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皮燈籠悠然凌空,忽然碧光大盛,一個陰沉沉的女音從燈籠中傳來:“死靈跪下受諭。”死靈拜伏在地,恭恭敬敬說道:“是,是,有請教主明示圣諭。”
碧燈冷冷道:“撤去尸陣,放了俘虜,以辯吉兇,以結善緣。”
死靈恭聲道:“是,屬下恭領令諭。”
碧燈傳音已畢,如被陣風吹送,輕飄飄越飛越高,在空中劃過一道碧光,消失在茫茫霧氣中。
梅山豬大睜環眼,喃喃道:“媽媽咪呀,有鬼啊!燈籠還會說話!”花小小只覺心跳如雷,嗓子干澀,張了張嘴,卻吐不出聲,只顧緊緊抱著楚落塵。
楚落塵輕輕笑道:“精氣為物,游音為變,這是高人將自己的話音聚為氣精,封在燈籠中,到了地頭再放出來,籠中的碧光控制著聲音的存放與語速,何足為奇?”
死靈聽了一驚,冷冷說道:“好見識!教主與赫連先生有舊,今夜瞧他金面放了你們,只此一遭,可沒有下一回了。”
楚落塵笑笑,抱拳道:“多謝。”
死靈吹動金哨,裂石嚎叫一聲,率著群尸離去。須臾山中毒霧散盡,露出一輪明月,山風拂來,讓人神清氣爽。
梅山豬、花小小如夢初醒,齊聲問道:“妖物鬼怪都走了?”
楚落塵伸個懶腰,笑道:“走了,不走還賴在這里等谷主過來收拾他們不成?”
花小小拍拍胸口,道:“這些臟東西嚇死人了,小楚哥哥,想不到你還挺會撒謊哄人的。”
楚落塵笑道:“這要看撒什么慌了,別人真情真意對我,我自然不會哄騙人家,要是碰到卑鄙無恥之徒,我當然會耍些手段了,這就叫隨機應變,不戰而屈人之兵。”
梅山豬白他一眼,嘿嘿兩聲,說道:“什么隨機應變,不站而娶人之兵?胡吹大氣!你丟下這爛攤子跟著一個美人兒一走了之,累得我和老鳥兩個幫你張羅,金玨兒公主脾氣一發作,小小整天抹鼻涕流眼淚,開頭幾天天天鬧著回娘家,怎么不見你楚將軍隨機應變,娶他娘的鬼兵?”
花小小聽了又羞又惱,呸了兩聲,嗔道:“死山豬,爛山豬,誰叫你多嘴,叫你多事?”
梅山豬奇道:“咦,誰死了?誰爛了?我好端端的怎么會死會爛?嗯,我知道了,女人慣會正話反說,其實你這姐姐嘴里罵我,心里卻是高興的很,是不是啊姐夫?”
楚落塵苦笑,花小小笑啐道:“我高興你個頭,再亂嚼舌頭,看我不撕爛了你的豬嘴。”梅山豬嘿嘿一樂:“我的嘴是鋼口鐵牙,不太好撕,我姐夫的嘴紅嘟嘟的,不磣人,倒正好下手,姐姐啊,還不趕緊著把他拿下了?”
花小小不依不饒,嬌笑著要打他,楚落塵伸手一攔,她身子一轉,正好撲入楚落塵懷里。梅山豬呵呵笑道:“你看你看,還說你膽兒小小,生怕別人不信,還特意取名花小小,我看你叫花大大才對,又找機會揩我姐夫的油了。”
楚落塵道:“好了好了,荒山野嶺的,鬧個什么勁,金玨兒呢?”
花小小回過神來,脫口道:“是啊,快找她去。”
幾人趁著月色四下尋找。楚落塵邊走邊道:“我一脫身回到平涼,義父就叫我趕來,說你們跟著鄭貴妃回京了,我心里一急,就讓好望兒馱著飛來了。小小,發生什么事了嗎?怎么義父說話吞吞吐吐的?”
梅山豬吱吱笑道:“是出事了,你被封鎮國將軍了,古掌門說官兒很大了,依老子看還不如當個酒官實在,天天有酒喝,又有架打,逍遙自在,皇帝老兒也不如啊。”
楚落塵悠然神往,低聲道:“既醉以酒,既飽以德。酒官大如軍官,酒令大如軍令,這酒官兒誰不想做呢?”
梅山豬愣了一愣,一撇嘴,說道:“什么雞嘴一救,擠爆醫德?胡說八道,雞嘴不吃米糠,吃酒就有救了?醫德和酒有個屁關系!”
楚落塵失笑,跌腳道:“死山豬,就是不愛讀書。這是《詩經•;大雅》中有關酒的一句詩。既醉以酒,既飽以德,君子萬年,介爾景福。說得就是‘你的美酒讓我醉了,你的德操讓我飽受。君子長壽萬萬歲,賜你大福永不休。’不是什么雞嘴、醫德。”
花小小眉目撲閃,咯咯咯笑了起來。梅山豬黑臉漲紫,呸了一聲,怒道:“還用你說,誰不知道石井(詩經)是濕(詩)的,你見過干巴巴的石井么?哼,這鳥人喝了別人的酒就亂拍馬屁,還高叫人家萬萬歲,大戶永不休,這不是勸人造反當皇帝么?他也不怕皇帝老兒將他抓來砍頭。”
花小小笑得岔了氣,楚落塵拍手笑道:“好,好,辯得好,有長進。”
梅山豬轉怒為喜,洋洋得意,說道:“那當然,也不看看老子是誰,老子要是進京趕考,這狀元郎官帽是戴穩了的,只不過老子也是不稀罕的。”
幾人順著山徑亂走,一邊尋覓,一邊說說笑笑。轉過一道山嘴,月夜下忽見一片茂林有如洪荒猛獸,森然聳立,枝葉瑟瑟,更襯得山夜凄迷,忽然間,夷堅的聲音從林中傳了出來:“主人,快來,人都在這里,哎呀,糟了……””
楚落塵又驚又喜,一拉花小小,驟步趕去,叫道:“怎么了?”
夷堅道:“林子里躺滿了人,也不知是死是活。”