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碼頭,忽有一個(gè)矮小老者迎了上來,笑道:“兩位可要雇船么?”楚落塵點(diǎn)頭道:“咱們有事去河津,老丈的船在哪里?”老者手指江邊一艘泊船,笑道:“小人的船堅(jiān)固又干凈,慣走大江,水手又都得力,今日若下船時(shí),趁風(fēng)順?biāo)粠兹毡愦档搅恕!背鋲m見那船頗大,幾個(gè)船工正在船頭直朝這邊凝注,若有所盼,見楚落塵目光投了過來,便又睨向他處。
金玨兒嘻嘻笑道:“果真一艘好船。”艄公笑道:“去河津紋銀十五兩。”金玨兒笑道:“不貴。”摸出一塊碎銀一拋,艄公大喜,伸手接了,轉(zhuǎn)身走近船去。金玨兒跟著艄公,眼望船走,忽的腳下一拖,踢飛地面一塊石子,風(fēng)聲破空,無巧不巧,直擊艄公腰下懸樞穴,嘴上哎喲一聲驚呼。那艄公吃了一驚,踉蹌一下,斜身避過,笑容頓時(shí)一僵。金玨兒歉然道:“路滑,差點(diǎn)摔跤了,老丈沒事吧?”艄公松了口氣,笑道:“小人走慣了,倒是兩位腳下穩(wěn)當(dāng)些。”當(dāng)先引路。
楚落塵目光灼灼,暗中與金玨兒交換了眼色。兩人落后幾步,金玨兒悄然道:“這廝身有武功,裝模作樣,不懷好意,咱們換一換船吧?”楚落塵目光四轉(zhuǎn),冷笑道:“咱們早讓人盯上了,這座碼頭四下安靜,幾艘船空艙以待,沒一個(gè)客人,全能不合情理,這廝們都在眼巴巴等咱們呢。嘿嘿,整個(gè)碼頭都清空了,換上了他們的人,下的本錢可真不小。還是上這艘船吧?瞧他們唱戲去。”握著金玨兒小手,一步步走上船去。
眾船工見兩人上船,眉眼不抬,解開纜繩,升帆起錨,撐開船頭,頃刻拽起滿帆。大船犁開濁浪,順流而下。
兩人都是少年心性,雖覺登上賊船,絲毫不為所動(dòng),倚舷而觀景物。只見長天水色,山勢空蒙,恰如山?jīng)]清波內(nèi),帆在浮云中,兩人不覺胸襟一開,相視一笑,心下甚喜。
回到艙內(nèi),兩人相擁相偎,親吻了一陣,終究敵人在外,不敢造次,只得臥下大睡。行了一程,日已偏西,艙門咔噠一聲推開,艄公送來飯食,笑道:“兩位可要喝酒?小人船上有一甕窖下的好酒,盡可消夜飲用。”
兩人相視一眼,楚落塵道:“旅途無聊,將出來吃吧。”金玨兒白了他一眼,道:“出門在外,如何只顧要吃。”楚落塵道:“既有好酒,如何不吃。”艄公打個(gè)哈哈,道:“還是這位客官省的。”揚(yáng)聲叫道:“送酒來!”須臾一個(gè)死眉死眼的船工捧來一樽青花甕酒,開了泥口,倒了兩大碗,徑去了。楚落塵嗅嗅酒香,舔舔嘴笑道:“酒是好酒,只是少些肉食過口。”那艄公微一遲疑,道:“小人再去張羅些熟食,客官先慢用。”說罷出艙去了。
楚落塵端起兩碗酒來,趁機(jī)盡潑在僻暗處,口中虛咂咂道:“好酒,再來一碗,玨兒,你也多喝些……咦,頭暈得緊,怎么天在下地在上了……”咕咚一聲,往后便倒。金玨兒面色突變,顫聲道:“不好,這酒……這酒古怪……”話猶未了,軟軟趴倒在桌前。
忽聞腳步聲雜亂漸近,一個(gè)破鑼嗓子桀桀笑道:“到底是兩個(gè)年輕雛兒,老夫略施小計(jì),還不是手到擒來?哈哈,宗主面前,蔣奇喬仙姑這番要高聲叫屈了,哈哈,見面了少不得要笑他們幾聲。”
話音熟稔,楚落塵虛閉雙目,斜眼睨去,一個(gè)五短身材的錦衣漢子大步走進(jìn)艙來,赫然正是彩衣幫主沈七。
后面一伙船工裝扮的幫眾齊笑起來,那老艄公笑道:“咱們彩衣幫要的人,有誰逃得出手去?幫主,怎生處置這這兩頭肥羊?”
沈七笑道:“全都捆綁起來,這兩個(gè)點(diǎn)子好生要緊,害得老夫從京城追到太原,娘的,面子當(dāng)真不小。”說罷,狠狠踢了楚落塵一腳。楚落塵劇痛入心,驚怒交迸,動(dòng)也不敢動(dòng),心下將他十八代祖宗罵了個(gè)遍。
卻聽另一個(gè)幫眾嘻嘻笑道:“這女娃生得好俊,幫主,賞給我玩玩吧?”
沈七笑罵道:“你小子就會(huì)胡混,這妞兒是俊得不成話兒,可來頭不小,上頭指定要的,少了根頭發(fā),我扒你皮。”那幫眾訥訥地說道:“是什么來頭?”沈七錘他一拳,笑道:“人家是朝鮮國公主,嚇了一跳吧?傻小子。”那幫眾怔在當(dāng)?shù)兀瑤讉€(gè)人吃吃笑著,又一人道:“是公主么?不能當(dāng)真玩,摸摸總可以吧?”拿著牛皮索便上前來。
金玨兒聽了這些無恥淫褻的言語,委實(shí)氣極,運(yùn)足內(nèi)力,忽的一掌擊出,正中那人前胸,那漢子慘嚎一聲,雙腳離地,穿破艙板,倒飛出去,半空中鮮血狂噴,砰然墮水。
眾人大驚失色。楚落塵怒喝一聲,翻身劈出兩掌,霎時(shí)間撂倒老艄公,順手搶過一把長劍,直撲沈七。余人驚慌失措,有幾個(gè)轉(zhuǎn)身退出艙外。沈七嗔目大喝道:“好小子,在老夫面前弄鬼!”雙手一翻,手中已多了一根鏈子槍,槍頭一昂,直擊楚落塵胸前神藏穴。楚落塵覷其來勢,使劍一格,咯咯兩聲,兩人齊退一步,船板碎裂。兩人內(nèi)力一激,竟是不相上下。沈七驚得一怔,喝道:“兔崽子,功夫這般了得了!”楚落塵心神一定,對自己武功更增信心,使出黃歇授的一套北山劍法,刷刷刷,連刺三劍,劍氣飚起,嗤嗤破風(fēng),無一劍不是死命的殺手。沈七叱道:“乳臭小兒,找死!”揮動(dòng)鏈子槍撥開劍光,左拳伸出,忽化為爪,徑扣楚落塵肩胛。楚落塵閃身避過,人隨劍走,長劍化作一道青光,繞著沈七盤旋縱橫。
兩人從艙內(nèi)直打到艙外,金玨兒又殺了十幾個(gè)幫眾,余下三個(gè)皆四散奔逃,她斜睨一眼,見兩人斗得正緊,她跺跺腳,暗忖:“先合力料理了頭領(lǐng),余者皆不足慮。”撿起一柄長劍,飛身過來,挺劍便刺。沈七縱聲一笑,手腕抖動(dòng),鏈子槍一招“撥草尋蛇”,寒光一閃,槍頭循劍勢蜿蜒游進(jìn),須知槍長劍短,金玨兒劍力未及沈七內(nèi)圈,鏈子槍便要纏住她手臂,一把將她拖了過來。楚落塵眼見情急,中鋒搶進(jìn),劍勢迅急無儔,這一下劍隨念走,用上了伏藏金帝心法,鐵劍嗡的一聲,劍身突呈金黃,劍尖吐出灼灼金光,暮色里但見冷艷照江,爛如云錦,甚是綺麗。三個(gè)幫眾正要搶近助戰(zhàn),忽見此等奇事,盡皆呆住了。
沈七一驚,旋身掠起,揮槍一撥,嚓的輕響,鏈子槍斷為兩截,接著金光掠臂而過,他失聲慘哼,鮮血飛迸,一條手臂軟軟垂下,半截鋼鏈噗的落地。楚落塵掄起金劍當(dāng)頭又砍,金光咻的一聲,劃破長空,似要將天地裂為兩半。沈七心膽俱裂,斜竄急躍,只覺后背一震,金氣余勁掃過,眼前金光亂舞,半空中翻個(gè)筋斗,嘩啦水響,跌入水中。
劇變橫生,金玨兒大喜,卻見楚落塵提劍搖搖晃晃走近余下三人,劍上金光已泯然不見。幾人斗志全消,都覺遍體變涼,早已汗透衣衫,叫又叫不出,走又走不動(dòng),聚攏一堆。楚落塵喝道:“跪下了。”也不知哪個(gè)雙膝一軟,滑將下來,余下兩人面面相覷,心中戰(zhàn)栗,噗噗聲響,跪在船頭。楚落塵道:“玨兒,將他們盡數(shù)點(diǎn)上穴道。”金玨兒撇撇嘴道:“殺了便是,點(diǎn)穴做什么?”楚落塵搖搖頭,低聲道:“去了首惡,怎能再胡亂殺人?制住了關(guān)進(jìn)后艙就是了。”金玨兒老大不愿,喃喃道:“傻呆子,就你心慈手軟。”
這幾人本覺無幸,正閉目待死,聞?dòng)嵈笙策^望,僵直的身軀忽然活泛,連連磕頭,咚咚有聲。金玨兒嘟著嘴,點(diǎn)了三人穴道,找來牛皮索,將他們手足一個(gè)個(gè)綁上,拖到后艙,倒累出一身汗來,斜目一望,見楚落塵仍站在原處,不由嬌嗔道:“傻呆子,怎么不來幫我?”忽見楚落塵一晃,坐到在地,面色發(fā)白如紙,忙搶前扶起,驚道:“傻呆子,你怎么了?”楚落塵微微搖頭,道:“有點(diǎn)累了,沒事。”說罷運(yùn)功調(diào)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