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開門的聲音并沒有讓蔚瀧抬起頭停下攪拌著湯的動作。

你回來啦！佑政站在大門口，雖然驚訝卻不由得一陣暖意滑入心田。然而不外露的他并沒有表示驚喜或其他，只是淡淡地問了聲，你怎么在？

蔚瀧自顧自地忙碌著餐桌上的碗筷，你忘了，我有你這里的鑰匙呀。快去洗把臉準備晚飯了。

晚飯后，佑政一邊把行李箱的衣服放到床上，一邊透過敞開的房門聽著她收拾的聲響。這女人，竟然完全不抬頭看我。必定是蓮風告訴她我的日程，但是，這女人，怎么只字不提。

還有……這么憔悴。

……

佑政，愛情就像一輛被撞翻的車，人們為什么要相信自己能夠活著走出來？

你覺得自己會死，可是你還在堅持不是么？

蔚瀧苦澀地笑了笑，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是愛情，卻很想結婚呢。佑政，你呢？

佑政發出一聲長長的嗯，反問，不是常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么？

沒有墳墓，你會死無葬身之地的。

哦，你變聰明了。佑政愣了一愣回答道。

蔚瀧笑出聲來，哈哈，電影里聽到的呀。

佑政看著恬靜的弧度，忍不住替她把吹拂起的發絲放到耳后。

瀧，我會給你一個家。佑政暗自忖度，目光堅毅地看著眼前那個時而動如脫兔時而靜如處子的小小身影。發出一聲不動聲色地嘆息，既無奈又憐愛。

這個項鏈是？

我也不知道，我一看見它就覺得很眼熟。

自從我們第一次在柏林博物館看到雪花石膏雕刻之后，你就一直很在意這些東西。連伊朗的納卡拉鼓都抱了一個回來。

我只是覺得不可思議，好像有股力量讓我目不轉睛。不可思議的美索不達米亞。

美索不達米亞。佑政重復著，并未表態。她的興味眾多，總喜歡搗鼓，小時候還把他獲獎的飛機模型都拆了。他早已習慣。

蔚瀧把脖子向后重重地仰了一下，垂至腰際的長發伸向臀部，像一道瀑布。

……

佑政。

嗯……怎么？

蔚瀧把頭從門口伸出來，我夢見一位青布斜領的奶奶在雨天洗衣服。我覺得她是你奶奶。

你總是做何種奇奇怪怪的夢。

蔚瀧皺了皺眉頭，想到了那個夢，隨即又恢復笑容。但這個奶奶也好奇怪，明明在下大雨，可她還坐在井邊洗衣服呢。

佑政不知道該說什么，抿了抿嘴唇，露出嘴角的弧度。

我得走了，明天還有課的。

我送你。

不用不用，風過來接我呢。你好好休息吧，今天就不要那么晚了。

嗯。佑政簡單地回答，一邊起身隨著她的身影走到大門口。

在大門口，她笑了笑，停頓了一下，像在沉思。

我想擁抱你一下。

佑政愣了下，是歡迎我回來么？不用……就在他口是心非地舒展開眉宇才放松兩臂準備伸開，她卻笑了。

我只是想一下。我走啦。

佑政很無奈地深呼吸了下，當然，很慶幸沒被蔚瀧發現。

佑政，蘇美爾人為了讓室內得到更充足的陽光照射才創造了Z形樓梯。她微笑著抓著旋轉樓梯的扶手用力揮動，佑政邊笑搖邊搖頭。這丫頭。

當夜幕深陷，喧囂和塵霧都要散去的時候，我才想起這座城市以及你的溫柔。

是夜，佑政坐在靜默的房間里。看著她在信里寫的這句話，他搖搖頭。真不知道，這世上，究竟還有沒有比你這顆腦袋更奇異的東西。他看著皮夾里縮小的照片，那個人燦爛的笑容就像一朵帶光的向日葵。

束起頭發就創造白天，散開頭發就生成夜晚。佑政的眼前，閃過蔚瀧讀詩的模樣。這是在說你么？

……

詩人的密碼里去年的鳥兒是你。

不對不對，缺了個字，缺了曾。

……

一直是你。這個笨蛋。沒有開燈的房間里，佑政的一聲嘆息穿梭游弋到了時空的另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