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荒之地,柳長言不能隨我同去。
我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蠻荒之地我是怎么也要去一趟的,但是柳長言不能陪我去冒險。
那里明顯危機四伏,去了都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回來,我死了便死了,可千萬不能連累柳長言。
我看著他,一臉認真,“你回去吧,回昆侖,接下來的路,我會自己走?!?/p>
“我不回去。”柳長言毫不猶豫的回道。
看他拒絕得這么干凈利落,我不由道:“你考慮考慮?”
柳長言還是搖頭。
我睜大眼睛,死死的瞪著他。我想我現在一定非常難看,但是我若是能把他嚇跑就更好了,也不用多費唇舌去說服他。
可是柳長言這次難得的堅持,他目光沉沉,毫不退讓,就這么與我對視起來。
房間里一片寂靜,偶有蠟燭“噼啪”的響了幾聲,四下沉默得厲害。我的眼睛瞪得酸了,但為了氣勢上不輸給他,我忍著不去揉,更加用力的盯著他,不讓自己眨眼睛。
最后實在受不住了,眼眶愈加酸澀,漸漸有些淚水被刺激出來。我無法,用手揉了揉。
等眼睛舒服了些,我斜著眼看過去,見柳長言還是保持著剛才的動作,一直看我,姿勢都沒有變換。我低聲咕噥:“看,再看,眼睛大有什么了不起的……”
好吧,確實了不起。我承認我嫉妒了,原來他那雙眼睛不僅平時看著好看,關鍵時刻用來瞪人還很管用。
我放軟了聲音,勸道:“你別跟著我了,回去吧,蠻荒之地有什么好玩的……”
“不回!”
他的態度還是沒有半點軟化,我急了,恨恨的別過頭。我現在總算知道我以前有多么討人厭了——黑蛟從青丘來到凡間帶我回去,在我身后跟了我那么久,我都每次都承諾跟他回去,但是每次又都會反悔。我當時跟現在的柳長言多相像,設身處地的想了想,我覺得以黑蛟的那個臭脾氣,他至少要揍我一頓,但是并沒有,這不能不說是個奇跡。
原來青丘的民風雖然大部分看著很淳樸粗暴,喜歡以行動說話,卻不想原來還有黑蛟這樣的。
我一走神,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柳長言的臉上已經恢復了平日溫潤的笑意。
“我知道,你去蠻荒之地,一路上肯定諸多坎坷,帶著我我還能幫你應付,倘若我走了,誰能幫你?”
話雖如此,但是明知危險重重,我怎么還能拉著他一起去?我們又不是有仇,反而他幫了我許多忙,所以我更加不能帶他去了。
我怕他因我所累,葬身在那里。蠻荒之地連梼杌這樣的兇獸都有,誰又知道北邊的那個禁地還會有什么更可怕的東西?
為了打消他的念頭,我咬咬牙,狠心道:“我現在已經不需要你了,你趕緊回昆侖去吧,你再留下來,只會妨礙我——我現在已經用不到你了。”
柳長言臉上的笑意蕩然無存,漆黑的瞳孔被跳躍的燭光分割得有些支離破碎。我不敢再看他的臉,只好跑出他的房間,回到自己的床上,用被子蒙住頭。
落荒而逃。
他的房間良久沒有動靜,我伸長了狐貍耳朵,卻是悄無聲息,好像什么都不曾發生過一樣。
我心下不安,想起身去看看,卻又都忍住了。
他不理我是對的。
我真是個不知道好歹的壞蛋,他一定傷到了。
倘若柳長言也對我說這樣的話,我一定不能繞過他,再也不想理他。
他不會再理我。
我在黑暗中扯出一抹笑容,雖然沒人看見,但我還是要笑給自己看。
這才是我的歸宿,我本來就該孤獨的等死,柳長言的出現使我習慣了有人陪伴的感覺,就像美人還在我身邊一樣,我本來就是個貪戀溫柔的人,看吧,現在他要被我轟走了,可我還是會舍不得。
我躺回床上,雖然沒有刺眼的陽光,但是我還是用手背遮住了眼瞼。
第二天一早,我暗搓搓的來到柳長言的房間,果然發現他不見了。我忍著失落,來到樓下。
伙計已經認識我了,他見了我,笑容滿面的問道:“姑娘要吃早飯了嗎?”
若是往常,我應該很興奮的,但是我今天一點胃口都沒有。我搖頭,拒絕了,伙計也不糾纏,拿著托盤就要走開。我鬼使神差的拉住他,“別走,跟你打聽點事?!?/p>
“什么事?”
我猶豫著問道:“那個……那個同我一起的公子呢?你可看見他了?”
伙計手上沒空,他抬了抬下巴,朝我身后示意,“喏,不就在姑娘身后?”
“一大早找我,有事?”
他的聲音聽起來比平日里冷漠了些。我渾身僵住,遲遲不敢轉身,怕看見他厭惡的神情。
我深吸了幾口氣,穩住聲音,盡量平靜的問道:“你不是回去了嗎?”
“我什么要回去?”
“那你——”我氣得轉身,感情我昨晚的話全都白說了!難不成我要拿刀子刮在他心間上,他才會怒極從而離我而去不成?
昨晚害我白白難受了一晚上!
我瞪了他一眼,越過他,跑出客棧。
走出了沒多遠的距離,我發現他還是跟在我身后,不緊不慢的,始終保持著一些距離。但是當我加快速度的時候,他又會跟上來,怎么都甩不掉他!
我旋身,鉆入一個無人的角落里,然后施法來到郊外。
“哼!”這樣可就追不到我了吧,可我剛得意沒多久,一抬頭,又看見柳長言的臉。他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又似嘲諷。
我沒轍了,軟軟的靠著樹干,有氣無力的說道:“你到底跟著我干什么?我話說得不夠明白嗎?找虐是不是?”
柳長言慢慢朝我走來,距離越來越近,他每走一步,我都緊不已,感覺心臟似乎都多跳動了幾下。
“你、你別過來!”
柳長言離我還有一步之遙,身后就是樹干了,我忍不住出聲道。
“其實我本來已經走了吧,但是到了半路,想起來有些話還沒來得及跟你說。”
見他一本正經,我更加緊張了,說話都結巴起來,“什、什么?”
柳長言低頭,垂下的發絲都拂到我臉上,感覺有些癢意,我別開頭,呼吸莫名急促起來。
“還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