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行人漸漸稀少,很多家店鋪已欲打烊。
一位著淡綠衫子的女子醉眸微瞇,雙頰酡紅,搖著空酒壇大聲道:“小二,再拿一壇酒來!”
店小二表情為難,跑到她面前道:“姑娘,天不早了,你不能再喝了!小店要打烊了。”
女子醉態可掬,雙眸迷離,指著小二道:“打烊?本姑娘還沒喝夠呢,你休想趕我走!去,拿酒去!”
聞此言,老板娘走過來好聲好氣地道:“姑娘,你一個女孩子家喝成這樣,可有點不像話啦。而且很容易被壞人占便宜的!快別喝了,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
女子搖頭笑道:“你也忒小瞧我步無情了。占便宜?哼,還得問問我的銀針呢!”
掌柜聞聲過來道:“難道你就是‘銀針’無情?一個人剿滅老鴉山土匪,打敗‘玉手劍’文俊,和‘幻手觀音’秦雯齊名,號稱‘南步北秦’里的步無情步女俠?”
這一番話頗為受用,步無情笑著晃悠悠地站起來道:“原來我還挺有名的。看在你這么崇拜我的份上,我就不喝了。再見啦!”
老板娘見掌柜一直盯著步無情的身影,火冒三丈道:“人都走了!你個死鬼還張望呢!”
掌柜一臉賠笑掩飾道:“我是想她還沒有給銀子啊,該不該追討回來?”
老板娘急道:“哎呀,你怎么不早說?算了,真是倒霉。”
老板娘氣鼓鼓的去關店門,這時走進來一胖一瘦六十歲左右的老者。
瘦的那個臉色慘白,身著灰袍,骨瘦如柴。胖的那個面呈重棗色,身著青衣,身量矮小。
掌柜忙一臉笑容道:“喲,實在對不住兩位爺,小店打烊了。”
瘦子瞪眼吼道:“剛才是不是有個女娃娃在這里喝酒?”
掌柜有些害怕道:“是,不過她已經走了。”
胖子笑瞇瞇地道:“掌柜的不要害怕,我師兄脾氣有些爆。你告訴我,她往哪走了,走多久了?”
老板娘忙道:“向南走了,約莫一刻鐘了吧。”
兩人聞言遞了個眼色,轉身離開了。
掌柜忙拍拍胸脯責怪道:“老婆子,你怎么把步無情的行蹤給暴露了?我看這二人不像善類。”
老板娘白了他一眼道:“難道等他們像削冬瓜一樣把你的腦袋瓜削去,我才告訴他們?”
掌柜道:“那你也不要說實話嗎!”
老板娘生氣道:“我哪里有說真話啊!你以為天底下就你一個好人呢。你憐香惜玉,你怎么不敢說?”
此話剛落,那二人又返回店內。
瘦子揮劍怒罵道:“直娘賊,臭婆娘敢騙俺們!”
話音未落,劍就要劈下,嚇的老板娘面無人色。
這時一人搶過那劍,卻是那胖子。
瘦子問道:“華師弟,你干什么?”
胖子笑道:“師兄切莫急躁。怎可隨便傷人,壞我們‘名門鏢局’的名號?”
瘦子嘟叨道:“哼,便宜你啦!”然后將劍插入劍鞘問道:“她到底去哪啦。”
老板娘嘴唇哆嗦道:“朝、朝西、西去了。”
聽此言,胖子拉了瘦子就走。胖子想了想又轉身道:“最好別再騙我們,我師兄的性子你也看到了,我可不敢保證他老是聽我的。”
老板娘點頭如搗蒜道:“沒、沒騙你們!”
胖瘦二人終于走出小店向西追去,店小二急忙把們關上了。老板娘和掌柜也都嚇癱在地上了。
掌柜回過神來,對小二道:“斂財,快把桌子椅子沉重之物頂住門和窗!”
斂財應著忙去了。
步無情慢騰騰地走著,星眸迷離,步子微亂。只聽她自言自語道:“驚鴻,你到底在哪里?我找你找得好苦。因為你,我和我爹那倔老頭鬧翻了。他執意自己去尋娘親啦!他武功那么爛,萬一出事怎么辦?”
驀地風聲颯颯,步無情身后不遠處,衣袂聲響,凸現二人。正是先前胖瘦二人。
步無情雖微醉,聽覺仍是十分敏銳,聞變驚覺,霍地轉身望去,不由長眉微蹙,俏臉掠過一絲不耐之色。
她迎風而立,長發飄揚,冷笑道:“不知二位前輩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跟蹤無情?”
胖瘦二人老臉立現赧色,不料想“銀針無情”也確非等閑之輩。
胖老者一臉笑容道:“我二人也非為難姑娘,只是有件事想請姑娘幫忙。冒犯之處,還請原諒則個。”
步無情當下含笑道:“好說,好說。”
胖老者指著瘦老者道:“他是我的師兄瞿靈子,老朽乃華滄子。‘名門鏢局’的事,想必姑娘也聽說了吧。”
步無情面色微變道:“原來二位是‘名門鏢局’的人,無情亦聽聞數月前,‘名門鏢局’發生慘案。“
瞿靈子面如罩寒霜,陰惻惻道:“那想必你也知道兇手是誰吧。可憐我鏢局死了數十人,其慘狀慘不忍睹。”
步無情非常肯定道:“絕對不是驚鴻干的!他是遭人冤枉的!”
瞿靈子哈哈一笑,道:“女娃娃,鏢局所有人都是死在他的成名利刃‘斷腸劍’下,一位幸免于難的兄弟對他的描述,赫然就是他!”
步無情冷笑道:“如果有人想陷害你,是不是要做的惟妙惟肖?連你有幾根胡子都會一清二楚。老頭兒,你用不用腦子?”
瞿靈子怒道:“你這個乳臭未干的黃毛丫頭,也忒是氣人!”話畢,長劍即將出鞘!
步無情也早已銀針暗扣,蓄勢待發。
而華滄子卻勸道:“有話好說,別那么沖動!”瞿靈子怒“哼”一聲,“嗆啷”一聲,將劍用力送進劍鞘。
華滄子又道:“那日我兄弟二人與驚鴻公子交上手了,卻不料被紅衫客給解了圍。老朽只想問問姑娘可否告知他的下落?”
步無情心酸道:“我又哪里知道?我若曉得,就不會一個人喝悶酒了。”
瞿靈子表情微霽道:“既然你不知道就算了,我兄弟二人也非那不講理之人,也從不欺負女娃娃。”
華滄子笑道:“老朽說句不當說的話,還望姑娘不要生氣。”
步無情問道:“什么話?請講。”
華滄子聞言道:“老朽勸你少和楚嘯鴻來往,以免惹禍上身。”
步無情冷言道:“那是無情的事,與前輩無干。”
瞿靈子沉聲道:“那若見你們,定要兵刃相見了。”
華滄子嘆息道:“姑娘非要和鏢局結下梁子嗎?”
步無情冷冷道:“那可是前輩說的,無情并無此意。”
瞿靈子沉不住氣,道:“女娃娃莫要不識好歹,你若幫助楚小賊,那可怪不得我們!”
步無情突然斜瞇著眼,大笑起來。
瞿靈子一臉不解,問道:“你笑什么?”
步無情看他一眼,忽道:“姑奶奶愛笑不笑,關你屁事?”這個“事”字一出口,數十枚銀針冷風急雨般打向二人!
針細似牛毫,密如雨絲,銳似堅冰,快如流星。雨點般銳不可擋,漁網般鋪天蓋地。
呼嘯著朝二人襲來!
瞿靈子罵道:“臭丫頭,敬酒不吃吃罰酒!看爺爺我不給你點顏色,你就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他一邊說著,一邊和華滄子手忙腳亂地避開細針。
步無情已喝了個七分醉,心里又特別憋悶,偏有人不識趣,在她面前晃來晃去。這還罷了,居然還提楚嘯鴻!還要傷害他!
這就怪不得她了。
雖然她的銀針的確厲害,但已為數不多。瞿華二人功力非淺,這當兒更是絲毫不讓,也不管什么“兩位前輩同對付一后輩女流”傳出去不好聽了。
步無情清醒了許多,只是苦于無法脫身。只得苦苦支撐,暗中叫苦不迭。
她突然朝二人身后大聲叫道:“驚鴻!快來救我!”
二人來不及細想,忙轉過身去,只見疾風勁草,月明星稀,哪里有半個人影?方知上當,回身再看已不見了步無情的身影。
卻原來,步無情的輕功深得斷恨谷谷主楚亦非的真傳,比楚嘯鴻絲毫不遜!
瞿靈子猛一跺腳,道:“活了這么一把年紀,竟被一個黃毛丫頭給哄了!”
華滄子面無表情,目光如炬,輕聲道:“算了,對方只不過是個女子。我們現在最好不要多樹勁敵。楚嘯鴻才是我們的仇敵!”說到最后,華滄子的聲音寒若冰雪,雖話音輕輕,卻冷入心脾。
連瞿靈子都不禁噤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