪的怪獸。我問小息:“你知道,東海該怎么走?”
“我……不……知道。”
我頭疼的揉了揉眉角,無奈說道:“我們先在這過一晚吧,現(xiàn)在一定出不去。”小息她當鬼當慣了,住的一直是荒郊野外,自然不會有什么異議。
我找了棵高大的樹木,在上頭施了法,防了蟲蚊,手里拿著夜明珠,就這么睡過去。
等著第二天太陽升起的時候,我們就能啟程去東海了。東方紅,太陽升。這東海自然是在太陽升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