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榮率軍出發征討蠻疆已經有半年了,福豐城都已經從夏天走到了冬天。這個冬天特別冷,燁國北部的蠻荒之地卻不幸地流行了瘟疫,鄭榮的親兵有一半死于這場瘟疫。
鄭榮平生從未吃過敗仗,這次卻因瘟疫被困在蠻夷之地,早在月前,他在蠻荒之地聽說了一些他大侄子鄭嚴卿的荒唐事跡,覺得還是要好好告誡他一番,便讓他的副將李耿回去述職請求援助的同時,帶了一封言語鋒利的家書給鄭嚴卿。
李耿此人跟隨鄭榮多年,一直是副將,再加上鄭榮的倔脾氣,早對鄭榮有些不滿,此次他們被困在蠻夷之地,不見上頭的支援,他內心也是一團火,眼見鄭家軍一批批的得瘟疫死去,他擔心自己也要死在這里了,可是他還有兒子,還有家人,他一定不能就這樣死了。再加上出行前樂頤公主駙馬梁穩的暗指,他知道他的機會來了。鄭榮要他帶的這封家書上涉及了一些梁穩、張固等一些朝中新貴的不好的話語,他早聽說了鄭榮不給兩位駙馬面子的事情,他便讓人抄了一份分別送給兩位駙馬,然后再把家書送給鄭嚴卿。
梁穩與張固二人接到這份寫給鄭嚴卿的家書后,自然是氣的不行,因為文中多處寫的是他們與其他福豐子弟作風不妥,勸誡鄭嚴卿不要與這些人廝混。梁穩聯系上回都述職的李耿,讓李耿出首鄭榮,并允諾李耿事成之后允其將軍之位,然后又拉上張固一同去燁帝處哭訴,把鄭榮寫給鄭嚴卿的家書呈給燁帝,又說鄭榮無視皇家權威,污蔑駙馬就是不把公主放在眼里,不把公主放在眼里就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燁帝看在鄭榮是開國功臣且又年邁的份上,只能安撫兩位駙馬,打發他們回駙馬府。
但李耿扛不住梁穩的誘惑,面圣時呈上了一封參鄭榮的折子,陳述了疫情,但又說這半年來鄭榮遲遲沒有速戰速決搬兵回朝,是意想與蠻族勾結,意圖造反,還揚言說馮氏的江山是他打下來的,他勞苦功高。燁帝當下便下旨,封駙馬梁穩為欽差,去蠻夷之地查清此事。
等李耿帶著梁穩趕到蠻夷之地的時候,鄭榮已經不幸染上瘟疫死了幾天了,全軍上下士氣低迷。梁穩想:不能這么便宜他了,他想做開國功臣,哼,本駙馬偏不如你的意。
于是梁穩與李耿用草革裹著鄭榮的尸體往福豐趕,送去鄭家新息侯府的不只有鄭榮的尸體,還有幾車不知名的草類植物。而梁穩和李耿則上書燁帝說,新息侯因貪戀蠻地珍寶,誤了軍情,意圖謀反,又使全軍染上瘟疫,致多數將士命喪黃泉,請燁帝為故去的燁國將士們做主。
燁帝當下憤怒至極,翌日便下旨奪了鄭榮的新息侯爵位,其家產全部充公。
剛滿十歲沒幾天的鄭玉卿在看到父親遺體的那一刻,就已經昏倒在地,新息侯府上上下下一片悲痛之色。當圣旨頒到鄭家來的時候,二少爺鄭方卿拒不接旨。
“不可能,父親沒有謀反,那些根本不是珠寶,那些根本不是什么珍寶,只是我朝沒有的麻桿,父親想帶些種子回來罷了,冤枉啊!”
同來宣旨的梁穩說:“就算這次運回來的是些不值錢的草,那之前呢?我可常聽軍中人說,將軍每次出征回來都會往內宅送東西?!?/p>
“梁駙馬,這其中必有誤會,我們這家里哪里有什么珍寶?”藺夫人也跟著說。
“哼!如今圣旨一下,念在本駙馬的父親與鄭將軍為八拜之交的情誼上,本駙馬可以給你們幾日搬離此處,所有財產一律充公。”
“不!冤枉!”鄭方卿繼續道。
“二公子一下接受不了你父親謀反藏私一事,本駙馬也能理解,但如今參你父親的可是你父親的副將李耿!如今李耿舉報有功,圣上已經封他為將軍,接領鄭家軍,哦不,是李家軍了,呵呵。各位還是接旨吧!”
“我父親定不是這樣的人!定是那李耿冤枉我爹!”跪在地上的鄭玉卿恨恨地道。
“喲,這位小姐,是不是李將軍冤枉你父親,你要跟皇上去說。哦!我忘了,如今你們已經被貶為庶民,見不著皇上了。”梁穩故作嘆息道。
“你!”
“別這樣看著我,小姑娘。我可不是你的仇人。你父親狂妄自大,早有人等著去揭發你父親的罪狀。圣上仁慈,只是奪了你父親的封號和你們家的財產,沒讓你們去給死去的士兵陪葬你們應該感恩了。再說,你這一副要殺人的樣子,還是收起來吧,且不說你現在沒有這個能力,以后你也不一定有這個能力!倒是可惜了你這副好模樣。嘖嘖!”
鄭玉卿這次卻沒有被梁穩氣暈倒,因為她不能倒下,父親是冤枉的,她必須挺住,為父昭雪。
“她沒有這個能力,我有,我跟你拼了!”鄭方卿站起來就打算去跟梁穩拼命。
“助手!”藺夫人喝道,“我兒喪父情緒激動,對駙馬多有冒犯,駙馬今日之恩我等記住,如果沒有什么事,駙馬請回吧。”
“總算有個冷靜的人。藺夫人,這圣旨你就接了吧。我也好回宮交差?!?/p>
藺夫人見形式不可逆轉,只得接過圣旨。
“母親!父親沒有謀反!是李耿和梁穩這兩個小人污蔑父親!”鄭方卿對藺夫人說。
“方卿,我自然知道你父親沒有謀反,我們大家都知道你父親沒有謀反也沒有私藏什么珠寶,但眼下你父親被小人陷害,已成事實,我們必須冷靜下來想辦法。智卿,你趕緊去找你大堂兄來,他朋友多,看能否疏通一下,替你父親換得昭雪的機會。”
鄭嚴卿來新息侯府得知了詳情后,便到托人替他叔父在圣上面前說情,但因為鄭榮生前的耿直脾氣得罪了很多人,眼下老的一批朝臣已經早從朝堂上退下來,而年輕的都是鄭榮之前看不順眼的紈绔,都不愿意為鄭榮出面說情。
“叔母,小侄四處找人,但眼下叔父這個事情卻沒有人愿意出面為叔父說情,我父親為叔父的至親,但正因這件事情,我與我父親都不宜為叔父出面,望叔母理解。”
“你與你父親這樣做,我能理解,我早知道會這樣,你叔父平日里總認為那些小輩……哎,如今出了這樣的事,他們不出面踩他已經很好的,哪能指望他們說幾句好話呢?”
“叔母能如此想最好不過了。眼下,我與父親商議過,唯有一個辦法可以讓圣上重審此案?!?/p>
“什么辦法?”
“賊人說叔父謀反,又說叔父私藏寶物,只等內務府查封侯府后,皇上自然知道叔父沒有私藏寶物,我已經讓方卿寫奏折一封,陳述這次出征實情,但若要讓皇上見上你們一面,唯有請叔母,您作為鄭家主母,帶著鄭家男丁跪在朝臣們上朝的皇城門口,向皇上請罪,請皇上做主重審此案。只是,叔母與眾位弟弟需草鞋蓑衣,如今這天氣又……”
“侯爺一世光明磊落,為國為民,如我一個婦人與鄭家幾個男丁穿蓑衣草鞋能換得一次為老爺昭雪的機會,又為何不試一試?”
辦完鄭侯爺的喪事后,藺夫人把家丁能打發的都打發了,只留下幾個不愿意走的在身邊,燁帝查封侯府后,藺夫人帶著鄭侯爺留下的四個兒子,三個未出嫁的女兒住進了一處舊宅子,這還是藺夫人身邊黃媽媽兒子給藺夫人提供的。
因大小姐鄭琴卿、二小姐鄭瑜卿都已出嫁,喪事過后,都已回了夫家。藺夫人把鄭榮留下的四個兒子和三個女兒叫到跟前說道:“如今你們父親被人陷害,你們伯父有一計,或許可以贏得面圣的機會。”
“母親只管說?!鄙頌殚L子的鄭智卿道。
“明日起,我與你們兄弟四人去蓑衣草鞋去跪城門?!?/p>
“???這種天氣?母親!”鄭玉卿擔憂地說,“四哥他身體本就不好?!?/p>
“我沒事,妹妹不用擔心,如若能換來給父親洗清冤情的機會,我做什么都愿意。”
“小弟說的對,我們都愿意。”鄭家其他三個兄弟說道。
藺夫人見眾人都沒有同意,第二日,盡管大雪紛飛,她仍舊帶著四個兒子去跪城門,求見皇上。
朝臣們來上朝的時候看著藺夫人與鄭家四位公子跪在城門口,有些心善的都有些不忍,便上前勸他們回去。但藺夫人與眾公子只求面圣。等到朝臣們再下朝的時候,他們沒有等來傳召,便起身回了家。五人凍得不行。家里的三個姑娘和幾個Y頭婆子,立馬生火給幾位取暖。好在鄭嚴卿偷偷叫人照顧這孤兒寡母一家,送來些炭火,吃食,要不然這種天氣,他們哪能熬過來。
第二日,他們五人又如同第一日一樣去跪城門。還是沒有能得到皇上召見。
第三日,他們五人又如同第二日一樣跪在雪地里?;噬线€是沒有召見他們。
到了第五日,皇太子馮陽聽說了此事,覺得這鄭家人大雪天立在雪地里確實有些可憐,便去書房替他們說情。
“陽兒,你是來替那鄭榮那遺孀和兒子說情的?”
“父皇為何不見他們?這冰天雪地地跪在外面,如若沒有天大的委屈,為何要如此作踐自己?他們若出了什么事,豈不是敗壞您的名聲?”
“陽兒,為君之道切不可有婦人之仁。作為一個君主,容不得有人自視功高,藐視皇權。”
“兒臣明白。但這鄭榮已死,父皇已定他的罪狀,父皇為何不給他們一個交代?”
“交代?”
“父皇是明君,依法治國,鄭榮的罪證不是父皇您捏造出來的,對于一個有罪的人,您能如此從輕發落,他們因感恩戴德,安分守紀,不應該跪在外面,讓父皇您難做,父皇何不把彈劾鄭榮的幾個折子給藺夫人和其他幾位公子看看?也讓他們不要白費力氣。”
“恩,就聽你的,明日宣他們進宮覲見?!?/p>
“兒臣謝父皇?!?/p>
“難怪你母后說你心性善良,而又能顧全大局,堪當太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