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忖間,金玨兒忽狠狠啐了一口,道:“狗賊子來得倒快?”楚落塵轉頭看去,不覺一驚,只見山腰處火把如龍,蜿蜒而上,喊叫聲隱隱可聞,正是追兵逼近前來。
兩人辨別路徑,翻過幾個山頭,行至中夜,遠處雷聲隱隱,頃刻濃云壓低,大雨如注,閃電劈開夜空,照出搖擺樹木。風雨怒號,肆意橫掃,雨點如豆,鞭打頭臉,對面不見人影。
兩人瞬間身上濕透,金玨兒到底是個皇室女兒,何曾受過這等山野中的天地立威,不由腳下一頓,驚呼出聲。
楚落塵不及細想,咬咬牙一把抱起她,在驚雷滂沱里亂行。忽的一股山洪側里沖來,山上一大片泥石轟然崩塌滾落,將去路堵得嚴嚴實實。他大吃一驚,頭腦嗡的一聲,憑空大了幾倍,正焦躁間,電光連閃,忽見一旁巖下似乎有處山洞,忙到:“咱們去那山洞,量可躲上一陣。”
金玨兒面色發白,嗯的答應,雙手卻緊緊環抱他頸脖。楚落塵踩著亂石急流,緩緩攀到巖下,進入山洞,只見那山洞甚是狹長深邃,兩人在干燥處坐下,耳聽洞外樹梢呼呼風響,四下里天昏地暗,轟雷驟震,心下既驚又愁。
楚落塵屢歷磨難,越是窘迫,心頭越是落落不羈,察覺金玨兒身子猶在微顫,忍不住輕輕一撫她濕漉漉的頭發,道:“衣服濕透了,冷吧?”金玨兒本已有些發冷,此刻被他一說,不覺冷得發抖,那一身濕透的衣服,緊緊貼在身上,襯得曲線畢露,更有如冰片一般。她不由暗自僥幸:“幸好暗夜中傻呆子瞧不見,否則當真羞死人了。”又想:“若是,若是他抱抱我,可有多溫暖。”如此一想,耳根沒來由發燙,心房撲撲亂跳,手指都輕顫起來。一時芳心可可,嬌羞不勝,轉而自責道:“傻丫頭,你發什么瘋?”楚落塵柔聲道:“跟著我,可委屈你了。”雙臂一張,將她抱入懷中。金玨兒避無可避,嚶嚀一聲,渾身一熱,鼻中聞到男子濃烈氣息,心頭亂成一片,正在想該不該推開他,忽聽楚落塵輕輕道:“此時不能生火,你這般耗著,須冷出病來。”金玨兒心兒一顫,心道:“原來他是怕我著涼,可不是想抱我。傻呆子,你就是抱我親我,我又怎會不肯?”一時心中鹿撞,又是歡喜,又是嗔怨。
楚落塵抱著她,只覺觸手滑膩柔嫩,少女體香幽幽入鼻,心內不禁一蕩,忍不住低頭在她頸子上親了一口。金玨兒猛地心頭大震,忽感身子酥麻入骨,想推開他,又止不住渾身發軟,連一根手指都提不起來。楚落塵一親之下,只覺全身發熱,想再親她櫻唇,卻又不敢,轉念又生自責,只是怔怔望著她。金玨兒雙頰如火,心中微感失望,又聽楚落塵悄聲道:“玨兒……”金玨兒輕嗯一聲,卻半響不見動靜,不禁輕嗔道:“傻呆子。”
兩人擁抱著,一時間氣喘噓噓,心思如潮。過了良久,楚落塵又道:“玨兒。”金玨兒嗯道:“說吧,你說什么我都聽著……愿意呢。”說到后面,語聲細微,幾不可聞。
楚落塵遲疑半晌,把沖到嘴邊的話兒咽了回去,沒話找話道:“在茅店里,那幫豪客說起‘暗夜之城’、‘大須彌谷’,你說這世上真有這所在嗎?”
金玨兒正情亂意迷,聞言大為掃興,嬌嗔道:“傻呆子,你不說這種話會死啊?”
楚落塵道:“我只是奇怪,黑鳥怎么會提走皇宮箱籠?它們在幫誰搬東西?”
金玨兒心中一寒,想起這等詭秘之事,又見眼前雷雨肆虐,濃黑一團,不由驚叫一聲,雙臂一緊,將楚落塵一把圈住,忽覺一陣鼻息逼來,唇邊一熱,櫻唇已被親個正著。
金玨兒只覺天旋地轉,一顆心似要跳出胸膛,兩人都是初經情事,只覺得無邊的快樂甜蜜猛襲而來,似乎轉眼自己就要爆裂、融化、消失得干干凈凈。
兩人親吻良久,唇舌仍不舍片刻分離,金玨兒喘聲道:“親不夠啊,怎么辦呀?”楚落塵輕笑道:“我不找那些話說,只怕還親不到你呢。”金玨兒嬌聲道:“好啊,傻呆子腦子靈光了,會變著法子來欺負人啦。”話猶未完,嘟起的小嘴又被楚落塵緊緊吻住。
正在難分難解,忽聽風雨中傳來腳步聲響,一個宏亮嗓門喝罵道:“混蛋,這鬼天氣怎能放出神鷹追人?”兩人一驚,楚落塵湊近金玨兒耳垂道:“神鷹門主蔣奇。”金玨兒嗯了一聲。只聽洞外幾人齊聲驚呼:“這條路塌方堵住了,師傅,他們早逃遠了!”蔣奇怒哼道:“四下找找,看看有無別路可走。”眾弟子齊聲答應了。兩人便聽一陣腳步聲越來越近,一人搜尋了過來,心中不由大急,楚落塵掣出腰刀,一拉金玨兒便要迎敵。幸好雨夜風急,巖石交錯,灌木掩映,洞口甚是隱秘,那人仗劍從洞口徑自走了過去。
兩人方自松了口氣,忽聽腳步聲響,又有人過來,邊走邊喚:“二師哥,等我一等。”先前那人遙遙應聲道:“快些,平日就知道喝酒賭錢,一出來就婆婆媽媽,成的甚事?”兩人在洞中屏息靜氣,見那人跌跌撞撞來到洞口。
忽然間,一個冷冰黏濕的東西自洞內直撞出來,金玨兒駭然尖叫,一掌揮出,那東西“吱”的一聲,飛出洞外。楚落塵暗道要糟,低聲道:“莫怕……是蝙蝠。”一拉金玨兒,反身奔向洞內深處。
洞外那名神鷹門弟子歡聲大呼道:“這里有人,二師哥快來,逃犯在這里了!”遠處那二師哥急道:“纏住逃犯,莫放他們走了!”說著嘬唇示警,遠近同門一片聲喊,紛紛聚攏。蔣奇聞訊,恨不得生出四條腿,大吼如雷,沖開雨簾,急掠而至。
楚落塵拉著金玨兒奔進幾步,金玨兒忽的狠狠推開了他,跺腳顫聲道:“天知道這洞內……還有什么臟東西,我……害怕得很。”楚落塵頓住身形,見里面黑幽幽一片,深不見底,濕寒之氣撲人而來,似乎當真有甚蛇蟲毒物從黑影里跳將出來,正待擇人欲噬,不由沉吟道:“玨兒別怕,既有蝙蝠出沒,沒準是條活路,說不得要闖上一闖。”金玨兒知他武功忽強忽弱,亂七八糟,敵人勢大,出洞難有生理,聽他話語中露出生機,精神一振,不自主的將身子偎近,道:“那便快走吧?狗爪子要沖進來了。”
楚落塵拉著她手,定了定神,奔了進去,轉了個彎,風雨喝叫聲俱已不聞。人入洞越深,便越是黑暗,兩人在暗中呆得久了,目力漸漸適應,鼓勇摸索前行。
洞窟起先狹窄,石壁凹凸不平,兩人磕磕絆絆,身子不時被碰得生疼。走了一陣,山洞猛的寬綽,兩人心中一喜,正待加快步子,忽聽身后傳來蔣奇厲喝,“小賊休走,小公主快快就縛?老子不折磨你便是。”四下回音,有如雷鳴,隆隆不絕,激蕩在窟道間,震得石屑簌然而落。
兩人沒命價飛奔,豈料再轉個彎,一道濕漉漉石壁森然兀立,山洞忽已到盡頭。兩人大驚,都不禁倒抽一口涼氣,只覺血液都似已凝固,金玨兒沖前幾步,狠狠一拍石壁,跺腳道:“怎么辦?怎么辦?”一咬牙,挺刀便要返轉殺將回去。楚落塵沉聲道:“且慢,再找找看。”
兩人左右摸索,忽的身后一聲狂笑,蔣奇已然搶到,運足瑩玉掌力,一掌遙劈,登時狂飆奔涌,一股如山掌力直擊而至。楚落塵一拉金玨兒,避到山洞一角,石壁轟然一震,石屑隨掌勢紛飛,聲勢果然驚人。
楚落塵伸手在巖石上一抓,石壁已然松動,登時抓落一塊,厲喝一聲:“照打。”石塊去若流星,蔣奇縱聲大笑,揚掌猛劈,石塊頓碎,雄厚掌力波及石壁,那石壁竟一陣搖晃,他腳下絲毫不停,伸手便朝楚落塵抓了過去。楚落塵瞪著他,跨前一步,勢如瘋虎,揚刀砍出。忽的石壁搖了幾搖,轟然一聲,石塊有如雨墜,滾落一地,一絲亮光透了過來,夾雜風雨之聲。
三人齊聲驚呼。原來這座山腹中山洞兩頭相連,中間隔著一道薄薄石壁,也不知存在了幾千萬年,此時石壁被蔣奇掌力劈碎,山洞終而貫通。楚落塵與金玨兒暗道僥幸,不及多想,趁塵煙迷眼轉身急奔另一端出口。蔣奇驚怒交迸,喝道:“小崽子往哪兒跑?就算逃到閻羅殿,老子照樣把你們揪出來。”肩頭一聳,緊追而去。
兩人一氣跑到出口,倏地頓住身形,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只見洞外大雨停息,閃電兀自閃亮,露出遠處幾點峰頂,出口竟是一片斷崖峭壁!楚落塵忽然全身涼颼颼的,茫然四顧,跌足道:“這……這便如何是好?”
回看神鷹門眾人徑自奔來,蔣奇高聲吼叫,聲如雷霆,奔在頭里。楚落塵滿頭暴汗,張口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